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生面餅埋在滾燙的沙層下,幾分鐘便傳出烤熟的香氣。風(fēng)照原扒開黃沙,取出金黃色的麥餅,涂上甘甜的蜂蜜,大口咀嚼起來。
經(jīng)過幾天的饑渴煎熬,現(xiàn)在風(fēng)照原和師暮夏仿佛從地獄一下子飛到了天堂。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師暮夏輕輕咬了一口麥餅,問道。
“玩偶國度。”
老人顫聲道,打了個哆嗦,巖石般粗糙的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
風(fēng)照原微微一愣,老人盯著風(fēng)照原,慢慢地道:“風(fēng)先生,你猜我今年有幾歲?”
“六十多歲了吧。”
風(fēng)照原猶豫地道。
老人苦澀地一笑:“我今年剛滿三十九歲。”
“什么?”
風(fēng)照原和師暮夏異口同聲地叫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確只有三十九歲。”
男孩冷冷地道:“半個月前,當(dāng)他來鷹巢找我的時候,連我也不敢相信。”
望著風(fēng)照原狐疑的眼神,男孩傲然道:“我就是鷹巢的主人,全球職業(yè)殺手排名第一的鷹眼。”
風(fēng)照原大跌眼鏡,世界最可怕的殺手組織鷹巢,它的主人竟然是個孩子!
老人恭敬地對鷹眼道:“幸好您還記得我。”
“雖然二十年前見過你,但要不是你出示了昔日的信物,對從前的事情又對答如流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也認(rèn)不出你了。”
鷹眼淡淡地道。
風(fēng)照原身軀一震,驚叫道:“二十年前?你這個年紀(jì),怎么可能二十年前見過他?”
“我今年五十了,小弟弟。”
鷹眼的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風(fēng)照原的嘴里就像突然被塞入了一只臭襪子,五十歲?這個看上去像兒童的鷹眼竟然有五十歲?怪胎啊!
老人對鷹眼道:“二十年了,您一點都沒有變,感謝您還記得過去對我們天工家族的承諾。”
風(fēng)照原吃驚地看著老人:“天工家族?你來自三大神秘家族之一的天工家族?”
“天工家族。”
老人凄慘地笑了一聲,喃喃地道:“現(xiàn)在的天工家族,早就名存實亡,成為玩偶國度的奴隸了。”
風(fēng)照原迷惑不解地看著老人,鷹眼對老人點點頭:“把你的故事告訴他們。這一次雖然接下你的生意,但我也沒有成功的把握。如果有他們幫助,也許還有希望。”
風(fēng)照原心中一凜,鷹眼的身份是職業(yè)殺手,老人請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可對方究竟是什么厲害的角色,竟然連世界第一職業(yè)殺手也毫無把握?
“可怕的噩夢要從十三年前說起。”
老人眼神迷離,語聲仿佛是一個空空蕩蕩的游魂,飄蕩在酷熱的沙漠中。
“十三年前,我還是一個俊美的青年,跟隨家族四處漂泊,足跡遍布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天工家族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建筑師,埃及的金字塔,中國的長城,巴比倫王國的空中花園,希臘愛琴海羅得島的太陽神巨像,都有我們家族先人們的心血。”
鷹眼淡淡地道:“還有你們?yōu)槲医ㄔ斓您棾玻部胺Q杰作。”
風(fēng)照原驚訝地插嘴道:“建造中國的萬里長城你們也參與了嗎?”
老人點點頭:“家族的日志上都有記載,關(guān)于萬里長城,是由一位叫做孟姜女的先人口授下來的。”
師暮夏露出不解的神色:“照這樣說,你們家族并不是純粹以血緣為紐帶,否則怎么會世界各地都有你們的族人呢?”
“并不完全如此。”
老人解釋道:“天工家族的先人們,最初只是一些建筑愛好者。大家不分種族和地區(qū),為了對建筑的一份熱愛而聚在一起。后來,先人們彼此通婚,才有了天工家族這個稱呼。我們家族中既有亞洲人、非洲人和中東人的血統(tǒng),還有一些印第安人。后來因為建造了舉世聞名的荷蘭圍海大堤,世人才誤將我們當(dāng)作是歐洲的神秘家族。”
原來是混血家族大雜燴啊。風(fēng)照原仔細(xì)端詳著對方,混血兒大多相貌漂亮,可這個老頭卻不敢恭維,三十九歲的年紀(jì)老邁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匪夷所思。
老人長嘆了一口氣,頹然地?fù)u搖頭,家族光輝的歷史似乎令他更為傷感:“十三年前,我們家族的族長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邀請信,率領(lǐng)全族,來到了奧林匹斯山。”
“是什么樣的邀請信,竟然令你們?nèi)宄鰟樱俊?
