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信讓他們表情放鬆了一些,不過他們還是有一點擔心,畢竟我那是單刀赴會,按道理來說,和送死是沒什麼區別的。
做出這個決定,我不是逞英雄隨便做的,我和王志眼神交流過,他點頭了,他有信心讓我單刀赴會的情況下保我安全。
這應該和看哥一樣,是在賭了。因爲張三北知道王志的存在,所以王志就不能出現在張三北面前,他要在暗中保護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才能不被張三北看見的情況下保護我,反正他既然能點頭,那麼就說明他有信心。
是說不出的一種感覺,我選擇了相信他,去賭這一場博!
出來之後,有十幾個弟兄在門口等著我,看他們的表情,顯然就是東子告訴了他們我要單刀赴會的事情了。
“文哥!”
“文哥!”
“文哥,這樣太危險了!”
這十幾個弟兄也能算是我的忠實維護者了,都還挺年輕,是新生派,有好一些還是之前從文明堂跟我過來的。
我擺擺手,他們立刻停了下來。
“沒事的,我有分寸。夜了,你們都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開幫會呢。”我笑了笑。
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這一步,有了屬於自己的忠實手下,有了一羣擁護我的人。似乎,我不應該孤單,只是恰恰相反,我無處不孤單。
在以前曹翔和我幾乎心意相通,我腚一撅他知道我是要放屁還是要拉屎,我嘴一動他知道我要說什麼。但是現在不是了,我們分別了幾個月後,在黑道路上我比他走多了一步,城府比他深了,經歷比他多了,受的苦痛也比他濃了。我們之間無形中已經拉開距離。以至於到現在,曹翔已經不能猜透我的想法了,哪怕我就在他面前。
這是一種悲哀。
看哥死了之後,我似乎心裡多了一把鎖,門打不開,裡面的塵埃越來越多,掃也掃不出來。
一說曹翔,曹翔就到,他不知道哪裡收的風,特地從粉城趕了過來,臉色有些不好看。
“文明,別去!”
一來到,他就是沉聲的一句話。
聳聳肩,我輕鬆道,“放心,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你快回去睡覺吧。”
他鎖著眉頭,本來就粗大的眉毛皺成一團,給人一種無形的兇意。
“張三北什麼人你不是不知道,你這樣單槍匹馬地去張三北那裡,面對他幾百號人,和送死有什麼區別!?別以爲獨闖龍潭有多英勇,尼瑪這其實就是傻逼行爲!”曹翔壓抑不住憤怒地道。
其實按照我們現在的地位,他就是我的手下了,而他現在這麼對我說話,就是不敬了。出來混,要很講究規矩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老大什麼時候都要有威嚴,手下要是有哪一點不敬,那可是要受到懲罰的。不然的話,你還怎麼做老大?
但我和曹翔的關係不一般,雖然我現在是幫主,但我在曹翔,從來都是平等關係對待的。
他這種語氣我覺得很正常,但是其他人就不這麼認爲了,他們服我可不服曹翔,因爲在很多人的眼裡,曹翔沒立過什麼戰功,只是靠我的裙帶關係上位的而已,真正服他的,沒有幾個。
“喂!有你這麼和文哥說話的麼!?”
我身後一個小弟立刻就指著曹翔罵道。
曹翔只是輕輕地瞥了他一眼,無視他,直直地盯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見曹翔不鳥他,那個小弟更加地怒了,他站出來,比剛纔提高聲音地罵道,“別以爲你做了堂主就了不起,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文哥給你的!”
這話有點衝,讓我很是一些頭疼,我想罵他,卻不能罵他,因爲他這是維護我。雖然他這種維護有些不討人喜歡,內容有些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哪怕他不是故意的。
曹翔這下也怒了,他罵道,“我他媽關你什麼鳥事!文明他是我兄弟,我說他兩句怎麼了?!草!”
“都他媽夠了!”
