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昨天晚上,即便是在不夠清晰的視頻裡,也能夠看得出來,莫婷吸食的那白色的粉末是什麼。
莫婷一步一步走過來,能看見,她手中的包,已經(jīng)換了一個,並非是昨天被辛曼安了針孔攝像頭的那一個。
辛曼低頭喝了一口水,抿溼了脣瓣,才擡起頭來,“莫小姐如果是找薛總的話,恐怕是走錯樓層了吧。”
“我今天不找別人,我就找你。”
莫婷從自己的包中,拿出來一個牛皮紙的信封,將信封啪的甩在辛曼的桌上。
因爲(wèi)力道的關(guān)係,從牛皮紙裡散落出來幾張照片。
辛曼低頭,看見的照片是莫蘭,還有戴著鴨舌帽的自己,應(yīng)該是商場的監(jiān)控錄像。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莫婷眸光很冷,“現(xiàn)在我父母的車就停在樓下,我們現(xiàn)在就要去找莫蘭,現(xiàn)在在你面前,有兩條路,一條,帶我們?nèi)フ夷m,第二條,我把監(jiān)控錄像給警方,告你拐賣走我妹妹。”
辛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就憑藉著這麼幾張不清不楚的監(jiān)控錄像照片,你以爲(wèi)警-察是吃素的麼?”
“那你儘管可以試試,”莫婷微微笑著,向前走了一步啊,靠近辛曼,小聲說,“外-交-部部長在樓下的車裡坐著,你覺得局長會更傾向誰?”
辛曼眼神冷了些許,忽然擡起頭來,已經(jīng)淡淡然地將桌上整理的文件給收好放在一邊,“好了,胳膊擰不過大腿,我也知道,那麼咱們走……等等,我去趟洗手間。”
辛曼去洗手間,並非是給薛淼打電話,而是給許朔和莫蘭打電話。
但是很奇怪的是,莫蘭和許朔這兩人的電話,竟然同時都沒有人接通。
辛曼蹙眉,聽見洗手間外面有人走進來,便給許朔發(fā)了一條信息,收起手機,來到外面的盥洗臺旁邊,慢條斯理地洗了洗手。
這邊辛曼剛剛上了莫婷的車,另外一邊,從樓上剛剛下來的周多多,聞到一股不對勁兒的感覺,便拉過來一個剛纔在場的同事,問:“辛曼呢?”
“被人帶走了啊,就是之前上過咱們雜誌專訪的那個翻譯,”女同事見旁邊沒有人,還特別靠近了一點,附耳在周多多的耳邊,“說什麼還有她父母在樓下的車上等著呢,老天,她父親不是外交部部長麼?”
“他們爲(wèi)什麼要帶走曼曼?”
周多多一下子急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著好像是什麼妹妹吧。”
周多多都沒有來得及聽完這人說話,就急忙衝出了報社的樓層,狂按電梯,上了樓。
她是除了辛曼之外,第二個可以進入總裁辦公層而暢通無阻的人。
周多*毛躁躁的,鄧秀麗一把就抓住了她。
“我找薛總!”
鄧秀麗攔住周多多,“你先等等,薛總在開一個十分重要的視訊會議,稍等……”
“等不了了!快點!曼曼被那個莫什麼的給帶走了!”
