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地表濕漉漉的,一看就知道是剛下了場雨。這冬雨最是寒冷,那種冷是滲入骨髓的寒冷。剛從賭坊出來的謝二就感覺到一股寒氣侵襲他的身體,他本能的把脖子縮了縮。
“謝二,記得下次在過來玩啊。哈哈哈。。。。”一聲粗狂的男音從賭坊飄來,續而夾雜著一群人的笑聲。
“呸!”謝二卒了口:“真他媽的倒霉,差點連褲衩都給輸掉了。。。等老子哪天轉運了,非撈個夠本不可!”
謝二罵罵咧咧的出了賭坊,本想回酒坊做事,卻看見城墻下面圍滿了人群。一時好奇便往人群中擠了過去。無奈人群過多,怎么也擠不進里面,回頭看見一個書生模樣的,想也沒想就一把往自己帶。
“出啥事啦。。。兄弟?怎么這么多人圍在那里。”
書生大喘了口起說道:“兄臺有所不知,圣上的妹妹惜云公主近日偶染怪病,生命垂危,其師父也束手無策,故圣上貼出黃鎊。只要能救活公主,就是萬金也在所不惜。”
謝二倒抽口涼氣,萬金不是個小數目,倒不知這惜云公主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讓皇帝一擲萬金只為救她性命。那書生仿若看出他的心思,緩緩道來:
“說起那惜云公主雖然只是皇帝的義妹,但也真算得上是奇女子了。天資聰慧五歲能詩,十歲能賦,精通六藝,十五歲一副繡畫‘鳳求凰’連天下第一針的辛四娘都自愧不如。但是最讓人驚嘆還是她身邊的人。。。”
謝二冷冷說了句:“皇親國戚能不讓人驚嘆么。。。”
“不是這個,而是公主在十二歲時候拜了天下第一奇人‘玄機老人’為師。而她的兩名師哥,估計兄臺應該聽過他們的大名吧。”
謝二瞇起眼睛,臉上不經意泛起一絲弧度,用極其怪異的腔調接到:“知道。一個是用兵神速,武功更是無人能敵,被當今圣上親封‘天下第一將軍’的成信。一個是商界奇葩,人稱‘聰資賽萬三’的北地首富,當朝的洛王府小王爺,是成信將軍的弟弟成諾。亦是。。。。惜云的未婚夫。哼,真是個幸運的女人。”
書生驚得嘴里能塞下一個雞蛋了,原因無他。此時的謝二居然去揭黃鎊,而且當場把黃鎊撕得粉碎。
“大膽!!!”一群官兵不知從哪冒出來,抓住謝二就想帶走。
而謝二卻是恍若無人的大笑:“哈哈哈。。。。可笑可笑。。。可惜可惜。。。”
“慢著。。。”卻見一個白發老者從容從人群里走出,青色長袍,道風仙骨。“敢問小哥,為何揭了鎊又復而撕鎊。。。何事可笑又何事可惜。。。”
“嗯?原來是玄機老人喲~”眾人一愣,沒想到謝二的聲音變成嬌媚的女音,看著謝二,一個男子如女子般掩笑嬌嗔,頭皮不禁發麻。只見她?笑道:“沒想到玄機老人會用黃鎊這么。。蠢。的辦法來尋我家主子。”
“哦~姑娘何言這黃鎊只尋你家主子。。。”
“咯咯咯。。。。因為這病只有我家主子救得了。。。玄機老人如果你還想救你的愛徒的話,今晚三更枕塌前候著,過了今夜,就準備辦喪事吧。。”
又是一陣笑聲,低頭一看謝二已是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書生蹲下摸摸他的脖子搖了搖頭,“‘三笑已過,神仙難活’不愧是藥中之王、毒中之后,手段果真毒辣。”
玄機老人嘆了口氣目光幽幽的盯著那抹斜暉,喃喃地說:“終究還是躲不過,藥姬啊藥姬。。你終于還是尋來了,罷了。。。諾兒,為師此去可能兇多吉少,此后也不必來尋我,有緣自會相見。”忽而一陣清風而過,老者已經不見。
“公子,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一個護衛領著頂寶藍絲綢轎子停了下來,抱拳詢問書生。
書生轉身拋給護衛人皮面具時,已人入轎中。只聽一聲靈秀脫俗的磁性嗓音懶散的喚道
“等。”
現在已快到三更,可是這房里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除了惜云因高燒而發出急促的呼吸聲。太后拂了拂惜云那因流汗而濕透的劉海,重重的嘆了口氣。
要不是自己這把老骨頭了還想著到江南來游玩,惜云這孩子就不會為了保護自己,而中了別人的暗箭,至今還處在生死邊緣。
“太后,夜已深了,還請保住身體回去休息吧……”說話者雖是一身的便裝,但是其如松般的身材,底氣十足的聲線。即便是脫去戎裝,將軍終究是將軍,即使沒有護衛們那般魁梧碩大的塊頭,但是往人群一站自有一番的英雄氣息。
“云兒是因我而中箭,本來明日變是她大婚之時,可惜……”
“太后,這藥姬行事怪異,往往讓人防不勝防。。為臣是擔心您的安危啊。。。”
“哼~”太后冷哼了一聲,她統管后宮五十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說到兇險,這宮門可不見得比江湖安全。“這藥姬再怎么怪異,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夫而已。會危及哀家什么安危?”
