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克淵再有本領(lǐng),也不能長出千里眼順風(fēng)耳,瞬間把白子灝從茫茫人海中單拎出來,所以到了傍晚時分,希靈也只能是無所作為的暫時回家去。臨出門時,她回頭向陸克淵告別,陸克淵和她是熟透了的,站在門內(nèi)并沒有往外送,單手插在褲兜里,他望著希靈微笑,大眼睛暗沉沉的,讓她感覺自己身有玄妙之處,以至于讓他看出了意思來。
然而那又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意思”,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呢?她也說不清楚。
坐上汽車往回走,汽車?yán)锍似嚪蛑猓瘪{駛座上還坐了個小桐。小桐也是她手下那支童子軍中的一員,和有順相比,他屬于笨嘴拙舌一類,然而手腳勤快,是個不惜力氣的好小子,也正是因此,希靈提拔他做了自己的跟班。她自己帶著孩子相,帶著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在街上走,會不像話,領(lǐng)著小桐這樣的半大男孩,看著還稍微對勁一點。
懶洋洋的坐在后排座位上,她側(cè)過臉向車窗外看,肚子里咕咕的叫,自己拿手摸一摸,隔著一層連衣裙,能摸出肚子是癟的。忘了早上吃沒吃飯了,若是吃的話,也不過是喝一碗粥。她對吃沒興趣,也不饞,如果人可以不靠著吃飯生存,那她一定就把飯給戒了。平時容秀在家,會替她管理她的一日三餐,只要看得見她,就必要設(shè)法把一口吃食送進(jìn)她的嘴里去;如今容秀走了,偌大的白府里,終于是徹底的沒人管她了。
沒人想管她,也沒人敢管她了。
不愛吃,也不愛玩,最大的愛好就是裝扮修飾,洋裝裙子皮鞋添置了無數(shù),恨不得一天換一身新的,然而陸克淵很少夸她的外貌,所以她換來換去,也總像是自娛自樂。
原來容秀是懂得欣賞她的,可是她當(dāng)時不知珍惜,容秀說她衣裳好看發(fā)卡好看,她愛答不理,還嫌容秀專門講廢話。現(xiàn)在偶爾得了幾件好看的小玩意兒,她連個展示的人都沒有了。
面無表情的呼出兩道涼氣,這便是她的嘆息了。
然而一聲嘆息過后,汽車夫猛然踩了剎車,她當(dāng)即隨著慣性向前撲去,一尖下巴就鑿到了汽車夫的后腦勺上。汽車夫骨頭硬,只扶著方向盤向前一栽,而她慘叫一聲,卻是險些被自己的牙齒咬斷了舌頭。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下來,斑斑點點的落在了漿硬雪白的喇叭袖上,而小桐忽然一個翻身,也不知道他是怎樣調(diào)動了身體,總之一瞬間就從前排翻到了后排,張開雙臂把希靈擋到了身后。希靈下意識的反鎖了身邊車門,借著車燈再向前望,在暮色中,她看到了汽車前方站著的幾名彪形大漢。
大漢全是便裝打扮,手里攥著短棒,希靈眼看他們走過來了,立刻大聲吼道:“開車!沖過去!”
汽車夫答應(yīng)一聲,手忙腳亂的剛要發(fā)動汽車,然而嘩啦一聲刺耳聲響,一根包了鐵皮的短棒敲破擋風(fēng)玻璃,準(zhǔn)確無誤的落到了汽車夫的頭上!
汽車夫忍痛挨了這一下子,隨即彎腰就要從座位底下拿手槍,可是晚了,一只手伸進(jìn)車內(nèi),硬把他從前車窗中拽了出去。
希靈料知自己逃無可逃,索性向前探身,要把汽車夫掏了一半的手槍抓到。可就在手指剛剛觸碰到槍管之時,一只手已經(jīng)薅住了她的卷發(fā),同時一個粗喉嚨嚷道:“逮著了!”
就在這時,希靈感覺自己身后亮了車燈。與此同時,小桐吶喊一聲猛撲而上,一口咬住了那只手。那只手當(dāng)即奮力搖晃掙扎了,幾乎扯下希靈一塊頭皮,希靈急的伸手亂抓,忽然抓到一把木頭柄的大改錐,她不假思索的抄起來,使盡全身力量扎向了那手連著的胳膊。
改錐是出人意料的鋒利,竟然一下子就刺進(jìn)了皮肉。希靈拼著被他扯裂了頭皮,咬緊牙關(guān)轉(zhuǎn)動改錐把手,與此同時,小桐將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滿嘴滿下巴都是那手流出來的鮮血。
在希靈和小桐合力反擊的時候,車后的援兵也沖上來了。
那只手猛的向外一抽,帶走了希靈手中的改錐,留下了小桐口中的皮肉。援兵帶著刀斧,上來就砍,一場刀光劍影之后,彪形大漢全跑了,而車門一開,陸克淵探進(jìn)了頭來。
車內(nèi)的希靈和小桐一起扭頭望向了他,兩人都是孩子模樣,統(tǒng)一的面色慘白頭發(fā)凌亂,并且全含了鮮紅的一嘴血。
陸克淵并沒有動容,只說:“沒事了。”
然后他抓住了希靈的一只手,把人往外拽:“上我的汽車,我送你回家,晚上給你留幾個保鏢。”
希靈扭頭告訴小桐也去改乘陸家的汽車,又見自己的汽車夫也被陸家保鏢攙起來了,便伸腿跳下了汽車。
在坐上了陸克淵的汽車之后,她疲憊的向后靠去,就聽陸克淵說道:“那幾個人要逃的時候,互相招呼了幾聲,我聽著,很像是關(guān)外口音。”
希靈啞著嗓子反問:“白子灝?”
陸克淵答道:“沒證據(jù),所以你得報警。”
說完這話,他從西裝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條手帕,側(cè)過身一手托住希靈的下巴,一手拿了手帕為她擦嘴。
“舌頭破了?”他問。
希靈的舌頭盡管破了,然而像不知道疼似的,她依然能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急剎車的時候,自己咬破的。”
“別的地方掛沒掛彩?”
“沒有。”
陸克淵放下手帕,用拇指使勁蹭了蹭她嘴角干涸的血痕。
希靈盯著他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會在這里被襲擊?”
“你走的時候,我就有點不放心,所以追上來了。”
希靈垂下了沉重的長睫毛:“謝謝你。”
陸克淵笑了,轉(zhuǎn)向前方向后一靠:“謝什么。”
希靈想了想,忽然問道:“要不然,我到你家里住幾天?”
陸克淵一點頭:“可以,反正我已經(jīng)是你的奸夫了。”
希靈聽了這話,略一思索,隨即卻是搖了頭:“不好,在打完官司之前,我不能落人口實。”
陸克淵笑了一下:“行,打完官司后再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