鄧秀麗蹙眉,她跟在薛淼身邊,自然就清楚這個所謂的姓莫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跟我來。”
而另外一邊,一輛加長的房車已經(jīng)行駛到機場。
辛曼看了一眼:“要坐飛機去啊?我沒有帶證件,沒辦法買機票……”
莫婷冷冷的看了一眼辛曼,“用不著帶證件,是我姑父的私人飛機。”
辛曼:“……”
她一早就聽說,莫家家大業(yè)大,算是在政界商界都混的如魚得水了。
在飛機調(diào)整航線準(zhǔn)備起飛之前,莫婷提醒辛曼,“如果你告訴我們的這個地址是假的,那麼你知道後果。”
辛曼挑了挑眉,“哦,那你們可以不信啊,既然這麼手眼通天,查到一個人的去處應(yīng)該是不難吧。”
莫婷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那是當(dāng)然。”
辛曼猜想的沒有錯,莫家肯定是已經(jīng)查到了莫蘭現(xiàn)在的所在地,畢竟距離莫蘭離開,也就尚且剛剛滿四十八小時。
那現(xiàn)在莫婷執(zhí)意帶上辛曼去找許朔,恐怕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示威,第二個,就是想要挑撥離間吧。
她也無所謂,私人飛機的條件真的是不錯,辛曼便蓋著毯子閉目養(yǎng)神。
不知道薛淼現(xiàn)在知不知道她已經(jīng)被莫家人給帶上了去找許朔的飛機上,希望即便是莫家人去了,也不會影響到許朔。
飛機起飛,辛曼將手機關(guān)掉放在包裡。
而就在此時,薛淼已經(jīng)緊急趕到了機場,然而,飛機已經(jīng)起飛了。
………………
許朔和莫蘭之所以同時沒有接電話,是因爲(wèi),莫蘭將手機都給收了起來,關(guān)了靜音。
今天是她的生日。
一大早,許朔笑著給她早安吻,說:“生日快樂。”
莫蘭覺得,這是她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比以往那些朋友送給她名貴的首飾衣服都要開心。
吃過早餐,照常是跟著許朔去了醫(yī)院去看許父,還特別將親手做的雞湯給送了過去。
許父昨天的手術(shù)很成功,許家的父母和小妹,對於莫蘭這個女孩兒,都十分喜歡。
雖然說是富人家的孩子,但是來到的這兩天裡,已經(jīng)將那些昂貴的衣服都給裝了起來,換上了廉價的衣服,更甚至繫上圍裙,在麪館裡幫忙,一點都不顯得嬌生慣養(yǎng)。
但是,許父許母兩人,私下裡也都找自己的兒子談過,畢竟是家境懸殊。
莫蘭笑著說:“只要是阿姨叔叔不怕我現(xiàn)在落魄了,我就不會走的。”
許朔擡頭,看見民政局幾個字,就愣住了。
“阿蘭?”
莫蘭笑的一臉的愉悅,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在許朔的眼前晃悠著,“我今年滿二十啦。”
許朔忽然就想起來,莫蘭曾經(jīng)跟他說過:“現(xiàn)在就等我二十,我們就去領(lǐng)結(jié)婚證。”
莫蘭挽住許朔的胳膊,“走啦,一會兒人就該多了。”
但是,許朔卻頓下了腳步。
莫蘭轉(zhuǎn)頭,歪著頭看向許朔,“怎麼了?”
許朔深深的閉了閉眼睛,說:“阿蘭,你現(xiàn)在才二十歲,我什麼都沒有,而且父親這一病,將家裡的積蓄都給花光了,也沒有什麼……”
“我不要你嫁妝!”莫蘭說,“我是嫁給你的,只要你對我好……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你之前說過的話都是假的?”
“不是……”
許朔並不是不想娶莫蘭,只是因爲(wèi)他現(xiàn)在沒有拿得出一個求婚戒指,也沒有錢去準(zhǔn)備一個像樣的婚禮,他不想委屈了莫蘭。
莫蘭把頭搖的好像是撥浪鼓似的,“我不嫌委屈啊,反正有你在我都不覺得委屈。”
她現(xiàn)在只想要快點把證領(lǐng)了。
莫蘭偷拿了家裡的戶口本,父母肯定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再加上辛曼在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
真的是夜長夢多,一定要儘快。
不過十分鐘,兩本紅色的結(jié)婚證就新鮮出爐了。
莫蘭高興地直接摟著許朔的脖子,繞著他轉(zhuǎn)了個圈,晃了晃手裡的戶口本,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閃著光,“以後我就寫在你家戶口本上了。”
………………
辛曼和莫家人來到麪館,許朔和莫蘭還沒有回來。
她先下了車,來到店裡,是許朔的妹妹出來迎接的,見到辛曼很是欣喜,“曼曼姐,你又來吃麪啦?”
前兩天辛曼和薛淼在這裡吃了面,許朔的妹妹記性倒是不錯。
辛曼轉(zhuǎn)頭問莫婷,“要不要吃一碗麪?這裡的茄汁面和餛飩麪都不錯。”
跟在後面的莫婷,擰著眉看著這麼一個到處都是油煙漬的店面,聽見辛曼的這句話,掉頭就走出去了。
辛曼聳了聳肩,知道莫婷就不會習(xí)慣,她已經(jīng)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你哥呢?”