“太后奶奶這藥姬算不算大夫我不知道,但是聽云兒說過藥姬行事詭異,好賭、愛亂提不著邊際的條件。傳言美貌不似人間物,艷麗近似妖冶,可惜見過她容貌的人不是非死即瞎。這救人亦殺人,下手極其毒辣,因此江湖人稱生死判‘藥姬’。”成小姐看自己的大哥嘴拙忙解釋道。“大哥。。呃不。。這將軍也是擔心您的……”
“這里放眼都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輩,還是需要我這么一樣長輩,在這邊做主的。”太后冷冷地打斷成小姐的話。
成信張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而他邊上的成小姐卻拉了拉他的衣角,
把他推至出房門。
“二妹為何不讓我勸太后,要是有個什么閃失,可怎么辦。你這柳莊已經有個公主在這邊受傷,要是……”
“大哥真是糊涂,這藥姬救人可是要談條件的,大哥認為你有這個權利做得了主么……太后言下之意便是這件事她說得算。你也莫過于擔心,這藥姬是來救人的,不會傷害其他人的。”
“但……”
“哎~別但了,難怪惜云妹妹常說你是塊木頭,你看看人家小三多悠閑啊,自己的未婚妻還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吶。他倒是有那個閑情雅致,對月飲酒。”
成信順著成小姐手往上看,這不,看到一身白衣的少年躺在一棵桂花樹上,手里拿著酒杯,自斟自酌。月光在他身后,為他鍍上了一層銀輝,自在逍遙恍若神仙。成小姐尋思這雖然看不清他的樣貌,可是氛圍卻美艷得自己都有點心醉,這讓外人看到情形還得了。難怪府里的丫頭,最近老往這廂房里跑。
“喲~大哥二姐你們怎么也跑出來了……難道也是被這香味給引出來的。”成諾低頭一望,一張嬉皮笑臉,哪有擔憂未婚妻的人該有的表情啊……
成信一看此景更是怒氣沖天,一掌掌在樹干上。成諾沒想到他會有如此反應,冷不防丁就從這樹上摔了下來。
“哎呦~大哥你……”他還沒說完成信便一拳過來,幸好他溜得快,要不就和那棵桂樹一樣的下場了。
“哇~二姐救命啊。。大哥瘋了!謀殺親弟弟呀……”
成小姐嘆了口氣,伸手護住成諾。心里只納悶,大哥雖說沒有三弟長得俊俏但也是英氣十足,而且為人忠厚,不似小弟乖張風流。真不知道惜云平時乖巧聰慧怎么會看上這么個破落戶。
“大哥息怒,莫不可與這斯胡鬧,要是這般動靜驚動了太后可不好。。。”
“大哥你難道就沒有聞到一股香味兒……”成諾從他姐姐身后探出腦袋,嘻嘻地問道。
“不就是你小子的酒香么……”話未完那手已經一把抓在成諾的衣領上,成諾也不惱一個轉身使了一技金蟬脫殼,人已經沒入身后的竹林中。
“大哥你雖然精通抓人之術,可惜小弟我卻精通脫逃之術。為什么就忙著抓我,卻不理會身邊的奇特香味?”
“哼,你別想再耍我。”從他記事以來,他這個大哥可是不知在這個混世魔王身上栽了多少個跟頭,他說得話怎么能輕易相信。
“等等大哥。。他說得似乎有道理。你知道小三的鼻子一向是比狗管用多了。(成諾插話:什么!把我和狗比!!)他說的話不可不信,你說會不會是藥姬來了,這三更已經到了呀。”
成信停下腳步,嗅了嗅果然空氣中彌漫的著淡淡的花香,不禁顏色突變:“小心!這花香可能有毒!!!”
