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又一聲的呼喚,帶著深深的眷戀,帶著刻入骨髓的相思,帶著低到了塵埃裡的卑微……
重複而單一的字節(jié)隨著司馬鳳翎的低吟,輕輕釦動在耳膜上,彈奏出晦澀難言的情愫,叫人無端地就跟著生出了幾分悵惘與愁思。
從小到大,在司馬卿鴻的印象之中,自己的這個弟弟一直都是張揚狂放的,驕傲乃至於是驕縱的,骨子裡便透著一股桀驁不羈的剛烈,固執(zhí)而又自負(fù)。
眼下,這個平日裡不可一世的傢伙卻如此脆弱地躺在牀上,陷入了夢魘之中,以一種卑微的姿態(tài)和口吻,叫喚著那個心心念唸的名字,乞求著對方的施捨與迴應(yīng),卻是永遠(yuǎn)都不可能得到迴應(yīng)。
所以……
他真正深情不渝愛著的那個女人,應(yīng)該是九王妃?
那……容館主又是怎麼一回事?
微微皺起眉頭,司馬卿鴻心中疑惑更甚,隱隱約約似乎猜到了什麼,但又不敢太過武斷地做下結(jié)論,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司馬鳳翎醒來以後,再問個明白。
就是不知道,司馬鳳翎會不會坦誠相告,同他實話實說。
搖搖頭,司馬卿鴻隨手拿開了緊拽著自己袖子的某隻爪子,便是在夢裡也不想給他一線希望,畢竟這種事情越陷越深,越理越亂……唯有快刀斬亂麻,纔是最好的解決途徑!
原本六皇弟和九皇弟兩人打小就看不對眼,做什麼事都要暗自較勁,爲(wèi)了爭奪皇位已是水火不容,若是再把九王妃牽扯進(jìn)來,難保不會把簡單的事情搞得複雜。
而且,最重要的是,九王妃如今是司馬霽月的人,自然一心向著自己的夫婿,對司馬鳳翎並沒有多少情分。
司馬鳳翎陷得越深,到頭來只會傷得更重。
倘若她再壞點兒,動些歪腦筋,使手段玩弄司馬鳳翎的感情,利用他對她的情深意重來誘他入套,進(jìn)而加害於他……後果只怕更加不堪設(shè)想。
誠然,司馬卿鴻見過慕容長歡幾次,同她打過好幾回交道,對她的印象雖然不算太好,但也說不上太差。
曉得她狡黠善變、詭計多端,絕對不是什麼天真單純的小姑娘,卻也不能說是奸惡狠毒之流。
如果她只是尋常女子倒也罷了,可偏偏是九王看上的女人。
他們兄弟兩人,說起來是死對頭,誰看誰都不順眼,奈何喜好相近,以前逢著父皇賞賜,每每都會相中同一件寶貝,少不了要爭執(zhí)一番,分出個高下來。
這些都是小事兒,若要往大了說,便是儲君之爭。
但這在皇家,說開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都是司空見慣了的,朝朝代代反反覆覆,自古而今,紛爭就不曾有過片刻的休止,所以也算不得有多緊要。
唯獨女人,唯獨“情”之一字,卻是皇家之人最爲(wèi)忌諱,也最是沾染不得的。
縱觀古今,司馬卿鴻便沒見過皇宮裡頭,但凡動了情,能得一個好下場的,不管是妃嬪也好,還是九五之尊也罷,往往都是情深不壽,摻雜了無數(shù)的陰謀算計和刀光劍影,最後落得一個令人扼腕嘆息的結(jié)局。
也正是因爲(wèi)如此,所以母妃纔會如此忌諱司馬鳳翎動情,纔會坐不住腳,硬是要插手這件事。
“來人?!?
輕啓薄脣,司馬卿鴻淡淡地喚了一聲。
立刻就有一名侍婢躬身迎上前來。
“奴婢見過三王爺,不知三王爺有何吩咐?”
“去把管家叫過來?!?
“是,王爺。”
不過片刻,管家就匆匆走進(jìn)了門,對著司馬卿鴻俯身行了一禮。
“不知三王爺急著召見老奴,所爲(wèi)何事?”
司馬卿鴻微擡眉梢,正了正臉色,肅然道。
“昨夜的事,動靜鬧得不小,母妃已然有所耳聞,對此十分不滿,所以特別交代本王前來六王府探望,順便囑託你們一些事宜。你身爲(wèi)六王府的管家,在王府內(nèi),除了六皇弟之外,便是屬你說話最有分量,接下來本王要說的這番話,你可要聽仔細(xì)了?!?
一聽說昨晚的紛爭鬧到了皇貴妃那兒,管家不由心頭一緊,嚴(yán)肅了幾分神色,忙不迭地連連點頭應(yīng)了幾聲。
“是是!老奴明白!還請三王爺明示,老奴定當(dāng)謹(jǐn)遵三王爺和貴妃娘娘的教誨!”
“有關(guān)昨天晚上發(fā)生的那些事,想必不用本王多說,你應(yīng)該比本王更清楚,眼下六皇弟醉成這樣,只怕一時半會兒平復(fù)不了心緒,倘若他衝動之下跑去九王府鬧事,情況難保不會一發(fā)而不可收拾……所以,本王命你多加派幾個人手,好生看住六皇弟,一旦他醒過來,就立刻派人通知本王!在本王趕過來之前,絕對不能讓他出門,明白嗎?”
聞言,管家精神微微一振,繼而面露難色。
“可如果王爺他硬是要闖出去呢?”
“他還在病著,身體虛弱得很,你們可以先拿話堵他,倘若他還要一意孤行,就不用顧及那麼多了,該動手就動手!總之……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讓他出門!”
“老奴畢竟是一介下人,又怎麼敢對王爺下手?”
“你照做便是,這是母妃的意思,有什麼後果都有母妃和本王替你擔(dān)著,用不著擔(dān)心。”
原本管家就是皇貴妃派去六王府照顧司馬鳳翎的,故而一聽得是皇貴妃的旨意,管家即便心有慼慼,卻是不得不頷首答應(yīng)下來。
“既是娘娘的旨意,老奴不敢怠慢,一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得到管家的承諾,司馬卿鴻跟著又交代了一些事項,見著司馬鳳翎一下子醒不過來,便就沒有留在六王府久候,先自回了自己的府邸。
九王府內(nèi)。
鳥語花香,鶯歌燕舞,一派欣欣向榮的和諧景象,氣氛融洽而又歡愉,宛若冰雪消融的春日,叫人高懸了一整夜的心終於得以緩緩落下。
樹蔭下,慕容長歡枕著司馬霽月的大腿躺在草地上,一邊吃著送到嘴邊的葡萄,一邊含糊不清地開口問了一句。
“你今天賴牀沒去早朝,真的沒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