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審訊變成了情報處獨立審訊,高非心裡很清楚,這裡面一定是徐正勇在從中搗鬼。
不過,他也不太在意,那份關係重大的情報,昨天晚上已經讓夏菊發了出去。現在只剩下谷澄江和毛小偉能否叛變的問題。
“高非,你來幫我一下。”
浴室裡,蕭寧寧大聲嚷嚷著,她正在給兩個小傢伙洗澡。
高非放下手裡的報紙,起身來到浴室,眼前的情景讓人啼笑皆非。
香皂掉在地上,蕭寧寧的衣服幾乎全溼透了,臉上胳膊上到處都是香皂泡沫,一邊給傾城穿衣服,一邊還有照看著水盆裡的卓然。
高非伸手接過傾城,打趣道:“寧寧,到底是你洗澡還是孩子洗澡?”
蕭寧寧白了他一眼,說道:“就會說風涼話,下次你來試試!”
高非:“樑媽給孩子洗澡的時候,也沒見這麼麻煩啊。”
蕭寧寧嘆了口氣,說道:“唉,誰說不是呢,早知道這樣,今天就不讓樑媽回去了……”
高非:“不回去怎麼行,你父母忙著搬家,樑媽在你家這麼多年,什麼東西放在哪,她都一清二楚。”
蕭寧寧往卓然身上抹著香皂,說道:“對了,我媽媽說……噯呀,卓然你個小壞蛋!”
卓然洗的高興,兩隻小手興奮的在水裡拍打著,水花濺進了蕭寧寧的眼睛裡。
“洗澡也不老實,跟你爸爸一樣!”蕭寧寧輕打了一下卓然。
傾城咿咿呀呀的掙扎著還要下水,蕭寧寧催促著高非,說道:“快把你女兒抱走,吵的我煩死了。”
高非抱著傾城上樓,來到書房裡,一邊打開收音機調到短波,一邊逗著女兒說道:“傾城跟爸爸一起聽聽廣播好不好?”
幾個月大的傾城還不會說話,肉乎乎小手摸著高非的臉。
“……老海呼叫醫生,老海呼叫醫生,請做好記錄,2546,5765,5455,9453,5430,3458,6100,5431,559。二十分鐘後,重複本次呼叫。”
高非吃了一驚,這個人的聲音他聽過,是那個發報員毛小偉!
他明明已經被捕,正關押在保密局牢房裡,怎麼會在此刻聽到他用報話機進行明碼呼叫?
毫無疑問了,毛小偉當了叛徒!
毛小偉叛變了,那谷澄江呢?醫生這個代號從未聽到過,他又是什麼人?
有一點可以肯定,醫生也是自己的同志,徐正勇是想利用老海的身份誘捕他!
高非把傾城放在桌子上,從抽屜裡拿出紙筆,在二十分鐘後,記錄下了這一串數字代碼,然後關掉了廣播。
雖然他已經把老海被捕的消息報告給了組織,但是因爲老海是單線聯絡的潛伏人員,對其他線上的同志並無影響,所以上面不一定會及時把這件事通知上海地下黨。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蕭寧寧問道:“高非,你在哪呢?”
高非趕忙把紙揣進兜裡,抱著傾城推門走出來,說道:“洗好了?”
蕭寧寧走進臥室,把卓然輕輕的放在牀上,說道:“去書房幹嘛?傾城這麼小,你還能教她識字呀?”
高非把傾城也放在牀上,說道:“文化需要從小就進行薰陶,讓孩子耳濡目染接觸都是這些東西,長大了自然就會喜歡讀書。”
蕭寧寧俯下身親了一下傾城,寵溺的看著一對兒女,說道:“卓然將來是一定要讀書,傾城嘛……認識幾個字就可以了。”
高非:“你這是重男輕女。”
蕭寧寧瞪了他一眼,說道:“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纔不會重男輕女。”
“那爲什麼不讓女兒讀書?”
“女人只要嫁對了人,讀書多少又有什麼用呢?不用說別人,就說我周圍的人吧,青桐、湘兒、夏菊,哪一個都比我文化高……”
見高非走到窗前看著樓下,她誤以爲是提到了夏菊,讓高非心裡不高興,連忙說道:“……剛纔還沒跟你說完,媽媽說等他們在香港穩定了,希望我們也能過去。”
高非心裡在思索著剛纔毛小偉明碼呼叫那件事,想要粉碎徐正勇的陰謀,首先要破譯這份電文!
可是最大的問題是,每個情報員的電碼翻譯方式都不同,在短時間內很難破譯,況且時間不等人,就算是破譯了,代號‘醫生’的同志,可能已經落入敵手!
蕭寧寧嗔惱道:“跟你說話呢?聽到了沒有?”
高非回過身,說道:“哦,你是說去香港的事……現在時局這麼緊,我是保密局的處長,怎麼可能走得開。”
蕭寧寧嘟囔著說道:“現在走不開,將來怕是走不了……”
高非坐到她身邊,攬著她肩頭,笑道:“岳父大人說的?”
蕭寧寧:“難道不是嗎?共軍打過了黃河,離上海也沒有多遠了。”
高非忽然想到一件事,特務們從毛小偉家裡搜出東西里面,除了發報機和手槍,還有一本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吳梅村詩集》。
當時他並未留意,現在回想起來,毛小偉家裡有這樣一本書,明顯和他身份不符,加上又是和發報機放在一起,很可能就是他的專用密碼本!
想到這兒,他立刻起身走出去,身後的蕭寧寧說道:“噯噯,說一半話又走了……你去哪?”
“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高非蹬蹬蹬下樓,聲音從樓下傳上去。
傾城的小手小腳亂蹬亂搖,笑意瀅瀅的望著自己的媽媽,蕭寧寧氣鼓鼓的說道:“你還笑!記住了,將來長大嫁人,千萬不能嫁給一個特工!”
高非來到街上一家書店,掌櫃的問道:“先生,你要買什麼書?”
“有吳梅村詩集嗎?”
“有。您要哪一版?”
“商務印書館的簡裝版。”
“請等一下。”
掌櫃的踩著凳子爬到書架上,翻找了一會兒,說道:“還剩最後一本了,封面有些髒,你有心要的話,就給二十萬吧。”
高非接過書看了一眼,藍色的封面,就是這個版本!他掏出三十萬面額的鈔票放在桌子上。
“不用找錢了,再給我一份今天的《申報》。”
高非把詩集夾在報紙中間,邁步走出了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