“三個窩窩,一碗雜糧粥,那咸菜給我來點。”
早晨的食堂,陳奇捧著飯盒打飯,哪有什么自助餐盤啊,都是鋁制飯盒,粥倒里面,上面撒咸菜,窩窩用筷子一串,拿著就走。
好在他有錢,時不時去開小灶。
他掃了一圈,坐在龔雪對面,龔雪吃的更少,只要了一個粗糧饅頭。倆人經常坐在一起吃飯,廠里人見怪不怪,也有眼紅嫉妒的,反映過有不正當男女關系。
但這個罪名,一般指第三者插足、婚外戀,像劉曉慶和潘虹那種。
他們倆都是單身,有什么正當不正當的?廠領導都不想管。要說流氓罪,龔雪會舉報陳奇耍流氓么?嗯,他要是摸的太過分了,也不一定。
“楊潔導演跟我提了一句,說有沒有興趣演秦香蓮。”龔雪道。
“那你怎么想?”
“我還挺感興趣的,反正我現在也沒有戲,我想多演些不同類型的角色。”
龔雪說完,見他沉吟不語,問:“你不喜歡我演?”
“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
陳奇認為現階段的電視劇剛剛起步,對她事業幫助不大,不太想讓她浪費時間,但如果她實在想去,那就得看檔期了,遂道:
“我只覺得可能有沖突,《太極》8月份拍完,半年怎么也做完后期了,明年初就能亮相。我們應該有很多宣傳活動,電視臺拍戲又磨嘰,撞車的概率不小,我想讓你先顧著電影這邊。
再者說,萬一有新電影找伱呢,你因為拍電視劇脫不開身,那就得不償失了。”
“……”
他見對方埋頭不語,道:“你真的想去?”
“秦香蓮那種角色我沒試過,還帶著倆孩子,多有挑戰性。”
“那就跟楊導談唄,宣傳《太極》的時候必須給你假,然后你只給她多少天的檔期,比如兩個月,多一天你就走人。”
“啊?這樣多不好!”
龔雪搖頭,還重復確定:“不好不好!”
“客觀情況擺在這里,我們開誠布公的談條件,又不是耍大牌。”
“什么叫耍大牌?”
“擺譜,嘚瑟,鼻孔看人,到哪兒都把自己當根蔥。”
溝通了一下,最后還是陳奇做決定,道:“這樣吧,我9月份給他們的劇本,就當給他們4個月的籌備期,1月份結束之前如果能拍,你就去。
如果不行,一部6集電視劇4個月都沒籌備完,那你也甭拍了,指不定磨嘰到啥時候呢。
人的時間很寶貴的,要做有效選擇。”
“……”
龔雪認真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點頭道:“嗯,那我聽你的。”
…………
302房間。
桌上攤開稿紙,陳奇伏案書寫,不多時,已經搞定了兩首歌詞。影視劇的音樂是一大亮點,弄好了可以經久不衰,增光添彩。
其中一首自然是《太極宗師》的主題曲,《英雄誰屬》:“熱血盡,華晨宇土,只為博你嫣然一睹……英雄誰屬,非我莫屬……”
他寫得出歌詞,寫不出曲子,編曲就更不會了。
《英雄誰屬》的作曲是卞留念,這哥們現在才十幾歲,陳奇只能找別人譜曲了,然后還得找演唱者。
另一首是插曲,放在楊昱干和陳少梅游山玩水的戲份里,叫《美人吟》:“藍藍的白云天,悠悠水邊流,玉手揚鞭馬兒走,月上柳梢頭……”原唱李玲玉,出自《孝莊秘史》。
有幾句詞不合適,陳奇給改了改,也得找人譜曲。李玲玉今年17歲,應該在京城越劇團呢,過后可以去瞧瞧。
“說起來,她才是第一代甜歌皇后,80年代專輯張張破百萬,最牛逼的一張賣了800萬,到了90年代,才是二代目楊鈺瑩的天下……”
“楊鈺瑩今年多大,才9歲吧!”
陳奇嘖嘖感嘆,自己也不過大了11歲而已。
他收好兩首歌詞,又開始思索《太極》的發行事宜。
按時間來看,最合適的電影節是明年初的柏林影展,武打片想成為主競賽單元,國內打死都不會同意申報的,但沒關系,能去展映就行。
如果能批準去柏林,那可以聯系左派,先去香港上映,香港還是春節檔呢,剛剛好。
就是說:先去香港,跟東亞、東南亞片商接觸,再去柏林,跟歐美片商接觸,這是最理想的辦法……
“力有未逮啊!”
陳奇嘆了口氣,這種事不是自己能攪合的了,涉及很多官面上的關系,只能汪洋去拍桌子。
“我已經做了所能做的一切,下面就看你了老廠長!”
…………
余玉溪是上海人,外國語學院畢業,分配到中影做進出口片工作。
今年她被派到德國深造學習,認識了一位大人物,柏林電影節的主席哈德爾。哈德爾給她授權,讓她當了柏林電影節的選片人。
“余,我希望你能帶來一部中國電影參賽,讓中國國旗也能飄揚在電影節的上空!”
哈德爾的態度非常迫切,拉攏的意思明顯。
因為在去年,美國的越戰片《獵鹿人》來參展,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表示抗議,認為里面的許多場景侮辱了越南人民。
柏林啊,一邊是東德,一邊是西德,復雜的很。
但電影節覺得藝術嘛,不應該偏向任何一方,試圖保持中立。結果包括蘇聯在內的所有社會主義國家,集體撤展,兩個評委也閃人了。
一個電影節靠的就是片源豐富,群英薈萃,少長咸集。
哈德爾得罪了社會主義陣營,急需有人來填補,便將目光投向了從未開發的中國大陸,并將這種友好的態度持續了幾十年。
張藝謀的《紅高粱》能拿金熊獎,除了影片本身,也與這種姿態不無關系。
余玉溪此番回國,就為了選片。
而她借此機會,成了國內最先放眼海外的一批人,后來當了新畫面公司的總經理——就是張偉平和張藝謀那個公司,為張藝謀的電影在海外發行出了不少力。
此刻,她站在電影局門口,摸了摸包里的柏林影展授權書,大步邁了進去。
剛進樓,迎面撞上了汪洋,嚇一跳:“老廠長!”
“小余?”
汪洋認識她,奇道:“聽說你被派到德國學習了,結束了?”
“嗯,我回來有點事,您慢走!”
她急匆匆的進去了,汪洋一愣,老革命的直覺爆發,娘的,有貓膩!
他轉了轉眼珠子,抹身又回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