“我哥和蘭姐去醫(yī)院我爸送了飯就出門了,說是有點事兒。”
“哦。”
辛曼目光凝聚在面前的桌角,腦海中忽然劃過一道亮光,看向坐在外頭的莫婷,叫了一聲:“喂,今天是不是你妹妹二十歲的生日?”
莫婷沒有理會辛曼的話。
但是,因爲(wèi)辛曼的這句話,心裡已經(jīng)是劃開了一絲波瀾,因爲(wèi)家裡的戶口本,被莫蘭離家出走的時候給順了出來,難道,就是因爲(wèi)……
瞬時,腦中就劃過一道閃電,迅疾地讓人來不及抓住。
不到半個小時,薛淼就來了。
辛曼坐在外頭的小馬紮上,向著薛淼揮手,“淼哥,這邊!”
語氣輕熟,彷彿對於薛淼的到來是意料之中,並沒有感到意外。
男人一雙長腿邁下,順著聲音看過去,渾身周遭都散發(fā)著沉穩(wěn)內(nèi)斂的氣度,五官沉寂,目光凝聚在辛曼的身上,中間隔著飛舞的陽光。
薛淼走近,已經(jīng)不著痕跡地將辛曼身上都打量了一番,並沒有看到她出什麼事,纔算是放下心來,也隨即坐在了桌邊。
辛曼直接將薛淼拉過來,“擔(dān)心我啦?”
薛淼睨了她一眼,“既然有時間,怎麼不先給我打電話?”
辛曼揚了揚下巴,“莫伯父請我出來做客,我不是給忘了麼。”
薛淼這纔對著店面前面不遠處的一輛黑色加長房車,微微頷首,從搖下來的車窗裡,看見了莫老。
而辛曼呢,眼角的餘光落在莫婷越發(fā)顯得陰沉的面孔上,挑了挑眼角。
看來秀恩愛這一招,對於莫婷來說,真的是頗有效果。
許朔和莫蘭,是在半個小時之後纔回來的。
在巷子口,有一站公交車,伴隨著報站的聲音,辛曼看過去,兩人攜著手走下來。
她附耳在薛淼的耳畔,“我猜莫蘭已經(jīng)和許朔領(lǐng)證了。”
薛淼眸中劃過一抹暗色,只感覺到吐氣如蘭,就拂動在他的面頰。
辛曼看著薛淼的神色,“怎麼,不信?那我們打個賭唄。”
“嗯?”
“如果我說準(zhǔn)了,那你就滿足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等我想到了就告訴你!”
辛曼嘻嘻一笑,已經(jīng)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走過來的許朔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一旁的房車。
不用辛曼打手勢提醒,許朔和莫蘭,也都注意到了。
房車內(nèi),伸下來一根龍頭柺杖,在地面上點了一下,莫老走下來,鬚髮花白,但是身上卻依舊帶著那種宦海沉浮多年的氣度。
莫老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莫蘭身上,咳嗽了兩聲,聲音不高,“蘭蘭,回來,之前的事情,我可以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過。”
莫蘭握緊了許朔的手,搖了搖頭,咬著脣瓣,似乎是很害怕,依然開口說:“爸爸,我和許朔已經(jīng)領(lǐng)過證了,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莫老猛地咳嗽了兩聲,管家伯伯急忙上前,幫莫老撫著後背。
而就在這時,從車內(nèi)衝出來一個身影,莫母直接衝向莫蘭,“你就是不聽話是麼?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像是什麼樣子?哪裡還有一點莫家二小姐的模樣?”
