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日誌衝突
陳梵沉默地凝視著身前的全息界面，其中那封來自艦長鬍青浦的絕筆信已然步入了尾聲。
信件末尾記錄的信息已經不再詳細，而是簡略的一筆帶過。
不難想象，當時這位負責任的艦長已經油燈盡枯，可以說是吊著最後一口氣完成了這封帶有記錄性質的遺書。
事實上，要不是這些設備都配備了腦電波操縱模塊，以艦長當時的情況，估計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都留不下來——異化的身軀足以遏制他的任何掙扎舉動。
可即便如此，依靠著這些簡略的信息，陳梵依然注意到了一個關鍵點。
TE913號發現的那個未知宇宙，大概率就是他所在的EL13697101宇宙！
陳梵至今還記得那個奇特的、疑似被超空間膜吞噬大半的宇宙泡結構。
只不過……
按照胡青浦的描述，他和兩名洛塔熊貓人對EL13697101宇宙泡的判斷完全出錯了——這玩意兒壓根就不是被超空間膜吞噬大半了！
丫的甚至還沒徹底“出生”呢！
任憑陳梵想破頭皮也沒想到，他所在的EL13697101宇宙泡竟然是被超空間膜“生”出來的！
“這確實是一個從未被記錄過的現象。”
壹的聲音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超空間膜上有著大量宇宙泡，這些宇宙泡不僅會消亡，也會不斷誕生。”
“按照人聯的觀測，每一個宇宙泡的誕生過程都源於一場劇烈的爆炸。”
陳梵眼神微動，他想起了胡青浦遺書中提到的一點信息：“奇點？宇宙大爆炸理論？”
“不錯。”壹肯定了陳梵的說法，“奇點本身只是一個數學概念，它並沒有實體。”
“是不是感覺很熟悉？”
陳梵猶豫著點了點頭，低聲說出了一個詞彙：“……虛無？”
“對，就像是虛無一樣，奇點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概念。”
“正因如此，科學院認爲這些奇點的來源是超空間膜外的虛無。”
壹做出了總結：“總之，奇點發生爆炸，宇宙泡由此誕生。”
“在這之前，人聯境內所有宇宙泡都是這麼出現的。”
“無論是大宇宙泡還是小宇宙泡。”
陳梵恍然。
照這麼說，EL13697101宇宙泡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怪胎！
怪不得其宇宙泡結構相當複雜，直到現在科學院都沒有真正完成破解工作！
“怪不得……”
正當陳梵陷入沉思之際，隊內通訊頻道內忽然響起了伊莎若有所思的呢喃聲：“先前我就感覺挺奇怪的，實驗室裡那名院士留下的遺體雖然成爲了一堆充滿肉瘤的爛肉，但它幾乎沒有任何腐敗的跡象。”
“科研船失事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事了，這麼長時間，屍體按理說已經發生了嚴重的腐敗現象纔對……”
陳梵收回思緒，點頭補充道：“這名艦長已經考慮到了這點。”
他伸手指了指全息界面的最後一部分信息：“他不僅下令將艦內抽成真空狀態，甚至還關閉了艦內自清潔功能。”
說著，陳梵眼底閃過了幾分欽佩之色。
從各種蛛絲馬跡中迅速搞清楚TE913號科研船遭遇的狀況，完成全面分析之後再做出一系列極其妥善的安排……
很難想象這是一名從深度昏迷中艱難甦醒，並處於彌留之際的人做出的安排。
只能說，拋開院士的身份不談，胡青浦也是人聯內部最拔尖的星艦駕駛員。
更別說抽取艦內空氣的命令了。
當時的胡青浦仍然留有意識，他完全可以繼續嘗試自救，但爲了保證後續人聯的調查，這名艦長毅然決然地放棄了最後一絲求生希望——和其他幾名院士不同，胡青浦是死於窒息的。
“日誌記錄已成功提取。”
電子合成聲在陳梵耳邊傳來：“重點資料已完成分類整理。”
“情況有點不對勁。”
壹的聲音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本機發現有幾個重要環節對不上。”
……
兩幅全息投影在陳梵身前微微浮動，其上的文字也隨著他的念頭不斷變換。
左側，是來自艦載主腦的日誌信息。
而右側，則是來自胡青浦的絕筆信。
湛藍色的全息投影上用鮮紅色的字體標註出了兩方的區別之處。
陳梵眉頭緊皺，低聲喃喃：“從抵達超空間膜異常節點開始，兩邊的證詞就有點對不上了啊……”
艦載主腦的日誌顯示，TE913號科研船抵達超空間膜異常節點的時候，艦載主腦就發出了相應的預警信息——跨宇宙通訊信號中斷了，艦載主腦自然會發出預警。
艦載主腦甚至向胡青浦發出了立即撤離的提示信號。
但……
沒有一個預警信號得到迴應。