風(fēng)照原好奇地問。
“我也不清楚信的內(nèi)容,只看見族長收到這封信時,臉色慘白得就像是一個死人。”
老人的雙手微微地顫抖起來:“到達(dá)奧林匹斯山那天,恰好是夜晚。四周靜悄悄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在奧林匹斯山的最高峰,族長找到了一根形狀奇異的石柱,上面刻滿神秘的文字與符號,似乎是史前文明的遺跡。族長讓我們每一個人伸出雙手貼住石柱,閉上眼睛,什么也不用想。”
風(fēng)照原和師暮夏面面相覷,想到一大群人深夜爬上奧林匹斯山頂,圍著石柱,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老人續(xù)道:“我一時好奇,悄悄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天空突然出現(xiàn)了一輪滿月。說實話,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么詭異的月亮,仿佛是一個不屬于這個世間的異物。凄冶的月光像濃霧般地射下,顯得蒼白而妖異。一眼望去,族中的每一個人仿佛都溶化在月光下,散成絲絲縷縷。就在這一剎那間,我們被吸入了石柱。下一秒再睜開眼,已經(jīng)身在荒涼的沙漠里。”
“難道就是這根石柱?”
風(fēng)照原駭然轉(zhuǎn)頭,望著帳篷外的奇特石柱,老人緩緩地點點頭:“跟它一模一樣。”
眾人的心里同時生出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風(fēng)照原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想起,在他到達(dá)奧林匹斯山的那天,正好也是滿月!
“后來呢?”
師暮夏追問道。
老人正要回答,忽然渾身像觸了電般地一震,猛地抬起頭,望著逐漸黯淡的天空。
一片片的雪花從空中飄然降落,晶瑩雪白,如同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羽毛,又好像大朵大朵的白云,發(fā)出瑟瑟的微音。
風(fēng)照原瞠目結(jié)舌,真是活見鬼了!這么炎熱的沙漠,竟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終于等到了,等到了!”
老人跳起來,雙手瘋狂地舞動,眼中暴射出駭人的光芒,凄厲的叫聲回蕩在四周,聽得人心里發(fā)毛。
大雪飛揚(yáng),天空一片漆黑,閃耀著絢麗的白光。整座沙漠波濤般地起伏,天旋地轉(zhuǎn)。一棵棵五彩繽紛的植物鉆出沙地,黃沙不斷沉下去,無數(shù)奇異的景物出現(xiàn)在視野里,夢幻般地閃爍著。
風(fēng)照原覺得時間停住了,又或者說以另一種他所不能理解的方式運行著。斗轉(zhuǎn)星移,日出日落,時空悄悄地變化,天地間已是白茫茫、亮燦燦的一片。
沙漠奇跡般地消失了。
石柱也不見了,一個極深的洞穴出現(xiàn)在石柱原來的位置。向洞穴內(nèi)望去,一道長長的冰雪階梯不斷向下伸展,雪亮的寒光在階梯上閃耀,難以看到盡頭。
風(fēng)照原和師暮夏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完全超越了常理。風(fēng)照原用力扭了一下大腿,懷疑是在做夢。
鷹眼望著老人,雙目中凌厲的光芒一閃而逝:“不可思議,沒想到你所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老人撲通一聲跪倒在鷹眼的腳下,嘶聲道:“希望鷹先生能夠拯救我們天公家族。”
風(fēng)照原仔細(xì)察看洞穴,看來老人和鷹眼在這里搭建帳篷,為的就是等待它的出現(xiàn)。
“我是個殺手,不會救人。”
鷹眼蘋果般的臉蛋上神情比冰雪還要冷酷:“我只會殺人,殺你委托我殺的人。”
“十三年前,難道你們的族人也遇上了今天這一幕,然后?”
師暮夏緊緊地盯著洞穴,忽然問道。
老人點點頭,慢慢地走到洞穴前:“那一天,我們?nèi)宓娜司脱刂@條階梯往下走,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