莫蘭看著母親衝過來,生怕傷到許朔,便直接擋在了許朔面前,“媽,我不是千金小姐了。”
莫蘭的母親有點歇斯底里,特別是當(dāng)看到女兒手上纏著的創(chuàng)口貼,心疼的眼淚就掉了下來,用力的拉著莫蘭,“蘭蘭,聽你爸爸的,跟我們回去,就當(dāng)以前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咳嗽的莫老,終於停了下來,聲音嘶啞地對身邊的管家道:“去把夫人給拉過來。”
莫蘭的母親泣不成聲。
莫老一步步地向著許朔和莫蘭的方向走過去,許朔都能夠感覺得到來自於這位位高權(quán)重的老者身上的那種壓迫感。
就在莫老來到兩人面前的時候,許朔直接向前走了一步,擋在了莫蘭的面前。
莫老距離許朔,不過三步的距離。
“請你離開我的女兒。”
聲如洪鐘,完全沒有了剛纔咳嗽的時候的老態(tài),雖然用了一個請,萬卻是命令的口吻。
然而許朔卻固執(zhí)地搖了搖頭,“我不會離開阿蘭。”
辛曼心裡暗自點頭。
許朔一直都是很清楚的,如果說以往是爲(wèi)了莫蘭的幸福,選擇離開也好,遠離也好,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領(lǐng)證結(jié)婚了,不管是誰來阻擋,他也都要儘自己一己之力去護著莫蘭,而且更加不能提誰離開誰的這種話,否則,只會讓別人笑話,更加讓莫家人認(rèn)爲(wèi),莫蘭跟了他就是一個錯誤。
而就在這個時候,莫老手中的龍頭柺杖擡起來的毫無預(yù)兆,然後在許朔的腿上,狠狠的重擊一下。
辛曼就算是在麪館門口,都因爲(wèi)這一下而看的心驚肉跳的,而剛剛端著面走出來的許朔的小妹,看見這個場景,嚇的驚叫了一聲,手中的麪碗都摔碎在地上了。
“哥!”
辛曼伸手想要攔住許小妹,但是因爲(wèi)距離遠,還好薛淼及時的將許小妹給拉住了。
辛曼在脣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現(xiàn)在先不要過去。”
莫老剛纔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但是許朔也只是向前踉蹌了兩下,強忍著疼痛,才依舊是筆挺地站著,咬著牙,脖子上的青筋都迸起。
此時,莫老看向許朔的眼神,也纔有了一絲波動,仿若是多了一絲欣賞。
莫蘭就在許朔的身邊,卻也因爲(wèi)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反應(yīng)來不及。
“爸爸,你要做什麼?!”
莫老收起柺杖,看向莫蘭,“我不想做什麼,蘭蘭,我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究竟跟不跟我回去?”
莫蘭眼睛裡有淚光,搖著頭,“爸,我已經(jīng)和許朔結(jié)婚了,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能離開我的丈夫……”
莫老臉上的表情微動,眼角的褶子散開。
他轉(zhuǎn)身,嗓音從喉嚨裡溢出來,“莫蘭,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你自己去走,以後,家裡不會再給你一分錢。”
莫老向前走了兩步,又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很明顯是向著許朔說的。
“如果有朝一日,她生氣了回去,那就直接離婚,我不會有第二句話。”
黑色的加長房車駛離,莫蘭抱著許朔,後知後覺的哭的眼睛都腫了,抱著許朔的腰,埋在他的胸膛上。
許朔眼眶也有些紅,卻是那種獨獨屬於硬漢的柔情。
………………
莫婷並沒有跟著父母的車一同回去,辛曼看著都覺得心裡面很有感觸,而莫婷呢,面無表情地站著,距離麪館有很長一段距離,似乎是隻要靠近一步,都覺得這裡的空氣骯髒的讓人難以忍受。
莫婷從包裡拿出紙巾來,細細的擦了一下手指。
在場的人中,她恐怕是冷眼旁觀的人了。
哪怕對方是她的妹妹。
辛曼走過去,冷言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究竟這代表著什麼,因爲(wèi)你從來都沒有愛過。”
莫婷冷嗤了一聲,“愛?我的愛在還沒有萌芽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
她孤高的轉(zhuǎn)身,一個人走向路的盡頭,在經(jīng)過莫蘭的身邊的時候,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好在莫蘭抱著許朔,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辛曼和薛淼在X縣住了三天,第三天,在當(dāng)?shù)氐囊粋€酒店裡,喝了兩人的喜酒。
當(dāng)?shù)氐挠H戚來了不少,還有許朔的高中哥們,以及警校的幾個好同學(xué)。
至於說樑錦墨等一些在C市認(rèn)識的兄弟,因爲(wèi)時間倉促,也沒有通知及時,便都只是讓薛淼代給了份子錢。
不過,顧青城倒是來了。
“正好去H省,路過。”
辛曼直接上去打招呼,“拂曉呢?”
顧青城修長的手指夾著菸蒂,菸頭向上緩緩地冒著青煙,瞟了辛曼一眼,“去看她的老相好了。”
辛曼:“……”
老相好?
她也知道顧青城是故意這麼說的,便笑了笑,“沈嘉攸?”
