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安靜極了,除了電腦風扇轉動的嗡嗡聲,再就是我偶爾敲打鍵盤的噼啪聲,看看表,已經快晚上九點了,加班的同事都早回去了,只剩我一個。
這是一個寬大的公共辦公室,左半面為了省電燈都已經關掉,有點暗,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眶,做了幾個頸部繞環,錘了錘肩膀,唉,每月月底都是這樣,忙得昏天暗地。早上提前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公司,將近晚上九點了還沒做完。
進入這家公司有一年多了,一直在銷售部做個小職員,我是個沒什么野心的人,日子過得去就好,每月的工資夠我吃飯租房再給自己買幾樣喜歡的東西,也就滿足了。
跟我同期進公司的同事,有兩男一女,一個男同事叫李彥輝,跟我一樣是東北人,為人穩重,工作出色,半年前已經被調到集團下屬的公司做了個部門經理,我跟他關系不錯,他離開公司時我們還找了個餐館大喝了一頓,現在雖然不大見面,但因為工作的關系,還經常聯系。另一個男同事跟我一個部門,叫王梓,河南人,人如其名,還真有那么點兒王子的意思,高大英俊,臉長得很好,白里透紅,滿面的桃花,我常想他的臉不做女人可惜了,工作能力怎么樣先不說,公司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大姐級人物都被他搞定了,姐姐們經常為他爭風吃醋,這一點,倒是跟我弟很像,他在幾個月前也升到了經理助理。
我們這個公司也和其他公司一樣,說著男女平等,給女同事同等發展空間等等的屁話,實際明顯重男輕女,提拔人時更是這樣,同來的女孩子叫李薔,頭一次聽到這名字時我以為是叫“李強”的男孩兒,見到了才知道,是個女孩子,陜西人,性格豪爽大方,跟我一樣,來公司這么久職位一直沒什么變化,說實話,她工作做得很出色,可是在這樣的現實下,也只能替她惋惜,不過看得出她憋著一口氣,始終干勁十足,爭取著領導的重視,我還是很佩服她的。我是真心地希望她能黃天不負有心人,早得善果。
不過相比之下,我應該小小慚愧一下,作為一個在這個單位里具有天然優勢的男性,混到現在還是和人家一樣,別人早該自我檢討了,可我卻依然我行我素,怡然自得。
我自己清楚,我是一個懼怕責任的人,老是想著天塌了,有高個兒頂著,人生也沒什么理想,小的時候就沒有過要當科學家,上太空探宇宙之類的凌云壯志,記得小時候有次我媽問我將來要做什么,因為我特愛吃苞米(東北人叫玉米為苞米),所以我告訴她我將來要種苞米,我媽頓時無語,后來的一段日子,她總是像不經意似的逐漸向我滲透種地的種種辛苦。其實她的擔心是多余的,我稍大一點就知道了苞米不需要自己種也是可以可夠吃地!而且對于我這種連盆花都養不活的人來說,真讓我自己種,我肯定也沒有農民伯伯的能耐。
想到媽媽,我還真有些想家,有日子沒回了,我家在東北的一個小城鎮,坐火車回去要一天一宿,不通飛機,家庭環境小康,父母身體都很好,還有個人見人愛的雙胞胎弟弟,我叫林沁人,他叫林襲人,我們兩個長得并不十分相像,而且從我們能表達自己的意見后就再也沒有像常見的雙胞胎那樣,穿一模一樣的衣服,做什么都一起行動,性格也很不相同,這個不同意見實際上首先是由襲人提出的,他現在在天津工作,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師,許多明星政客都找他拍照,家里人都很為他驕傲。
跟專業有關,襲人著裝很有品味很有個性,他的個頭身形跟我差不多,長相也有些相像,但兩個人站一起,差距就是大,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長了雙男人少見的丹鳳眼,眼角微微往上挑,看人的時候,眼光總是意味不明,曖昧不清,用我們媽的話講,就是長了雙勾魂的眼睛,小閨女的魂兒都被他勾走了,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我兩從幼兒園到初中一直同班,高中同校,他一直追隨者不斷,幼兒園時就有小屁孩兒為他打架,真是人間禍害啊~!能稱得上禍害當然不只是眼睛長得好,他長了個希臘雕像般的鼻子,又直又挺,因為唇形長得極性格而沖淡了本來有點偏女氣的長相,再加上他喜歡運動,因為工作的關系又常去野外,身體雖然瘦,但肌理結實,整體看起來艷麗又霸氣。
反觀我自己,我仔細對比觀察過,整體看輪廓,我們還是非常相像的,但是細看,我的眼睛又大又圓,根本就沒有那么勾魂的吊眼梢,我常想起小學時的作文,所有學生都千篇一律地寫“我的同桌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這句話由我的同桌寫來是絕對真實的,長了這么雙眼睛,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鼻子嘴巴也都滿像,可就少了那么一點性格,我不愛出門,也不愛運動,所以皮膚一直比較蒼白,四肢瘦長。兩個人站一起,一個光芒四射,一個蒼白瘦弱,從小到大喜歡過我的女孩子一見到他就立刻轉向了,真是想起來就恨得咬緊牙根兒。
