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貴和聽了大吃一驚,她萬萬料想不到宋可人的手段竟如此縝密。
“姑奶奶,現(xiàn)在只有你才能救我們奶奶了!”小柔哭著說道。
方貴和面露難色,她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扶小柔,并低聲的說道:“哎……我也想啊,可你知道,我那個店面……哎……你奶奶給我的銀子,我買了兩家店。這樣吧,只要等錢一周轉(zhuǎn)回來,我立即派人給你們奶奶送去!”
小柔一聽這話就急了,她扯著方貴和的衣裳,哭著說道:“奶奶,你要是不救我們就沒有人能救我們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們奶奶要被宋姑娘趕回鄉(xiāng)下去了,你也知道鄉(xiāng)下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們奶奶呢!”
方貴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尷尬的站在哪里,尷尬的皺著眉頭。
“好吧,我有個朋友家里有間空房,一會叫你們奶奶住過去。不過,要租的,租金你們要給他的!”方貴和說道。
小柔連連點頭,對方貴和千恩萬謝。
回到家后,趙姨娘不用小六子等人送,直奔方貴和幫她們租的房子去了。
趙姨娘只帶走了三個下人,一個老媽子、一個小廝跟小柔。不是她不帶那些下人,而是那些下人不愿意跟著她回去。
世態(tài)炎涼,人心變得就是這樣快。宋可人冷眼看著下人們畢恭畢敬的忙碌,心里卻不是滋味。
墻頭草,最討厭。
這不,這些墻頭草們看到周茂得志,竟把日間從趙姨娘那里省下的冰拿到了周茂的房間里。趙姨娘與宋可人鬧翻臉,不過才一日的功夫,這些早晨還拿捏不準(zhǔn)到底要押宋可人的寶還是押趙姨娘的寶的下人們,一下子全都投奔了宋可人。
宋可人冷笑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屋子里擺著兩個巨大的盆,盆里放著許多冰塊。屋子清涼,絲毫沒有夏天的感覺。
才關(guān)上門,就有人敲門。宋可人開門,門前是周茂。
看到周茂,宋可人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為啥,就是不是好意思。兩人落座的那一瞬間,宋可人忽然有一種感覺,兩人像是隔了一個世紀(jì)那么的遙遠。
周恒也不好意思,昨兒晚上那些肺腑之言說出去以后,他就不好意思。臉紅得跟個小媳婦死的,眼神中也露著害羞。
扭捏了半日,周恒才“咳咳”的咳嗽了兩聲,他瞥了宋可人一眼,又扭過頭去。
“那個……那個……下個月初八是黃道吉日……咳咳咳……不如……不如我們把事情……”周恒鼓起勇氣看了宋可人一眼,又鼓起勇氣的說道:“不如我們把事情辦了吧。”
說完,他的臉如同西紅柿一樣的紅。剛才那些勇氣也不知道哪兒去了,他一下子就泄了氣。
宋可人聽了周恒的話,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她抿著嘴,思量著,自己到底愛不愛周恒呢?到了這個時候,她也說不清楚。
女人總是這樣,當(dāng)一個男人豁出性命去保護她、珍惜她時,她會輕而易舉的被這個男人感動,忽略了當(dāng)初到底愛不愛他,只記得他對她的好。女人本就是感性的動物,一旦被打動,就很容易愛上。
宋可人覺著,這事情來的有點突然。有些讓她措手不及,有些讓她無法立刻做出判斷。最重要的是,結(jié)婚之前總要談戀愛吧。
好吧,就算她跟周恒很熟,很熟,已經(jīng)熟悉到知道彼此的毛病與秉性。但是,那也要談戀愛才行,就算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也要過的有點意思吧?好吧,退一萬步說,咱就是拋開戀愛步驟,先結(jié)婚后戀愛。行,你總要有個像樣的求婚吧。昨兒晚上那滔滔不絕的真心話呢?到了今兒怎么都沒了?
只剩下一句:咱們把事情辦了吧。
這樣的求婚有些太簡單了吧?
思來想去,宋可人還是覺得有點突然,于是,她笑了笑。
“這事兒不著急,三哥,你說的有點太突然,咱們倆應(yīng)該要互相了解一下才行!”宋可人說。
周恒立即瞪大了眼睛,詫異的說道:“啥?了解?咱倆還不夠了解的嗎?你要了解哪方面?是四書還是五經(jīng)?”
宋可人的眉頭立即擰成了一個疙瘩,只聽她說道:“我不又不科舉,不用了解四書五經(jīng)。你看看,我就是不喜歡你這樣,跟個老學(xué)究似地,嘴邊每天就掛著子曰什么的。我要嫁給你,不像是嫁給了教書的先生?每天跟我說這些,聽的我厭煩。你什么時候能幽默點,我什么時候就跟你結(jié)婚!”
周恒的眼睛又大了,嘿,她說他啥?不幽默?啥是幽默?