見他們有越演越烈的趨勢,我趕緊喝止,拉著曹翔的手走到一邊。
“不用和他計較,剛纔那話你當他放屁行了。”我沉聲道。
他錘了我一下,說道,“我管他放屁!”頓了頓,他認真說,“文明,你說人要是死了,還能重來嗎?人活在這世上,他是爲自己一個人活嗎?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冒險,換來那一點點威望,值得嗎?張三北叫你去,就是想要你死!你要是去了,那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我沉默了一下,曹翔的話雖然令人討厭,但不可否認,他是在乎我才這麼說我。
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摟住他的頭,和自己的額頭緊緊貼在一起,我們對望,能看到彼此眼裡的黑白分明。
“翔子,相信我,我有分寸的,我會平安回來,到時候我們豪喝一頓!”我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能清楚看到他瞳孔裡的自己,“我會回來,因爲我還記得我們還有大事沒做,還有大仇未報,我不會死。”
“但是……”
“別什麼但是了!”我打斷他,“認識了這麼多年,你狗日的還不相信我是不是?哥就是一個神奇,如果不是走到了這一步,幾個月前,你會想到我會當上一個幫派的幫主麼?相信我,我能行!”
夜已深,夜風徐徐,已經是深夜四點,我獨自一人出現在風安的街頭,有一點冷。
我說服了曹翔,他肯讓我來了,名曰送死,傻逼行爲。
東子他們把我送到風安之後,就停下來了,我和王志一起走,東子他們看了我們好久,一直停在那個地方。
我問王志帶幾把槍了,他說一把,我又說,一把夠嗎,他說有五個備用彈夾,我心裡馬上就鬆了一口氣,那足夠了。
很快,便到了張三北的總部,這個時候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只有孤獨的路燈還有不斷擾人的夜風。
居然走著走著,轉頭一看,次奧,一直在我身邊的王志居然不見了,街道空空如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了,走到哪裡去了!
尼瑪,他不會甩掉我,自己一個人回去睡覺了吧?
要是這樣的話,我可要打電話給潘曼香投訴,這保鏢做得可不夠敬業啊!
想是這樣想著,但我腳步不敢停留,都來到這個地方來,再無功而返的話,那就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再者說,我內心深處也不相信王志會是那種混蛋,拋棄我而去……萬一我出了什麼事,他就不怕他家大小姐抽他麼?
到了,遠遠地,就看到門口站了好多人,手裡都拿著傢伙,正虎視眈眈地望著我,而且都還是光著膀子的,紋身顯露出來,各種各樣都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老鷹豹子,各種各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而是社會的人渣。
我身上沒有紋身,當初進幫的時候,東子叫我紋一個,我說不用,黑社會也不是單一個紋身就能混好的。
混黑,黑的是心,而不是身。
看著陣仗,單在門口站著的都有二三十人,要是進了裡面,會有多少人等著我?我不知道。
我有那麼一些緊張,單人匹馬獨闖龍潭這種事情,說不緊張那是假的,我又不是葉問,可沒有一個挑幾十個的本事。
但我不能表現出緊張,我現在是一幫之主,必須要拿出幫主所需要的風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我不禁會想,要是換做看哥的話,他會緊張嗎?一個人面對幾十個人敵視的目光,他會心跳加快嗎?大約兩秒後,我得到了答案,不會。看哥是鐵膽,他經歷過的事情太多,人生大起大落,什麼場面都見過,當初他被張三北用槍指著頭,連眼都沒眨一下,就說明他夠淡定,即便是現在獨闖龍潭,他也能夠從容面對!
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做到看哥的這個地步?
我走了過去,雙手插袋,目光冷酷不屑,嘴角掛著不羈的笑,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他們給我讓開了一條路,手裡鐵棍和開山刀在手掌上不斷地拍打著,嚇唬著我,一下又一下,想讓不戰而怯。
我走進來了,被好多好多的人包圍著,進了這個人圈子。進來之後,我才發現,圈內圈外完全是不同的感覺,在圈外的時候,我還能談笑風生。但是到了圈內,那種壓力像處於深海幾千米深一般,無形卻力大無窮無處不在地壓過來,讓我難以喘氣。
插在褲袋裡的雙手握緊著,我儘自己最大的力氣撐住,不讓自己露出膽怯和緊張出來。
傻嗎?是吧,有一點傻。看哥因爲好賭而死,現在我這個看著他死的新任幫主,上任不到三天走他的老路,賭。與之不同的是,他的賭是建立在自己身上,而我是建立在別人身上。他相信自己,我相信王志。
終於,看到張三北了,在他面前,捆著一堆人,身上傷痕累累,被毒打過一頓,還被塞上了嘴巴,只能瞪眼不能喊叫,數數約有四十多個,都是以前狼頭的兄弟,只是他們退幫了。
“嘿嘿,甄文明,你膽子不小嘛!”張三北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右手把玩兩顆核桃,臉上盡是欠揍的謔笑,“你就不怕我,幹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