“嗯。”
顧青城眼睛看向更遠的地方,濃墨一般重彩的眸,顯得更加幽沉。
辛曼對於楊拂曉曾經(jīng)的那一段婚姻,其實還是知根知底的,只不過因爲(wèi)那個時候正值實習(xí)期,所以錯過了楊拂曉人生經(jīng)歷做豐富的那兩年。
不過沈嘉攸不是已經(jīng)死了麼?難道又……死而復(fù)生了?
辛曼原本是想要問問的,但是看顧青城的神色似乎是並不想要多談起,便也不再開口。
薛淼和顧青城喝了兩杯,“我這邊有點兒事,想要你用你道上的關(guān)係幫我查個人。”
顧青城挑眉,“什麼人?”
薛淼已經(jīng)從包裡拿出來一張洗出來的照片,“就是這個人,柳慧。”
辛曼一聽姓柳,湊過來看了一眼照片,是一一個老阿姨模樣的女人,“跟柳雯一家的?”
“不是,跟柳雯只是重姓,”薛淼將手中的照片給顧青城推過去,“這是柳姨,是一直在我奶奶身邊照顧著她的,一直兩三年前,纔回去老家。不過,我去老家找了,說她下了江南,再找也就沒有音訊了。”
辛曼簇了一下眉,並不知道薛淼爲(wèi)何現(xiàn)在忽然要找已經(jīng)去世的薛老太太身邊的保姆了。
在縣城鎮(zhèn)上的這麼一個酒店,莫蘭穿著一件紅色的旗袍,十分顯示身材,還畫著精緻的妝,和許朔的合影上,郎情妾意,郎才女貌。
因爲(wèi)都是自己人,也就沒有鬧新娘,也沒有灌酒,都是隨意,吃飯吃的倒是很開心。
吃飯的時候,莫蘭要去換另外一套禮服,辛曼同去,更衣間裡,幫莫蘭拉了一下後背的拉鍊。
莫蘭長長的眼睫,在眼瞼上覆了一層深重的陰影。
“我從來都沒有想到,你會給我當(dāng)伴娘。”
這種都是老家的小型婚禮上,原本是不需要伴娘的,但是畢竟要有孃家人,辛曼和薛淼,便主動充當(dāng)莫蘭的孃家人,雖然是實不至名不歸。
辛曼看著化妝鏡裡的莫蘭,“我也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你竟然真的會放棄莫家那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優(yōu)渥生活,嫁給許朔。”
莫蘭笑了一聲,似乎是在冷嘲自己。
“這句話到底是在誇我還是損我……”
“當(dāng)然誇你了。”
辛曼臉上帶著笑,但凡是別人結(jié)婚,她的心裡都是感到由衷的高興的,“你也真是許朔的福星。”
就在莫蘭來到許朔的家裡,許家的麪館登上了當(dāng)?shù)氐碾娨暸_,生意一下子火爆起來,而許朔的父親的手術(shù)成功,已經(jīng)從重病房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而許朔小妹的中考成績下來,考上了市裡的重點高中的全免。
有時候,真的不是看你的運氣如何,而是看你敢不敢。
只要是邁出了第一步,前面是萬丈深淵還是世外桃源,也只有親自看看才知道。
辛曼從更衣間走出來,在走廊上靠著一個人頎長的男人的身影。
男人聽見門響,轉(zhuǎn)頭看過來。
辛曼笑著走過去,擡手就挽起了男人的手臂,“我還記得,你前幾天跟我賭輸了,還欠著我一個要求呢,你不會是想要賴賬吧?”
“什麼要求?”
辛曼託著腮沉吟了片刻,“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薛淼笑而不語,只是用手撥了一下辛曼的髮梢,纏繞在手指尖,輕輕嗅了一下發(fā)梢的清香。
………………
再次回到C市,辛曼看著頭頂?shù)乃{天白雲(yún),恍然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jì)那樣久遠。
剛下飛機,薛淼就接了一個電話。
是來自父親的電話。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直接就手機切斷重新放在口袋裡。
辛曼蹭了蹭薛淼的手肘,“誰的電話?”
薛淼淡淡回道:“打錯了。”
辛曼就一下子不走了,身姿筆挺地站在原地,一雙大眼睛有些憂鬱地看著薛淼。
薛淼頓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嗯?”