眾人不明所以,但是將軍說的話能不信么。個個以袖掩鼻。睜大眼睛隨著將軍的目光望向竹林深處。
“嘖嘖嘖。。。此言差也~不是花香。”成諾一躍在空中滑過一條白色的弧線,輕輕一擲,那手中的酒杯就如暗器般飛速射入竹林暗處。只聽一陣騷動,從竹林空中多出了幾個青衣女子,眨眼便來到他們面前。忽然從青衣女子中,有暗器射出,直逼成小姐的面門。成小姐一驚,卻見眼前白光晃過,成諾已立身邊,手中握著復得的杯子。他拿在手中嗅了嗅,繼而露出皎潔的笑容:“果然是香啊……而且還是美人香。”
風未至卻聽空中叮當響起,如露水滑過柳梢,濺落水面泛起漣漪無限,遐想無限。那是風鈴的聲音,只是這聲音又太空靈了。從青衣女子中走出一位黑衣女子,面上戴著黑色面紗。整個人像是裹在黑衣中沒入黑暗里,詭異非常。只剩那袖中白光一閃一閃。定睛一看原來是條做工精細的手鏈,并纏繞在綠簫末端上。那叮當聲便是那綠簫晃動時候,手鏈發出的聲音。
護衛們不知為何只道那是地獄來到的勾魂使者,雖已有七分害怕,卻個個咬牙拔刀相向,想那為首的青衣女子也是沉不住。頃刻,一紅一青竟廝打起來了。
“哎呀~來的人是藥姬怎么辦?小三,快讓他們住手啊……”
“嘖嘖……這一批人都是大哥的手下……我可喚不動……”成諾擺擺手,對自己的姐姐露出很無奈的表情。心中卻惱火:好小子,才一會功夫就又跑里面去了。美差自己做,倒是危險都是我來擋,這次我偏不管了。”
“你……”成小姐啊成小姐你怎么會有這么個挨千刀的弟弟啊!罷了還是自己上吧。
“統統給我住手!”這一聲喊得很大,可惜沒人理她。成小姐尷尬的望向成諾:弟弟~
“放心……我想藥姬既然要來救人,那這人就是想死也是不可能的。沒什么好擔心的,他們喜歡打就讓他們打去吧。不過我那苦命的未婚妻吶~這要是誤了時辰,你可就神仙難救嘍~這江湖人不知道你是耽誤的醫治時辰才走的,還以為那藥姬只是浪得虛名啊~”他嘆息似的摟住姐姐轉身往屋里走,成小姐抬頭居然看到弟弟臉上止不住的笑意。直念叨,惜云啊惜云你真是瞎了眼了怎么會戀上這么個薄情寡性的男人啊!!!
估計黑衣女子也沒料到成諾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情急瞬間穿過打斗的人群,輕輕一躍扣住成諾的肩膀。豈料對方早算準了她會有這一手,反扣住她的手,一個轉身,她還來不及細想,便被困在一堵肉墻里。
“哈哈哈……我還沒見過藥姬長得怎么樣呢。現在讓我一堵你的芳容吧”說著低頭附在她的耳鬢邊,用嘴輕扯她的面紗。所有人都嚇呆了,原因無他,這樣兩個特殊
身份的人,這般廝打在一起,太詭異也太曖昧了。
“三公子別太得寸進尺了!我家姑娘可是你能動得的……”其中一個青衣女子反應過來沖他們這邊一劍刺了過來。只是過于莽撞劍鋒直逼她們家主子。“天啊!!!”
