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明并不答話，一時之間，這間書屋安靜得可怕，兩人雖面對面在交談，卻都一言不發，姬伯在等待，等待張然明的回復。

張然明是治世之能臣，若能得到他的幫助，等多久都無妨。

“大公子，憑何認為我會幫你？”張然明語氣低沉，帶有拒絕之意。

還沒等姬伯說話，張然明壓低聲音：“大公子，請回吧。”

干凈利落的一句話，便將姬伯拒之門外。

但姬伯既然受衛揚所托，前來此地，絕不能輕易地離開，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他也得試試，更何況張然明并沒有完全拒絕他。

姬伯站起身，緩緩向外走去，走至一半，停了下來，轉過頭，道：“然明先生，在趕我走之前，我還想多說幾句。”

“說。”冷冷一字，讓姬伯有些心灰意冷。

他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來見張然明，豈能空手而歸，“然明先生。”姬伯拱手作揖。

“九年前，因我之故，未聽您之諫言，讓三弟有機可乘，不知禮數，得罪幽王，被逐出晉國，這都是我自作自受，

您不得已去輔佐三弟，心里難免也有苦衷，小張跟我一同在外漂泊，至今未回，我只覺得對不起他，對不起你們父子，然明先生，在這里，姬伯向你們父子賠罪。”

說完，只聽得撲通一聲，張然明循聲望去，見到姬伯竟跪拜在地，堂堂一個晉國大公子，竟然屈尊降貴，他忙站起身，想扶起姬伯：“大公子，凡事不能強求啊。”

“然明先生，您若不幫我這一次，我便跪地不起。”這原非姬伯之本意，可也是無奈之舉，若無張然明相助，憑他之能為，又怎能與三弟對抗。

“這...”張然明本就在猶豫之間，見姬伯態度，更是越發地靜不下心，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來回踱步，“大公子，您別為難老臣了，快快請起。”

“然明先生，姬伯知道您之所慮，您與荀成將軍情同兄弟，更何況這九年來三弟對您也不差，于情于理，您也不該倒戈相向，可是，三弟近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您一直在旁，難道沒有看清嗎？”姬伯注意到，當他說出這番話時，張然明稍微愣了愣神。

看來是被他說到點子上了。

于是他繼續道：“幽王碌碌無為、任用奸臣，使得天下百姓苦不堪言，豺狼兄弟為非作歹，惡名天下，這都是三弟所為，然明先生，您與父侯都經歷過苦難生活，難道不知何為疾苦嗎，若讓三弟成為晉侯，天下不知又將引起多少紛爭，這是您的初心嗎！”

不錯，在姬仇逃離晉國，前去齊國避難之時，他便是見到姬仇的俠義之心、仁德之情，便放棄自己在都城的大夫之位，追隨于他，愿助他成就一番霸業，而事實也證明如此，姬仇即位，晉國安定，貴為方伯，天下以晉國為首，即使二王并立，也不過暫緩之勢罷了。

可相比較雄心壯志、富有仁德之心的姬仇，現在的晉世子姬還卻是一言難盡，不念手足之情，將原本屬于大哥的功勞悉數奪到自己手中，與豺狼兄弟狼狽為奸。

張然明都看在眼里，若非晉國世子之人選別無其他，晉侯對此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會讓姬還一直胡作非為。

不僅如此，他輔佐姬還長達九年，可現在姬還竟然懷疑到他頭上來了，認為是他將豺狼兄弟的消息告知了晉侯，殊不知，姬還的所作所為，晉侯早已知曉，根本不需要他張然明告訴晉侯，若他繼續跟隨姬還，局勢對他而言，只會越發不利。

而現在，大公子姬伯還活著，且有奪回世子之位的雄心壯志，更是難能可貴，他也深刻反省九年前自己犯下的種種錯誤，應當醒悟，頗有當年姬仇之風范。

姬伯在等，他知道張然明已經有所猶豫，此時他要做的，就是靜靜地等待，等他思考完全，自會給他答復。

“大公子，你贏了。”

簡單的一句話，告知了答案，張然明已經答應姬伯請求，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大公子快請起。”姬伯雙腿已跪得發麻，張然明花了好大的勁才將他扶起，“大公子，請上座。”

等姬伯坐下后，張然明問道：“大公子，不知您有何辦法對付三公子，三公子有荀成將軍輔佐，現在又與衛世子爭奪豪婿之位，君上可是將希望都放在三公子身上，若三公子贏得比試，若您要奪世子之位，只怕比登天還難。”

張然明所言不虛，對于晉侯姬仇而言，他心中所想，便是與齊國聯姻，若能做到，晉國便可在天下間立于不敗之地，至于世子之位，給姬還又何妨，更何況要配得上齊國公主之人，身份自是要尊貴非凡。

“然明先生，您覺得衛世子要贏得比試的機會有多大。”

張然明神色凝重，搖搖頭：“老臣認為衛世子要贏得比試，恐怕相當之難，且不說衛世子身受重傷，天下盡知，即便不受傷，恐怕也不是三公子的對手，三公子之武藝，大公子您最為清楚不過。”

姬伯點點頭，姬還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斗狼主，從層層突圍中殺出，不亞于他的武藝，單憑衛揚，絕非其對手。

“再談文試，今天衛世子之表現著實讓我意外，但也不過是平分秋色罷了。”

“好一個平分秋色，若非父侯方伯之緣故，天子豈會說此之言，況且，三弟本就是賴父侯之功，才能再次與衛揚較量，否則以他之能為，早已沒有比試的機會。”姬伯忿忿不平。

“這也是三公子的本事，而至于衛世子，他第一天便將自己的底牌亮出，實非明智之舉，三公子恐怕早有防備，后面兩場文試，衛世子要贏，只怕是難上加難。”張然明很是不看好衛揚，畢竟早在衛揚穿越過來之前，他那不學無術的小霸王之名，早已冠絕天下。

若非后續之功，給他挽回了點名聲，誰又能想象得到，衛世子竟然能和晉世子同臺競爭這齊國豪婿之位。

“然明先生，恐怕此次您判斷錯了。”姬伯知曉衛揚之能為，才敢斷下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