辛曼又定定的看他幾秒鐘,然後就擡步向前走。
她原本是想要向薛淼問個清楚的,可是……既然已經(jīng)猜到了到底是誰,現(xiàn)在又何必非要問清楚呢,她知道薛淼是想要把一切都抵擋住,給她一個溫暖的港灣。
薛淼先送了辛曼去公司,便給父親回了一個電話。
薛志成在電話裡,直說了五個字:“給我滾回來!”
薛淼就知道,他和辛曼的事情,最終還是無孔不入,進入到了父親的耳朵裡。
………………
薛淼不算是影視娛樂明星,但是因爲(wèi)他也是身家過億的單身權(quán)貴,在商界也是後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更是很多單身名媛追求的對象,所以,一些娛樂消息,偶爾也會出現(xiàn)他的身影。
薛宅。
薛志成再度看到薛淼和辛曼兩人並不算是十分清晰的照片,忍不住怒氣,就已經(jīng)將手中的報紙給揉爛了扔進了一旁的垃圾箱之中。
因爲(wèi)怒氣,氣息不穩(wěn),胸膛上下起伏著。
季舒也發(fā)覺丈夫的情緒不太穩(wěn),“你……”
薛志成轉(zhuǎn)身就上了樓,“一會兒淼子回來,讓他到樓上書房來。”
薛淼到的很快,不過二十分鐘就到家了。
兒子一進門,季舒就走過去,“你又是怎麼惹到你爸爸生氣了?”
薛淼俯身換鞋,“沒什麼事兒,媽你不用擔(dān)心。”
季舒跟上前去,“喂,淼子,雯雯前兩天還給我打電話來著,人家約你了幾次,看電影啊逛街什麼的,女孩子都主動邀請你了,你也好歹給點反應(yīng)唄……”
薛淼已經(jīng)上了樓,聽見母親的話,又停下腳步來,轉(zhuǎn)身,走回到母親身邊,“媽,我和柳雯真的不合適,你不用操心了,我知道您著急我的人生大事,我保證,今年年底之前,就一定給您帶一個絕頂?shù)暮脙合被貋恚命N?”
季舒有點怔神。
這算是兒子頭一次這樣認(rèn)認(rèn)真真地跟她攤牌跟她保證。
她其實也並非非柳雯不可的,只不過覺得柳雯那女孩子人品也不錯長得也好。
“那雯雯她……”
“她那邊我會和她說清楚的,媽,你放心好了。”
薛淼說完,便轉(zhuǎn)身上了樓。
書房的門是虛掩著的,能看出,薛志成在裡面等他。
薛淼推門進入,反手將門關(guān)上,上鎖。
薛志成坐在書桌後,扶著額頭,聽見門口響動的聲音,才嚯的睜開眼睛,在薛淼走近的時候,便將手中一份娛樂報紙摔在了薛淼的面前。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薛淼俯身將地上的報紙撿起來,掃了一眼,看見上面一個版塊的標(biāo)題,以及一張似是而非的照片。
照片應(yīng)該還是很久之前的照片,是薛淼喝醉了的那一回,辛曼單手扶著他的手臂向公寓走去。
薛淼將報紙摺疊好,放在桌上,走過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書桌前。
“爸爸,您是真的不知道麼?”
薛志成對於薛淼的這句沒有來由的話奇怪了一下,“什麼?”
薛淼曾經(jīng)有過懷疑,父親到底是不是知道,他並不是他的親子,或者是一直都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況且,父母對他和大哥,都是一視同仁的。
但是,現(xiàn)在看來,不僅僅是母親吧,父親也是全然不知的。
薛淼沉吟了一會兒,纔將一份報告書,從口袋裡拿出來,放在了薛志成的面前。
“這是我和辛曼的親子鑑定結(jié)果。”
薛志成緊緊的蹙著眉,將報告書拿過來,目光在接觸到上面字跡的那一瞬間,瞳孔驀地放大,驚愕的無與倫比。
怎麼……可能?
報告上很明顯的寫著,薛淼和辛曼並無血緣關(guān)係……
可是,兩個都是他的孩子,除非……
薛志成腦中瞬間就竄過一個念頭來。
辛曼和他的親子鑑定,是他自己找人專門去做的,而且後來淼子也做了一次,那麼,就只有……
薛淼和自己並沒有血緣關(guān)係!
