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已經(jīng)是非常舒服的暖春時節(jié)，但位于青海東南方向的黃河九曲，依然是一片冰封中。附近的山上，還有原本可以放牧的草原上，到處是未化的積雪。遠遠看去，大片白色中間間或袒露一些枯黃的牧草。這一大片枯黃與雪白間，有一隊長長的人馬正快速往西方向行進。

黃河九曲位置在黃河上游那個非常大的轉(zhuǎn)彎處，依其意思理解就是有九個彎曲，這片地方也差不多就是當年金城公主下嫁時候，唐中宗李顯當嫁妝送給吐蕃人的地方。這一片地方地勢并不算非常高，牧草又豐富，牧民很多，不過那是天氣轉(zhuǎn)暖的夏天時節(jié)。往年這個冰封的季節(jié)，春草萌發(fā)之前，黃河九曲一帶是數(shù)百里無人煙，沒有任何牧民會到這片夏天時候水草異常豐美的地方放牧，但今年卻與往年不一樣了，在這些天之內(nèi)，連續(xù)一定數(shù)量規(guī)模的軍隊從此經(jīng)過。

這是克服了數(shù)不清困難，艱難跋涉到這里的、由陳回光、郝廷玉大唐的遠征軍。

大唐軍隊也不知有多少年了在這個方向出現(xiàn)過，自唐中宗李顯割黃河九曲給吐蕃，當作金城公主的嫁妝后，大唐軍隊再也沒有躺上過這一片土地。不過在事隔多年以后，大唐軍隊又回到這里來了。

他們抵達這里，也付出了不少的代價，有近兩千人因為各種原因長眠在高原上，大軍行進的艱苦程度與貞觀時候侯君集率軍追擊吐谷渾殘部有的一比。出師未捷身先死，這些將士的不幸亡故，一度導致軍心的浮動，不過最終在陳回光、郝廷玉的身先士卒的鼓勵下，大軍才恢復了士氣，繼續(xù)在冰天雪地里前行。陳回光、郝廷玉都知道，如果他們能抵達大非川后面，對大非川的吐蕃人展開攻擊，那即使沒有其他友鄰部隊的支持。吐蕃人也會被殺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甚至潰敗的。楊晞安排的任何一路人馬，只要抵達預定目標，對吐蕃人發(fā)動攻擊的話，那都會對吐蕃人現(xiàn)成重創(chuàng)。

不過楊晞給陳回光、郝廷玉下達的命令是，如果他們先一步抵達了大非川后面，但大非川一帶依然沒動靜，那他們暫先不發(fā)動攻擊，直到正面的戰(zhàn)斗打響后。他們才可以展開攻擊。

這一萬多人馬主要的作用就是在大軍從正面方向襲營后。趁火打劫般從后面突入吐蕃人的大營。給予吐蕃人以更致命的打擊。當然他們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wù)就是，截斷吐蕃人逃往烏海、河源的通道，也就是說，他們是包圍圈靠吐蕃腹地的一根拴口袋的繩子。

這一條路。天氣晴和的夏天時候不太好走，太濕潤了，戰(zhàn)馬的行進受到影響。相對而言，還是冰封時候更方便行進點，那些濕地一樣的地方都被冰凍了，只要戰(zhàn)馬綁住馬蹄，增大摩擦力，行進速度還是挺快的。因為事先做足了準備，陳回光、郝廷玉部行進的速度比他們預計的要快很多。

吐蕃人做夢都沒想到。冰天雪地的季節(jié)，有數(shù)萬的大唐軍隊會從黃河九曲這個方向過來，準備從背后偷襲他們。無論是尚結(jié)息，還是達扎祿恭，都沒想到楊晞會這么大膽。冰天雪地的季節(jié)派一支人馬繞行黃河河谷，殺至他們的背后。陳回光、郝廷玉行進間，沒有發(fā)生任何戰(zhàn)斗，他們所行的路線一直沿著黃河河谷，這是他們行進速度很快的最主要原因。

冰封的時候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過黃河不需要渡河，騎馬可以方便地在冰封的河道上來回，要是冰雪消融，這一帶非常難走。陳回光、郝廷玉的一萬余大軍，正是利用河道及河道兩側(cè)沼澤地冰封時候的便利，來回在黃河兩岸行走，哪邊河岸利于大軍行進，就轉(zhuǎn)向哪邊。

在陳回光、郝廷玉和陳懷光部比預計更早的時間抵達大非川后側(cè)時候，輕取曼頭山和牛心堆的仆固懷恩和王思禮部，在相互取得聯(lián)系后，繼續(xù)快速西行，直指大非川。

曼頭山和牛心堆戰(zhàn)役的輕松獲勝，讓這兩部唐軍將士的士氣空前高漲，大戰(zhàn)之前對吐蕃人的畏懼心理馬上拋到天外去了。無論是將軍還是士兵，他們最期待的就是繼續(xù)與吐蕃人作戰(zhàn)，撈取更多的軍功。吐蕃人不堪一擊，戰(zhàn)功是唾手可得，他們生怕被友軍搶去了，因此行軍時候速度都特別快。

不過在寒冷的高原地帶行軍，還是辛苦的。

仆固懷恩在輕松攻取了牛心堆后，一副得意洋洋的心態(tài)，覺得此戰(zhàn)他立下的功勞必定是最大的，但在得知龐忠和王思禮部輕取了庫山和曼頭山后，得意的感覺馬上沒有了。

這兩位一直跟隨著楊晞?wù)鲬?zhàn)的將領(lǐng)立下的功勞比他還要大，這讓一向自尊心很強的他如何忍受得了，強烈希望在接下來的戰(zhàn)事中表現(xiàn)更出色，蓋過王思禮和龐忠。因此他也一再令手下人馬加快行進速度，希望能率先對大非川的吐蕃大本營發(fā)動攻擊。

