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鬆了鬆緊張的面部表情,拿起地上只剩半截的掃帚,吹走上面蒙著的那層厚塵,欲要打掃。
這時從不遠處的屋子裡傳來一陣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
安瑤頓了頓手裡的掃帚,心想莫非是靈異物體?
可這青天白日,她不會如此倒黴吧?
“叩……叩……”聲音漸漸加大。
安瑤瞬間毛骨悚然,愣在原地不敢走出去,手裡握得緊緊的掃帚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她不怕爹爹將她趕出安府,不怕鬼姐姐那面目可憎的臉龐,不怕安雅母女從小對她心機有加,更不怕紫靈爲了將大皇子佔爲己有而處處刁難她,只怕這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讓她恐懼,不甘自己是被這種東西嚇死。
敲門聲震耳欲聾,安瑤緊抱著掃帚,眼睛死死盯著門口,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那東西就滾了進來。
“啊——”
突然,一陣悽慘的叫聲傳入她耳裡。
安瑤的背脊涼了一片,呼吸急促著往外探去。
只見掛著衣物的那間屋前,一抹白色的影子在草叢中不斷晃動著。
是她之前看到的那個白色的身影嗎?可它爲什麼遲遲不擡起頭?它是人還是鬼?
接著,她的瞳孔逐漸放大……白影上的腦袋終於擡起,一頭黑髮如墨水潑過,從臉上到小腿上,沒有一處是可見的地方。
那身白衣,在如此黑髮的襯托下,更顯單薄與淒涼。
她感到那東西正朝她看來,不禁嚇得縮了回去,背靠在牆上心跳加速。
它一定是看見她了!
之前她求三皇子給她開門,那麼大的動靜,它不可能沒有察覺。
死就死吧!
想到這裡,她舉起手中的掃帚,跳了出去,“你究竟是人是鬼?!你……”
她未說完的話在看到那人的模樣後猛地生嚥了回去。
黑髮遮住她的大半個臉頰,不著裝飾的臉上蒼白如銀,與那一頭烏髮相輝映的莫過於那隻露在空氣中的眼睛,發(fā)皺的眼皮耷拉在眼角處,深刻的魚尾紋更是爬向耳際。
瞳孔裡看不到她的眼珠子,翻白的眼球正朝她的方向看來。
安瑤張著嘴,半天也合不攏。
不知是嚇到還是震驚到,她居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神情呆愣地望著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白影。
只見“它”晃動著那一身如同骷髏的身形,慢慢朝安瑤挪來。
“你別……別過來!我知道你是人!你也是這宮裡的人嗎?”在距離五步之遠的時候,安瑤突然驚醒過來,大聲問道。
“它”停了下來,伸出只剩下皮包骨的手指頭,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安瑤。
意思是說,她跟安瑤一樣都是被關(guān)進來的。
安瑤很清楚得看到她的手指只有三根,其中大小拇指都只剩下一小段的骨根。
“你爲什麼不說話?能告訴我你怎麼來到這裡的嗎?”安瑤壯了壯膽,站起身問道。
對方突然張開嘴,在她口中,安瑤卻沒看到常人該有的舌頭!
原來,她是既看不到東西,又說不出話的宮人。
這樣一來,她就無法從對方嘴裡知道一些關(guān)於這個鬼地方的秘密。
她失望地嘆著氣,往屋子裡走去。
陰風再次刮過,她抱緊了身上的裘衣,卻發(fā)現(xiàn)那個人只穿著那件單薄的褻衣,不禁爲她感到擔憂。
於是轉(zhuǎn)回頭又問道:“你不冷嗎?”
那個人聽到,對著方纔安瑤所站的方向點了點頭,絲毫不知道安瑤人已經(jīng)又站回了屋子門檻處。
安瑤脫下自己身上的狐貍皮草,掂著腳尖朝她走去,接著輕輕地將皮草掛在她肩上,再幫她捂緊,“你穿著它吧,夜晚恐怕會更冷,你就這麼一件單衣,小心著涼。”
儘管這人長相醜陋無比,還泛著那駭人的白眼,但安瑤此刻已然放下心中的恐懼,試圖與她溝通。
對方順著安瑤的手摸到了自己身上的狐貍皮草,脣角微微上揚。突然想起什麼似得一頭往自己屋裡跑去。
雖然一路踉蹌,但她還是很快在自己屋裡找到了一張紙和一支筆。
她顯得很興奮,張牙舞爪地朝無人的地方揮著手,像是在喊安瑤過來。
雖然方向喊錯,可安瑤還是會意地問她:“你是讓我過去嗎?”
她點點頭,接著將頭靠在膝蓋上,像是在寫著什麼。
安瑤上前一看,只見那張早已揉得發(fā)黃的紙上正歪歪扭扭地躺著兩個字:阿甘。
“阿甘?是你的名字嗎?”
她點頭。
“太好了!阿甘,你在這裡有多久了?”
她伸出那三個指頭,安瑤驚道:“三年?”
阿甘搖搖頭,又伸出另一隻手,那隻手上只有兩根指頭,她將它們併攏一起。
“五……五年?!”
可是她看到的依然是搖頭。
難不成……“還是你根本就不記得了?”
阿甘點著頭,接著咧起嘴笑著。安瑤震驚之餘,又見阿甘指了指她,接著指指自己,突然跑到屋子裡搬出一個梯子狀的物體,最後隨處一指,落在一邊的院牆上。
安瑤被指得有些暈頭轉(zhuǎn)向,可還是粗略地翻譯著她的想法:“你是讓我去爬牆?”
阿甘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埋頭畫了起來。
雖然阿甘眼睛看不見,但安瑤還是從她的筆畫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你是想用這個梯子,讓我們兩個逃出去?”
阿甘終於又點起
了頭。
安瑤擡頭看了看那足足有三人高的院牆,若是借這梯子的力量,再加上互相協(xié)助下,興許真的能從這裡逃出去。
她回頭,正見阿甘閉著眼望著天空,臉上正露著一抹滿足的笑意。
這麼多年了,她終於盼來一個活人,有著與她一樣求生意志的活人。她摸著瞎做了這個梯子,只爲有天能遇到一個貴人,帶她離開這個魔鬼窟窿。
“好,那我們這就動手?”
阿甘很是興奮,連連點頭。
安瑤將她手裡的紙筆拿了起來,發(fā)現(xiàn)紙上幹掉的墨跡上隱隱約約躺著一個字,敏。
本還想問她點什麼,卻見她已經(jīng)擡著梯子一步一步地朝院牆方向走去。
她知道阿甘心中想要出去的願望極爲強烈,也不知她是盼這一天到來盼了有多久,而這麼久以來,她又是如何得以生存的,還是和這紙上的“敏”有所關(guān)聯(li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