但是,季舒的話……
薛志成也真真實實的瞭解季舒,季舒從嫁到薛家來之前,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也絕對不可能嫁給他之後還出去找別的男人。
薛淼從父親的眼睛中,從愕然,到驚異,再到一片灰白,他已然知道,父親是並不知情的。
他從包中,拿出另外一份檢驗報告來。
這一份,是他和季舒的檢驗報告。
薛淼在當(dāng)時拿到自己與薛父並無血緣關(guān)係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去查了和母親的血緣。
“爸爸……”
薛志成將兩張紙壓在手肘下,扶著額頭,擺了擺手,“你先別說話,讓我想一想……”
他不知自己在看到這一份鑑定報告的時候,心裡是高興,還是無奈。
高興的是,季舒一如往昔,從來都沒有背叛過他。
無奈的是,他曾經(jīng)因爲(wèi)被人算計,而留下了一個遺憾,導(dǎo)致現(xiàn)在,一條原本以爲(wèi)筆直的路,最終歪歪扭扭地走向難以解釋的歧路。
薛淼看著父親在一瞬間就蒼老的面容,心中很是不忍,傷心苦痛的,也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薛淼走到樓下,去泡了一壺茶。
季舒從隔壁房間裡走出來,貓著腰向樓上看了一眼,向薛淼招了招手,“兒子。”
她走過來,“你爸沒事兒吧?”
薛淼看著母親的面容,因爲(wèi)保養(yǎng)得宜,所以臉上並沒有出現(xiàn)很多皺紋,可是,畢竟是上了年齡了,一些源於年齡,沒有辦法逆生長的紋路,仍然是生長出來了。
“沒什麼事兒,我給爸泡一壺茶上去。”
季舒撫了一下胸口,“我就是怕出什麼事兒,還好。”
她其實,心裡一直耿耿於懷的,是前一段時間,薛志成的“出軌”,可是,等到她查了那個女人,才真正發(fā)現(xiàn),當(dāng)真是她誤會了薛志成了。
根本就沒有過的事情,也就是曾經(jīng)的校友,然後通了電話見了幾面而已。
所以,這段時間,她就對於老伴兒是特別的內(nèi)疚。
薛淼陪著母親坐在沙發(fā)上,給母親斟了一杯凝神靜氣的*茶,“媽,您先喝點茶。”
季舒喝了一口茶,茶水浸潤心脾,“好兒子,哎,也就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就足夠了。”
薛淼側(cè)首看著季舒的面龐,其實,在很久以前,就曾經(jīng)有人說過,他的眼睛,最像母親,甚至比大哥都要像。
而現(xiàn)在看起來,依舊是很像。
原來以爲(wèi)是血緣至親的關(guān)係,而現(xiàn)在,卻是知道了,只是因爲(wèi)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久了,於是五官就都長得相像了。
季舒看著薛淼,就笑了,“當(dāng)初你剛出生的時候,還只是一隻小猴子似的,被醫(yī)生抱到我的面前,臉上都是皺皺巴巴的,我當(dāng)時還想著你這麼一隻小猴子,這麼醜,沒想到長大這麼帥氣逼人,看的你媽媽我都心花怒放了。”
薛淼莫名的覺得眼眶有點酸澀,忽然就一把將季舒給抱住了,高大的身軀,寬厚的臂膀,將日益佝僂的身軀給包裹住了。
聲線有些微微哽咽。
“媽……”
“幹嘛呢,”季舒拍了拍兒子的背,“對了,今兒中午在家裡吃飯吧,正好子添也放學(xué)讓他過來,我去蒸包子。”
季舒從來都說風(fēng)就是雨,剛剛說了這話,便急忙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去叫了保姆,幫忙去準(zhǔn)備肉餡和麪團,準(zhǔn)備去蒸包子了。
薛淼端著茶壺,走到樓梯上,望著窗外逐漸散開的雲(yún)絮,瞇了瞇眼睛。
………………
這天下午,辛曼接到了一個已經(jīng)隱藏在她手機深處的電話。
她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不禁握緊了一旁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纔將玻璃杯重新放在桌上。
辛曼接通了電話。
電話的另外一頭,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曼曼,是我。”
辛曼再次來到曾經(jīng)見過面的那個料理店裡,這一次,仿若是和上一次並無什麼差別,可是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已經(jīng)是天差地別了。
“伯父。”
辛曼快步走過來,頷首。