“恩,你應(yīng)該風(fēng)趣一點。人家不是說,假名士真風(fēng)流嗎?你身上怎么就沒有一點風(fēng)流倜儻的味道?好吧,就算不風(fēng)流倜儻。咱就風(fēng)趣點,過日子嘛,要是每天都之乎者也,不得難死誰。你別這樣瞪著我,我就怕你瞪著我。眼睛瞪的跟燈籠似地,大半夜的怪嚇人的。你改了這兩樣,咱倆就結(jié)婚!”宋可人說。
周恒瞧見宋可人這樣子不禁的撇了撇嘴,他咬著嘴唇思索著宋可人的話。第一,她說他不風(fēng)趣,第二,她說他瞪眼睛。
周恒思來想去,心說這倆哪兒是毛病。他盯著宋可人看,越看越喜歡。
“好!我同意!”周恒說道。
宋可人看了周恒一眼,笑了出來。
自此,改造完美丈夫的戰(zhàn)役徹底打響。
周恒是個老實的讀書人,大抵讀書人都有這個毛病,長時間的習(xí)慣一種環(huán)境,久而久之養(yǎng)成的認(rèn)真求學(xué)的習(xí)慣。
認(rèn)真,關(guān)鍵要看什么。周恒是個對生活里所有的事兒都很認(rèn)真的人,他思量了一個晚上,心說風(fēng)趣二字到底如何做到呢?
于是,他第二天下班的時候,跑到妓院對面的茶攤上要了一壺茶。茶博士上了茶,看見周恒又好的笑了笑,隨后轉(zhuǎn)身離去。
茶博士笑的很曖昧,笑的周恒心里發(fā)慌。周恒轉(zhuǎn)過頭去,卻看到另外一張桌子上,一個黑乎乎的短衣襟的男人正抱著個妖嬈的女人。那男人大約是做粗活的,臉跟手一樣的粗糙。那粗糙的手卻不老實,來回的在女人身上游走。
那女人臉上畫的跟猴子屁股一樣,眼皮是紅的,雙腮是紅的,嘴唇是紅的,就連鼻子看上去都是紅的。那女人扭捏的推開男人的手,卻一腦袋扎到男人的懷中,撒嬌的“咯咯咯”的笑,那笑聲并不好聽,像是貓頭鷹,聽的周恒心里有點發(fā)毛。
周恒連忙將頭轉(zhuǎn)到了另外一邊,另外一邊比這邊沒好到哪兒去。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那女人三十多歲,臉上吃不住粉,遠遠的看去浮在臉上的粉跟浮在空氣里的灰塵一樣的難看。
好嘛,前前后后都是這樣。周恒有點坐不住了,他立即摸出了錢袋子,從里面掏出了茶錢。
“老板,錢放這了,我要走了!”周恒喊道。
茶博士連忙從里屋鉆了出來,見周恒要走,連忙陪笑著上前,一面揣起了銀子,一面沖著周恒笑。
“大爺,要不然我給您找一個伴?”茶博士問。
“啥?”周恒一愣。
茶博士往前面那張桌子一瞥,笑嘻嘻的說:“喝茶,要有人陪才好!”
“得,您忙著,我走了!”周恒說著轉(zhuǎn)身要走。
茶博士慌了,以為是得罪了周恒,他連忙扯住了周恒的衣袖。
“大爺大爺,您等等,其實,此間有一個地方大爺一定沒去過。走走,我領(lǐng)大爺去一趟!”茶博士說著不由分說的拉著周恒的手就往西走,周恒連忙推脫,卻拗不過茶博士那雙有力的手。當(dāng)然,他也有點好奇。這地方有啥?
茶博士引著周恒繞過半條街,繞進一個小巷子。小巷子很安靜,灰鼠鼠的墻在漸漸謝幕的陽光下發(fā)散出寧靜的氣息。巷子很小,走進去全都是墻。讓人一看,便覺得這里是大戶人家的后門。
走遠了,順著斜歪的坡道走到巷子中央,一處輕掩的小黑門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這門跟灰鼠鼠的墻融為一體,看上去只讓人感覺說不清楚的幽靜與安逸。這不是方少文小院里充滿的雅致,只有一種淡淡的寧靜,似乎是春天里的櫻花,淡淡的很美麗卻透著憂傷的味道。
茶博士回過身對著周恒微微的一笑,他不等周恒詢問,便親自上前推開了小門。茶博士引著周恒走了進去,一間小小的三間房與天井就出現(xiàn)在周恒的眼前。
天井里種著一棵樹,不知是什么樹,總之不是楊柳那等俗物,也不是古松那般的高傲。那樹很寧靜,跟這院子的感覺融為一體。
樹下是一張石桌,石桌旁放著四張石墩。樹南側(cè)是一張簡易的秋千,風(fēng)吹過時,秋千會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天井很干凈,沒有落葉也沒有灰塵,只有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小路的一旁是一間廂房。廂房霧蒙蒙的,應(yīng)該是用久了的、永遠也擦洗不干凈的廚房。
小路的盡頭是正房,正房的門開著,可以看到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中堂上放著一對青花的瓷瓶。(青花,傳聞自唐開始便有,至元青花瓷名聲大振,而后發(fā)展至明,鄭和下西洋后帶回一種顏料名曰“蘇麻離青”使青花瓷的顏色更加的妖嬈、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