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欲要黑沉下來,她將懷中的游隼拿出,“薩黑拉,你能尋找到突厥人的營帳么?帶我去,不要被人發現!”
那游隼不知聽懂了沒有,拍拍翅膀,從她手中飛了起來,在高空之中,越飛越高,張開翅膀有近三尺長的它,在空中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沈昕娘瞇眼看著空中那小小的黑點,心里一時有些沒底起來。這鳥畢竟不是人,就算開了智,人尚且會背叛人,鳥會不會呢?
她正猶疑之時,瞧見那游隼又從高空俯沖而下,在她頭頂盤旋了幾圈,向北方飛行而去。
沈昕娘立時提氣跟在它后頭,她速度極快,宛如疾風,那游隼也飛的很快,不多時,翻過一個不高的山坡,便瞧見一片燈火明滅的營帳。
沈昕娘立時在山坡上趴伏下來,并讓那游隼從空中落下,停在她身邊。
天色越來越深了。一人一鳥離那片營帳還有一段距離。
但倘若再靠近,只怕會被營帳中的人發覺。可離得這么遠,又難以分辨那群人中究竟有沒有土門可汗和大皇子?
她又如何能確定這鳥是飛到了土門可汗手中,順利的將大皇子通敵密謀的信給土門可汗看過了呢?若不能確定這些,她走這一趟,還有什么意義?
沈昕娘心中有些焦急,卻不得不在山坡上伏低了身子,耐心等著看著。幸而她目光敏銳,夜色并不十分影響她的視力,她仔細看著。分辨著。
營帳外頭,有許多人走來走去,還有人歡歌笑語,一面烤著肉,一面喝酒,玩鬧的聲音能傳出很遠。縱然她能聽得一句半句,卻也聽不懂。
她越發有些著急起來。
“那一群人里頭,有土門可汗么?”沈昕娘側臉看著那鳥兒問道。
鳥兒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回望著她。
“你不是很聰明么?來,告訴我,那一群人里頭,哪個是土門可汗?哪個是大皇子?嗯?”沈昕娘瞪著那鳥。
鳥也瞪著她,指望鳥兒能回答她的話,簡直癡心妄想。
“你聽懂了沒?”沈昕娘問道。
鳥繼續瞪著她。
“聽懂就點點頭?”沈昕娘不死心道。
鳥不動,繼續瞪她,還湊過來,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她的臉。被沈昕娘無奈推開,它就低頭啄著草葉子,不知是在玩兒,還是在找草底下的蟲子吃。
沈昕娘頗為無奈,引出白泉水在手中,那鳥立時撲上來,用嘴啄著她手心里的靈泉水,啄得她手心又癢又疼,“乖鳥,告訴我,你認識土門可汗么?”
跟一只鳥兒說話,大概同對牛彈琴差不多,鳥兒把沈昕娘手里的水都啄干凈了,也沒沖她點點頭,或是搖搖頭,更不可能開口回答她的話。
沈昕娘扶額,“我真是急瘋了,竟然指望一只鳥回答我?”
她趴伏在草地上,總算放過了那只游隼,瞇眼看向突厥人的營地。
進進出出的人,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奇怪不似梁人的服飾,讓她根本無法斷定這些人的身份。
就連突厥人的禮儀,都通
大梁人不甚一致,而她要做的事情,卻是不容許她有丁點失誤。倘若是她將打算先給土門可汗看的信,送到了大皇子手中,她這一趟白來了不說,大皇子若是在土門可汗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篡位事成,那在京城中想要議和的二皇子則全無用處,連個能遏制大皇子的人都沒有了,邊疆的仗就只能硬著頭皮死磕到底了。
這信,必須要先送到土門可汗手里頭,且還要讓他相信,絕對不是有人故意為之,單純的是他無意中獲取了大皇子的秘密。
沈昕娘在草叢里趴伏了一夜,直到山坡底下的營帳漸漸冷清下來,外頭放聲歌唱,吃肉喝酒的人都漸漸睡去,她也沒能斷定出那個是土門可汗。
她咬著下唇,漲奶的感覺讓她分外想念尚在家中的孩子,縱然漲奶她能夠運氣緩解,可心頭的思念卻沒有辦法舒緩。方離哭了沒有?鬧人了沒有?喝奶了沒有?吃飽了沒有?方琰放心的喂給他靈泉水沒有?他知道母親又丟下他離開了么?