薛志成放下手中的水杯,“快坐吧。”
她沒有敢看薛志成的面容,但是她相信,他也一定是在看她,看她的眉眼,是否是和他有幾分相似,亦或者是看是否和薛淼有幾分相似之感。
辛曼到底還是放下了那些曾經(jīng)有過的芥蒂,爲(wèi)薛志成斟了一杯茶,然後叫服務(wù)生來點了幾個菜。
“你和淼子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
辛曼手中執(zhí)白瓷的茶壺倒水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原本,我一直都是反對你們的,但是現(xiàn)在……”
薛志成默了默,“我知道了這事兒,所以,也沒有道理再反對你們了,你媽媽那裡,我會去解釋……”
辛曼抿著嘴笑了一下,“我媽媽已經(jīng)知道了,而且……跟你說的話如出一轍。”
她記得母親也說,薛淼的父親那裡,她會去說的。
只不過,因爲(wèi)裴穎的事情被裴新雯給鬧了出來,最近顯得有些勞心勞力,才導(dǎo)致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抽出時間來。
和上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一樣,薛志成依舊對於這種韓式料理一竅不通,想要幫辛曼卷一個肉卷,結(jié)果醬料全都弄在了一次性手套上。
辛曼笑著,將烤好的肉,沾了醬,然後捲了生菜和紫菜,雙手幫薛志成放在了面前的餐盤之中,說了一句韓語。
薛志成一愣。
“我剛纔說的是韓語,”辛曼笑了笑,“在韓劇上學(xué)來的,謝謝您的款待,您請吃。”
辛曼的笑容特別有感染力,即使是別人,都能感覺到那種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向著陽光生生不息的努力。
吃得差不多了,薛志成躊躇地叫了一聲:“曼曼……”
辛曼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她看得出薛志成臉上的猶豫,以及那種綿延不斷地愧疚。
薛志成的眼光有些躲閃,“曼曼,因爲(wèi)淼子母親的關(guān)係,所以現(xiàn)在你和淼子的事情,只能……”語氣艱澀,卻還是說了下來,“隱瞞下來,我希望你……”
辛曼微微向上勾了一下脣,“我知道的,我會和淼哥站在一起,叫您一聲爸爸。”
薛志成眼眶溼熱,這是很久很久以來,都不曾有過的感覺了。
辛曼送薛志成上車,在臨上車之前,“因爲(wèi)您的接受,我也有一個秘密,作爲(wèi)感謝,要告訴您。”
薛志成腳步一隻手撐在車門上,“什麼?”
辛曼主動的靠過去,附耳在薛志成的耳邊,低語了一句話。
薛志成眉梢陡然擡起來,因爲(wèi)緊蹙的眉頭,眉心額頭出現(xiàn)了幾道細密的褶皺。
辛曼微笑著,“希望您可以保密哦。”
她站在路邊,看著私家車遠去,暗自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
其實,作爲(wèi)父母,都是全心全意地爲(wèi)自己的兒女好的。
料理店距離公司很近,辛曼沿著馬路走過去,剛剛到了一樓大廳,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她低頭看了一眼號碼,脣角向上一勾,直接掛斷,擡步上了電梯。
夜幕降臨,落地窗外逐漸被墨藍色浸染的天空中,有著殘留不忍褪去的紅色霞光。
坐在辦公桌前的薛淼,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便按下了內(nèi)線。
“幫我接下21樓星海雜誌社的辛曼電話。”
“是。”
可是,等了不過幾分鐘,等來的卻是:“夏助理說辛小姐已經(jīng)離開了。”
英俊的男人眉宇微簇,喃喃:“離開了?”
電話另外一端的助理眨了兩下眼睛,也有些狐疑,“是的。”
薛淼便掛斷了電話。
不是明明說好的,要接了薛子添一起去吃川菜的麼?
薛淼起身,長腿邁過,走到衣架前,將西裝外套給披上,推開辦公室走出去,恍然間看到在窗口那邊有一道黑影。
“那邊有人?”
一旁的助理搖了搖頭,“沒有啊,我沒有看到。”
薛淼也沒有多想什麼,擡步向外走,可是在經(jīng)過長廊走向電梯的時候,就覺得身後有人跟著他。
他並沒有直接回頭,而是轉(zhuǎn)身,進了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十分精細的洗了洗手,然後側(cè)身躲在了洗手檯另外一側(cè)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