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毫不在乎地坐了下來，對桑靜茹說：“你是來興師問罪的么？不是我想拐跑你們的朱漪泓的。是她自己說要辭職跟著我學攝影。”

桑靜茹笑得很詭譎，她說：“阿泓和我關系不錯，來龍去脈都和我說了。我的確是損失了一員干將，不過倒也不至于來翻臉。如果真的是來這里找碴踢場子，你覺得，我有耐心在這里等你等了一個小時么？”

蕭永撇了撇嘴說：“你們真有那么閑嗎？”

“當然沒有，”桑靜茹說，“想找你麻煩的是我們的特案組總監，頂朱漪泓工作的人才干了一天半，就把他惹火了。”桑靜茹的語氣很溫柔，倒是有些像是在提起自己某個淘氣莽撞的弟弟……或者，是她寵溺的情人一般。蕭永覺得，她和那個什么特案組總監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那請問，那位總監人呢？”蕭永問。

“離開一下去打電話了，哦……來了。”桑靜茹說。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站在會議室門口，而他的一身舒適隨意的裝束，和蕭永比較類似，卻和桑靜茹身上那筆挺的職業裝形成鮮明的對比。格子襯衫和牛仔褲、跑步鞋的搭配，讓他看起來比實際應該還要年輕那么點。但是，裹在舒適休閑的衣服里的那個人，那穩定凝重的氣質，卻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哪怕這家伙微微有些過長的頭發讓他顯得懶散閑適，卻也擋不住這種穩重的感覺。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人，蕭永是認識的，雖然多年沒有見面，但有些人，真的是化成灰都認得。

“蕭永？”

“楚弘？”

“不會吧，真的是你？叫蕭永的攝影師我都見過三個了，從沒想到真的會是你。”

“切，居然是你跑上門來找我麻煩，什么都解釋得通了，那么多年，還是那副臭脾氣啊。”

桑靜茹驚愕地插話道：“你們，你們認識？”

羽星廣告的特案部總監楚弘點了點頭，說：“這是當年一起瘋狂過，風光過的哥們。”

桑靜茹松了口氣，說：“既然認識就好，那這事情就好說了。呵呵，太好了，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了。”

“不！”桑靜茹越發驚愕地看著兩人異口同聲、斬釘截鐵地說，“才沒這回事。”

兩人互相勾著肩膀，臉上的表情卻不約而同地轉為有些譏誚的樣子。楚弘說道：“大水沖了龍王廟，那至少還是喜劇，造得成什么嚴重后果啊？我們每次碰上，多少會出點事情，大到國家寰宇，小到集體個人，多少會發生一些慘絕人寰的事情。我們一碰上，那可不是沖了龍王廟，沖的，必然是龍王的廁所。”

桑靜茹呵呵一笑，說：“楚弘你又開始了啊。”

楚弘卻嘆了口氣，拍了拍蕭永的肩膀，兩人分別坐了下來。楚弘有些無奈地說：“不是玩笑，是真的。告訴你吧，我們兩個，十年前就都開始自稱命犯天煞孤星了，大概是真的烏鴉嘴了。每次碰上必然沒好事。不過，那么久沒碰到了，老天爺估計也沒反應過來，怎么著也得有些緩沖時間吧？”

蕭永笑了笑，說：“不過，既然是你，應該不會管我要人了吧？就算要人，我也交不出來。”

楚弘搖了搖頭，說：“阿泓也是大人了，她喜歡跟著你學，那就跟著吧。再說，你一上手就讓她擔綱重任，估計外人知道了，會羨慕壞了吧。我剛才就是去和她打電話的。她說了，她是想清楚的。新來頂替那個完全沒準備，手忙腳亂之下犯錯也正常。不過，我管轄的可是上海最好的創意團隊之一，要是和我配合的同事表現不好、我們公司的要員莫名其妙地被合作伙伴公司挖走，我們一點反應也沒有，那不是我的風格。”

楚弘看了看蕭永，嘆了口氣，問道：“你怎么會到這個公司當攝影總監的？你回來了也不通知我，早知道是你，怎么也得到兄弟我這里來。難道，我們的交情，還比不上你和老譚的？”

“就是因為夠鐵，才不會去找你。”蕭永淡淡笑道，“這里也不錯，而且，我干得還算順利吧。那么，你呢？你又怎么跑去羽星廣告了？當年名聞遐邇的青年作家的旗幟啊……”

“為了糊口。”楚弘毫不猶豫地說，也并不在乎自己的老板就在邊上。

“哦？”蕭永笑著問道，“彼此彼此……不過，終于我們還是又碰頭了，走吧，去喝酒！”

桑靜茹并沒有因為自己被冷落了而有什么不快，反而有些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沒想到她原本想要在一旦強硬起來就會仿佛燒紅了隨時會炸裂的巖石般的楚弘和蕭永之間做個緩沖，卻碰上了這副哥倆好的局面。她笑了笑，說：“那好，你們先聊。我先回公司了。”

而蕭永和楚弘直接就跑進了公司里的玻璃房間，開了瓶XO，大家一人一杯一飲而盡，就如同多年以前，兩人告別時候那樣。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青春激蕩的幾年之前。

“說真的，你怎么會跑去廣告公司的？”蕭永問道。

“意外啊……總有一些事情，會發生在你身邊，讓你覺得，真他媽的有意思。”楚弘笑著說。“你不會想到的，在來羽星之前，我還在一家三流的公關公司干了一陣呢。老板炒了我的。”

“為什么？”看著楚弘那洋洋自得的樣子，蕭永樂呵呵地問，“你總不可能是因為活不夠好被炒的吧？”

“老板知道我不真心想在那里干，試用期一滿，搶先炒我唄。好歹有點優越感。”楚弘滿不在乎地說，“再之前，差不多就是你離開之后第二年開始，一直到前年年底，我一直都在給人當槍手，當影子寫手。真有意思……真的……”

楚弘的語調很平靜。但蕭永卻有些興趣了。一個一直站在幕后的人站到前臺，那需要勇氣；但一個一直站在前臺的人走到幕后，需要的卻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