不過王思禮部也不甘落后，他們也卯足了勁快速行進，都想爭取撈更多的軍功哪。

在大唐軍隊將領(lǐng)的眼里，現(xiàn)在的吐蕃人好像不是強大的對手，而是任人宰割的樣子了，仿佛只要與吐蕃人交手，就能撈取軍功一樣。要是尚結(jié)息知道這情況，說不定會被氣吐血。

近黃昏時刻，黃河九曲西北岸約一百里的一個山谷間，仆固懷恩所領(lǐng)的兩萬多人馬正在扎營休息。將士們對扎營、起營已經(jīng)非常有經(jīng)驗，不一會兒間，連片的大營就在山谷間搭建起來，很快就有牲畜凄厲的慘叫聲響起，夾雜著將士們的哄笑吵鬧聲。

現(xiàn)在的扎營休息是為了保證后半夜將士們有體力沖殺。據(jù)斥候的探報，還有配屬給他們的特別行動隊傳回來的消息，他們現(xiàn)在距大非川的吐蕃大營非常近了。仆固懷恩準備在今天后半夜，對吐蕃大營展開沖殺，他已經(jīng)將此消息傳給相伴而行的王思禮部及渾緘部。三部人馬幾乎是同步而行，彼此間的聯(lián)絡(luò)也沒中斷，要是三部人馬在同一時間對吐蕃人的大營展開突襲，那效果會是非常驚人的。

大軍攜帶了可供三十天左右消耗的干糧，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不過仆固懷恩一點都不擔心糧食供應(yīng)不足。在攻打牛心堆的時候。他們繳獲了大量的牛羊等牲畜。

這些可以自己行走的四條腿的食物，為將士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并且基本不影響行進速度。每到一個宿營地，扎營下來后，將士們就開始宰殺牲畜，煮大鍋的燙或者烤肉享用。天寒地凍時候，喝上一肚子熱燙，吃上幾塊燙嘴的牛羊肉，所有的疲勞和嚴寒都會被驅(qū)走的。

大軍出發(fā)前，楊晞傳達了一項特別的命令。那是就各路大軍在宰殺牲畜時候。肝、腎、肚等牲畜的內(nèi)臟一定要全部拿來食用。而且要求每名將士每天至少食用一定量的內(nèi)臟。

這個時代的人夜盲癥非常嚴重，后世上中學時候?qū)W過生理、生物學知識的楊晞知道夜盲癥是因為缺乏維生素a的緣故，他也知道動物的內(nèi)臟特別是肝臟中維生素a含量非常豐富，因此也強制命令將士們一定要吃食這類以前極少被人食用的動物臟器。

食用動物臟器的效果還是很明顯的。軍中極少出現(xiàn)夜盲癥。

無論將領(lǐng)們明白或者不明白這項命令的含義，他們都不敢違抗，每天都嚴令將士們不得遺棄牲畜的內(nèi)臟，今天也是一樣，在宰殺牲畜前，每次都會下達同樣的命令。

牲畜凄厲的慘叫聲很快就平息了，不一會兒間，大營中就有裊裊的炊煙冒出來。

很快身邊的親衛(wèi)給仆固懷恩端來一盆熱氣騰騰的牛肉湯，還有幾塊燒好的羊肝。仆固懷恩一邊享用，一邊對著地圖琢磨著事。據(jù)派出的斥候打探到的情報，他們部距大非川的吐蕃人大營已經(jīng)不到五十里，今天后半夜就可以對吐蕃大營展開攻擊了。

不過王思禮部和渾緘部還沒消息傳來，仆固懷恩不知道這兩部人馬行至何處了。

“將軍。特別行動隊傳來的緊急通報!”一名傳令的軍士急速奔到策馬急行的王思禮面前。

王思禮勒停坐騎，大聲喝令：“講!”

“我大軍前方出現(xiàn)許多吐蕃斥候，特別行動隊王將軍希望我部加強戒備，”傳令的軍士言簡意駭?shù)匕衙钔▓罅恕?

“明白了!”王思禮答應(yīng)了聲后，馬上大聲喝令，“來人!”

幾名跟隨在王思禮身邊負責傳令的軍士快速奔到面前來，準備接受任務(wù)。

“傳令各將，加快行進速度，要是遇到任何吐蕃人的游騎，馬上獵殺，不得放走一人!”王思禮沉著地下達命令，“待天黑后，全軍休整，抓緊時間補充食物、飲水，子時時分再開拔!”

“是，將軍!”幾名傳令的軍士接令后快馬離去，轉(zhuǎn)眼間就沒于天與雪地之間，沒有蹤影。

“傳報仆固懷恩將軍和渾緘將軍，告知我軍的方位!”

王思禮下達了幾道命令后，繼續(xù)打馬前行。

據(jù)特別行動隊傳來的消息，他們現(xiàn)在距大非川的吐蕃人駐地不過六十余里，今天晚上就可以對吐蕃大營展開突襲。大戰(zhàn)很快就要打響，王思禮滿心的興奮，他覺得他和他所領(lǐng)的人馬在今天晚上可以再創(chuàng)造一個奇跡。

曼頭山戰(zhàn)役的輕松獲勝讓他對此戰(zhàn)充滿了必勝的信心，楊晞親領(lǐng)的人馬距他部并不遠，只要他們幾部或者一部人馬殺進吐蕃人的大營，后續(xù)人馬馬上就可以支應(yīng)，那吐蕃人的潰敗是必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