沈昕娘抬手揉揉酸脹的眼,深吸了一口氣,她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更清楚自己不能沖動行事。且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成功與失敗之間,是千千萬萬條將士們無辜百姓們的生命,是難以計數的家庭是否要面對支離破碎。她讓自己從焦急無措中冷靜下來。
伏在草叢之中一夜很冷,如今西北已經幾乎可以稱之為天寒地凍,若是一般人,就這么一身衣服伏在草里一夜,早就凍死了。沈昕娘倒是不懼寒,只是如今的全完無從下手的局面,讓她心里頭分外的焦灼。
天快亮的時候,她從懷中摸出干糧來啃,手卻是碰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她心頭猛的一亮,是了!她總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總以為,自己只要努力,定然能夠解決所有的難題,其實有時候,借助旁人的力量,也許會讓成功來得更加容易,能讓山重水復疑無路中,霍然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拿出那只刀鞘上鑲有寶石,分外華麗的匕首看了看,又立時塞入懷中,抱著那只游隼,在突厥人的營帳熱鬧起來之前,提氣縱身而去。直奔西北軍大營。
她剛靠近營地,便立時有哨箭呼嘯向她而來。
這次連喊話都沒有,直接就開始動手,沈昕娘猝不及防,她懷中的游隼更是嚇了一跳,幸而她的身體本能的反應就十分敏銳,在那只哨箭射在她身上之前,一躍避開。
但隨后便有更多的箭矢,鋪天蓋地的向她招呼來。
沈昕娘懷中的游隼受了驚,拍著翅膀就要飛起來。
沈昕娘怕她被箭矢所傷,不敢放開它,應對的動作遲緩了下來,躲避箭矢還要照顧她懷中的鳥,甚是有些狼狽,幸而她袖管中的符篆是一早就準備好的。
匆忙間彈出符篆來,口中念念有詞,抵擋鋪天蓋地的箭雨。
“手段好生詭異!快去稟報將軍——”
“停手停手——”立時有人高聲道,“上次也是這般手段,乃是將軍故人!先停手,且將人拿下,待稟明將軍,再做論處!”
似乎是沈昕娘上次夜闖西北大營
時,就見識過她手段的人,認出了她的手法。
這般詭異的手法,沒有見識過道法的普通士兵,自然是畢生難忘。
箭雨漸漸停下,一眾的士兵們手持大刀利刃,卻有些不敢貿然上前,十分謹慎的看著沈昕娘。
“是個女子!”
“看她手里——快看!”
這般咋呼的聲音,叫沈昕娘懷中的游隼十分不滿,拍了拍翅膀,想要飛起。
沈昕娘緊緊拽著它,才沒叫它飛走。
“這是突厥探子——快拿下!”有人指著沈昕娘喝道。
士兵們鼓起勇氣,高喝一聲,舉著大刀就沖沈昕娘砍來。
“住手——”虞淼一聲暴喝,叫士兵們俱是一震。
士兵們見是大將軍來了,連忙分列開,讓出道來,讓大將軍上前。
虞淼看著打扮的十分利落的沈昕娘不由搖頭道:“每次來,都是這般毫無預兆,興師動眾,您下次要來,能不能不這么大動靜?這么劍拔弩張的?提前給個指令,叫我也好迎您一迎?”
這話自然是玩笑話,沈昕娘好好一個王妃,若是沒有緊急的事情,大老遠的跑到他西北大營里頭,招致一頓箭雨,圖好玩兒的么?
“快請。”虞淼說完,連忙讓將士們退開散去,請沈昕娘進營地說話。
沈昕娘抱著游隼,跟在虞淼身后,入了軍營。
“本不想打擾將軍的,不過實在是無奈之舉,給將軍帶來的麻煩,還望將軍海涵。”沈昕娘緩緩說道。
“王妃臊我!”虞淼擺手道,“我不過玩笑話,王妃可千萬不要記在心里!王妃放著京城的好日子不過,只身前來軍營,定當是有要緊事的!”
進了營帳,沈昕娘也沒有同他繞彎子,直接了當的說:“我來,是同你借個人,聽聞你這里那下有個效力突厥的梁人,名叫楚韻的,可還在軍中?”
虞淼卻沒有急著回答沈昕娘的話,反倒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懷中那只大鳥,“這是游隼?”
沈昕娘點頭,“是。”
虞淼的眼睛瞇了起來,“這游隼乃是突厥人的探子,天上的探子!突厥人不知有什么馴鳥的好法子,能讓這鳥為他們引路,為他們探知我軍情況。一開始我軍吃了幾次虧,皆是因為這鳥在我軍上空飛行,將我軍的突襲,我軍安營扎寨的情況,探知給突厥人,我軍落于被動,無從還手。這鳥飛的高,甚是不容易射中。后來下了大力氣,才射死了兩只。突厥人失了在天上的‘眼睛’,這才沒那么囂張了。”
沈昕娘點了點頭,摟緊了懷中的游隼,“這可不是突厥的探子。”
虞淼連連點頭,“那是自然,王妃的鳥,怎么可能是突厥的探子呢?若是王妃將這鳥留在我軍軍中,教會我軍眾人如何驅使這鳥,讓我軍也有安插在空中的眼睛,就不會總是落于被動,也打突厥一個猝不及防!”
沈昕娘連忙搖頭,“這鳥我還有大用,不能留給將軍!”
虞淼十分不舍惋惜的看著沈昕娘懷中的游隼,“王妃怎這般小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