艦內全息錄像顯示，無論是胡青浦還是其他的院士，都無視了艦載主腦的預警信息，只是忙著各自的研究工作。
看著日誌中密密麻麻的預警信息無響應的記錄，陳梵頓時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難道說……幻覺其實早就出現了，只是沒有人察覺到？
他繼續往下看去。
當TE913號科研船駛入虛淵的時候，星艦遭遇了極其強大的引力風暴。
這點沒什麼問題，胡青浦的絕筆信中也描述了這一事件。
問題很快出現了。
艦載主腦日誌顯示，這場引力風暴壓根就沒有結束過！
甚至，在引力風暴的影響下，科研船的行駛軌跡也出現了巨大的偏移，一頭栽向了異常宇宙泡！
不錯！
和胡青浦的絕筆書產生了極大的出入，科研船並不是主動降落，而是在引力風暴中被迫墜落的！
當科研船跌入四維之後，艦載主腦便監測到所有院士都陷入了無意識昏迷狀態。
日誌顯示，當時的艦載主腦試圖操控艦載機器人對這些院士實施救助行爲，但胡青浦忽然“甦醒”，並取消了艦載主腦尚未開展的救援工作。
他甚至主動使用艦長權限臨時凍結了艦載主腦的所有控制權限！
緊接著，在全息攝像頭的記錄下，一名名院士接連“甦醒”，然後狀若瘋魔地在身邊用自己的鮮血寫下了那些扭曲模糊的血字。
在書寫的過程中，一層層肉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院士的身上生長出來！
在日誌的最後，艦長鬍青浦忽然迴歸了清醒，在駕駛艙內艱難地留下那封絕筆信後，胡青浦接連用艦長權限下達了幾個命令後便在逐漸稀薄的空氣中失去了生命跡象。
陳梵臉色有些難看地比對著兩份記錄。
事到如今，情況已經很明顯了。
早在科研船抵達超空間膜異常節點的時候，科研船上的所有院士已經陷入了對方的“圈套”之中。
隨著共鳴深度不斷增加，院士眼中的幻象也逐漸增多，直至徹底陷入瘋狂！
陳梵將獲取的所有數據和調查結果簡單整理了一番，轉頭向壹下達了命令：
“壹，幫我聯繫宋子亮院士。”
……
十多分鐘後。
得知所有情況的宋子亮臉色難看地看著站在血肉堆中的陳梵。
得知科研船有消息的莫爾局長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只是一眼，他也同樣陷入了沉默。
科研船已經失蹤了大半年時間，管理局內每一個人都對TE913的結局有了相應的猜測——科研船內那幾名院士恐怕兇多吉少了。
但即便是宋子亮和莫爾，兩人也萬萬沒想到會看到如此一幕人間慘劇！
兩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共鳴？”
宋子亮用十分簡短的話語追問道。
見到陳梵點頭肯定，一旁的莫爾也發出了追問：“廣播文明？”
陳梵再次點頭。
“該死！”沒等宋子亮說話，莫爾已經面色漲紅地發出了一聲暴喝。
“通知科學院！”
莫爾厲聲喝道：“拉響全境戰爭警報，必須得解決那個廣播文明！”
“自從走出宇宙，人聯就沒吃過這樣的虧！”
“局長，冷靜點。”和莫爾稍有區別，宋子亮深深地吸了口氣，稍微平復了一番內心的複雜情緒，“在這之前，我們得先找到那個廣播文明。”
“到現在爲止，我們不僅不知道對方的位置，甚至不清楚對方的實力。”
“這場戰爭……恐怕打不了。”
莫爾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他知道宋子亮說的沒錯，截至目前，人聯對廣播文明的認知太過稀缺，別說對方的具體座標和科技水平了，就連對方的文字體系都還沒搞明白。
這踏馬打個屁！
虛空索敵嗎？
可……
“不管怎麼樣，廣播文明已經對人聯宣戰了，科學院那邊……”
宋子亮點了點頭，向莫爾投去了一個肯定的眼神：“放心，我已經通知科學院了。”
“估計科學院那邊很快就會有迴應了。”
聽到宋子亮的回答，莫爾的神色稍微舒緩了幾分：“那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尋找那個廣播文明？”
事到如今，找到那個廣播文明的座標無疑成了最首要的任務。
宋子亮輕輕咳嗽一聲，下意識側過頭看向全息投影中的陳梵。
“你，去把廣播文明找到。”
陳梵愣了愣神，下意識扭頭朝周圍看了看。
發現身周沒有別人後，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茫然起來。
“啊？！”
陳梵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匪夷所思地反問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