我揉了揉咬疼得腮幫子,晃了晃腦袋,停止愣神兒,決定做一套第八套廣播體操,疏松下筋骨,每天做一套廣播體操是我上學時保留下來的唯一運動習慣,上大學時上早操,我是我班為數不多的全勤,每天很認真的做操,還差點被老師抓去做領操,可是我膽子小,說什么也不肯上臺,后來就算了,上班后還沒中斷,時間來得及就早上做,加班時晚上也要做,正好單位沒人,也不怕人家看到。
我在辦公室中間站直,標準立正姿勢,先哼一段廣播操的高亢前奏,然后壓低嗓音,學廣播里的男低音:“現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這個男播音員每次說“三”這個字的時候,老是念成揚聲,上學時我每次做操聽到這個字就想笑,天長日久我就被潛移默化了,老是揚著音兒念三,聽到的人都樂,看到別人樂,我自己也跟著樂,我弟就老說我沒心沒肺,沒事兒就知道樂。做完跳躍運動,我邊做整理運動,邊平息有些急促的呼吸,扭了扭脖子,卻猛然愣住,眼角瞟到個人影,我手還舉在半空中,有些僵硬,然后臉就開始發燒,肯定紅了,皮膚白就是這點不好,臉紅就很容易被發現,幸虧光線暗,希望那人看不到,我平時都是中規中矩的,這回太破壞形象了,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了,有點不好意思,沒辦法,我把心一橫,沖到門口那人眼前,露出諂媚的笑:
“徐總,您出差回來拉,辛苦拉。”心里有些嘀咕,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怎么這個時候出現在辦公室。“恩,剛下飛機,在加班嗎?”他有點倦意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前額的頭發零散地擋在眼前,身體微微傾斜靠在門框上,西裝外套搭在胳膊上,領帶系得松松垮垮,整個人透著慵懶,跟平日精明干練的形象不大一樣, “是啊,有點工作還沒做完”,我邊說邊很狗腿地接過他手里的文件包和筆記本電腦,嗬,還真沉,沒有思想準備的我被墜得彎了彎腰,看來總經理級別的人果然天賦異稟,拎的包都比別人的沉。
這回聽說他是去了深圳和廣東,走了有半個月了,我一直在盼著他回來,手里的很多文件需要他簽字拍板兒釘釘,他走這段時間,已經積壓了一堆了,分公司的人天天打電話催著我要。我跟著他后面走進總經理辦公室,把包放到辦公桌上,然后用空中小姐一樣標準的露出八顆牙齒微笑問:“您要不要來杯咖啡?”他把外套扔在沙發上,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拿點東西就走。”“哦,好,那我先出去了”,我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出他的辦公室,微撇嘴,有點不恥自己的狗腿行徑,我從小就不喜歡和父母以外的長輩相處,上學后不喜歡和老師相處,工作后就不喜歡和領導相處,并不是對誰有意見,只是先天不平等的地位讓我有種壓抑感,那種刻意的討好讓我渾身難受得起雞皮疙瘩,可是沒辦法,在單位大家一片狗腿的情況下,我要是獨樹一幟,就是被槍打的傻出頭鳥。
我回到座位上接著埋頭工作,快沒公交車了,得抓緊,深呼吸一口氣,很快就投入到顯示器上的表格和數字中去,忙了一會兒,冷不丁抬頭,才發現徐總手里拿著個小手包站在我旁邊盯著電腦屏幕。
我在做銷售的月報表,他手臂穿過我面前指著電子表格說:“把這里排下序”,我按他的要求把數字排序,他看了看,又問了我幾個數據,我一一回答他。他邊聽邊彎身靠近我看著電腦屏幕,我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很好聞,在與他不多的接觸中,一直都能聞到這種淡淡的味道,現在因為距離很近,所以味道變得有些濃烈,不知道什么牌子的。
我對香水這種奢侈品沒什么研究,自己也不用,不過聞起來就知道價格肯定是貴得讓人心痛。聽完我的回答,他站起身準備走了,那香氣淡了些,“明天有些文件還需要您簽字”,我抬頭對他說,他點點頭說:“明天10點前我有時間,10點開會。”我點頭,“好的,那您慢走,路上小心。”
他轉身往出走,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決定自己也下班回家,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啊。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次寫文,有些緊張,歡迎大家批評指教
但我心靈比較脆弱,千萬不要打擊得太狠
在此鞠躬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