成諾一驚想也沒想轉身護住黑衣女子,幸而功夫不是白練的,盛名噎不是虛的,幾個轉身倒也只損失了件外衣。混亂間,黑衣女子的面紗被劍氣所激,縱是一瞥卻還是看到了黑衣女子的樣貌。這下這個風流三少也愣住了,不是因為這張臉太美了,相反是這張臉太可怕了。。。那不是一個人該擁有的臉那是夜叉的臉。
黑衣女子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盯著他,似乎早料到他該有如此反應。青衣女子們忙擁到她身邊擔心的詢問:“姑娘,沒事吧……”黑衣女子輕眨了下眼睛算是對她們的回答。
成諾干笑了笑:“江湖傳言藥姬是美貌不似人間物,艷麗近似妖冶的美婦。只是姑娘你的年紀和外貌……”
“我不是藥姬,是藥叉,她的小師妹。”
這次連其他的人也驚得下巴都掉了,只是這成諾又和別人驚得不一樣。他驚得是說話人的聲音,比起她的聲音,剛才的容顏算什么?實在是太美太悅耳了。
“你們都離開吧”為首的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丫頭一擺手,其余的女子往身后一躍消逝在竹林中。青衣丫頭回頭看見其他人都還楞在原地,不禁輕笑道:“三少您還楞著做什么,還不快請咱姑娘進去……這已過三更,晚了誰可都救不了啦~”
“噢……是是是……姑娘請進~”
一進屋內卻聞得那熏香彌漫,藥叉不由的皺起眉頭,盯著那個香爐看。
“這個香有問題?”成信抓起香爐就往窗外仍去,“這熏香本是貢品,極其珍貴沒想到也被下毒了……”
“大哥糊涂……這香如果有毒就該留下來讓藥叉姑娘看看……”成小姐責怪道。這大哥平時很冷靜的,怎一遇到惜云的事情就犯傻吶。
“或許他不糊涂,可能這毒本是他下得。讓我家姑娘看到了,不是露餡了么。據我所知,大公子一直鐘愛于惜云公主,怎奈流水有意,可這落花無情啊。這惜云公主卻偏愛生性風流的三公子,眼看就要到大婚之日了,無奈只好把佳人給毒倒,延長婚期。哎~人是有私心的。”眾人被青衣女子的一番看似胡謅的推理給愣住了,成信更是被說的苦不堪言。
“我是愛惜云我承認。但是我也尊重她的選擇。太后相信我,我成信不是一個自私狹隘的人。雖然痛苦但是我會祝福惜云。我……”
“誰知道你是不是個兩面三刀的人啊~”青衣女子依依不饒。
“放肆!”太后把那龍頭杖敲得梆梆響:“我們皇家的事,還輪不上你這個平民百姓來議論。”
“噢~對了我怎么把太后也給忘了……其實您老人家也是有動機的。士農工商,這商在你們皇族眼里是最為不堪的。這三少雖是王爺,但也是個商人,而且風流成性。而這大公子卻不同了,是士亦是天下第一的大將軍,比起錢,皇族當然是比較喜歡權了。如果能拉攏大公子死心塌地的跟隨皇帝,那這龍椅才算得上是穩如泰山。如果惜云公主中毒的話,就有時間來改變這局勢。您下毒的動機也不小啊……”
“反了反了……”太后氣得幾乎昏厥過去,嚇得成小姐使勁的掐她的人中。這外屋亂成一鍋粥,里屋的倒好,成諾站在藥叉身后,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施針,似乎外面發生的事情和他沒關系似的。
“三少這么認真的盯著,是不信在下的醫術么?”一回頭便對上一雙墨黑深沉的眼神,只是那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也是,有什么會比自己的未婚妻來得重要呢?
她看了眼榻前依舊昏睡的伊人,修長的手指在她那微紅的臉頰滑過。惜云惜云這么幸福,真是不該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么?你是個卑賤的女人。她嘆了口氣,起身走了出去。
“凊依不許胡鬧,退下。”
“是……”凊依沖她吐了吐舌頭,乖乖的站在一旁。
這個凊依自她入師門就一直伴隨在她身邊服侍她。她對她是看若妹妹寵愛有加,但也成就了凊依刁蠻任性毒舌的個性。在這樣一個場合她的話會不會太多了,真不知以后是福是禍。
“惜云怎么樣了!”成信一見她出來,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可惜,藥叉卻不著痕跡的晃過他,走到太后跟前。一揮手,便見一根銀針插在太后的身上。成小姐瞪大雙眼,以為她想行刺太后,幸好這時候太后已緩緩蘇醒。
“藥叉姑娘,云兒的是病……”又是惜云!
藥叉冷冷回了句:“暫且死不了。”便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任憑旁人怎么詢問就是不開金口。
“凊依姑娘這是?”
凊依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指手畫腳了半天卻沒人明白她的意思,氣得牙齒咬得咯噔響。
“哦~我明白了。難道是你家姑娘不讓你說話。。。所以你沒法告訴我們……”成小姐看了半天恍然大悟。
凊依一眼水汪汪,使勁的點頭,知音吶~
現在是醫者最大,她想睡覺誰敢擾她。連太后都安靜的坐著。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成諾從里屋出來,卻看見圍在藥叉邊上,一臉郁悶卻又很無奈的眾人。而被眾人死盯的人卻能夠心安理得的……睡覺?!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可以談談條件了。”剛才的疲倦已無,換上的是清明透亮的雙眸。對上這樣的眼睛,成諾眼神更加迷離了,泛起漣漪無限。她這是在等他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