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源氏重工大廈,繪梨衣的房間里。
“嗨!繪梨衣!”路明非在屏幕里對著繪梨衣打招呼。
繪梨衣從巫女服寬大的袖子里掏出小本子和筆,低下頭沙沙地寫著什么。
家主們面面相覷,源稚生穩(wěn)穩(wěn)地端著筆記本電腦。
繪梨衣對著路明非舉起小本子。
【蘇曉檣姐姐呢?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路明非眨眨眼。
如果不是自己不在現(xiàn)場,路明非一定要揪著源稚生地領(lǐng)子質(zhì)問一下:“你妹妹找我女朋友,你把我提溜過來干什么?”
但是源稚生也委屈啊,繪梨衣總共就認識兩個朋友,一個路明非,一個蘇曉檣,蘇曉檣雖然也在游戲群里,但主要身份是路明非的親友,她自己是很少打游戲的,也不經(jīng)常說話,源稚生和她一點都不熟,當(dāng)然是找路明非了。
況且蘇曉檣連日語都不會啊!
他還記得蘇曉檣當(dāng)初來日本的時候壓根不會日語,都是靠路明非和他當(dāng)翻譯的,最后好像自學(xué)了一點點日語,但就那么幾天功夫,能簡單交流就很了不起了,肯定達不到路明非那種交流自如的水平。
除非她回去以后專門勤學(xué)苦練了日語——那她也真是有夠閑的。
況且在源稚生看來,路明非是比蘇曉檣靠譜的,路明非是他的好友,但蘇曉檣對他來說只是好友的女朋友,這種中間又隔著一層關(guān)系。
他之前在家族會議上說愿意為路明非的人品擔(dān)保,并不是為了應(yīng)付各家家主,他是真的相信路明非的人品,但蘇曉檣就不好說了,他跟蘇曉檣是真的不熟,對她了解有限,只能說看在路明非的面子上把她也當(dāng)成朋友。
說句不好聽的,那天路明非和蘇曉檣要是分手了,對源稚生來說,路明非依舊是朋友,但蘇曉檣就只能算是“以前認識的人”而已。
所以哪怕繪梨衣相對于路明非更喜歡蘇曉檣,他也只能找路明非來。
其實楚子航的人品他也是信得過的,但是找楚子航的話……他怕繪梨衣的抑郁癥狀會加深。
“辛苦你了,路君!”源稚生抱著筆記本,心中懷揣著對路明非感激和愧疚。
“曉檣她應(yīng)該在午睡,
”路明非耐下心解釋道,“而且現(xiàn)在我沒和她在一起,我在歐洲出差,等我回去就叫上她一起。”
繪梨衣用力點頭,在本子上用力地寫下一個字。
【好!】
“我們還是不要打擾繪梨衣了,”源稚生轉(zhuǎn)頭看向各家家主,“我們在這里繪梨衣可能會覺得不自在。”
雖然源稚生這么說,但繪梨衣完全沒有不自在的樣子。
她可是那種會在家族最高會議上當(dāng)著其他七位家主的面旁若無人地打游戲的那種人,怎么可能會覺得不自在呢?
不過其他家主們還是點點頭,看著源稚生把筆記本交給繪梨衣,然后跟在源稚生身后走出了房間。
雖然從過往開會時上杉家主那種旁若無人的表現(xiàn)來看,她并不是會覺得不自在的人,但是就像開會時沒有人會去打斷或制止上杉家主打游戲的行為一樣,現(xiàn)在也沒有人敢留在這里。
萬一不小心刺激到上杉家主,當(dāng)頭挨上一發(fā)“審判”怎么辦?
越高位的言靈越容易失控,就算上杉家主沒想傷害他們,但萬一受到刺激言靈失控了呢?
雖然大家都是混黑道的,講究的就是一個“義氣重然諾,身比鴻毛輕”,但是不怕死是一回事,原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就是另一回事了。
到時候家族族譜一翻,別的家主都是“XX代家主犧牲于XX戰(zhàn)斗”“XX代家主**X投毒暗害”“XX代家主切腹自盡”“XX代家主壽終正寢”,不是悲壯就是剛烈,再不濟好歹功成身退,結(jié)果到了自己就是“XX代家主死于上杉家主誤傷”,這死法到了黃泉都抬不起頭的好嗎?
其他家主們跟在源稚生身后離開,繪梨衣把筆記本放在床頭,自己趴在筆記本面前。
路明非閉上眼睛。
繪梨衣:???
她在小本子上寫著什么,想問一下路明非為什么突然閉上眼睛,但是寫到一半握筆的手突然僵住——路明非閉著眼睛也看不到她寫了什么啊。
好在路明非開口了。
“繪梨衣,你換個姿勢,別趴著。”路明非依舊閉著眼睛,開口道。
繪梨衣:???
“你這樣會走光的,”路明非解釋道,“不要把衣領(lǐng)正對著我。”
繪梨衣:???
什么叫走光?
“你把姿勢調(diào)整好之后就拍一下手掌,我再睜開眼睛。”路明非道。
繪梨衣雖然還是不太明白路明非為什么不讓她趴著,但是路明非讓她換個姿勢她還是能聽懂的,從趴在床上改成在床上盤膝而坐,繪梨衣把筆記本放在膝蓋上,輕輕拍了下手掌。
“好了,”路明非睜開眼睛,滿臉無奈,“你倒是注意點形象啊,你可是女孩子啊!”
繪梨衣歪歪頭,不解地在本子上寫道【不能趴著嗎?】
“不是不能趴著啊,是不能讓別人看見你的領(lǐng)口,不對,應(yīng)該說除了四肢和頭之外,還有中間的一小截肚子,其他地方都是絕對不能被其他人看見的,哪怕穿著內(nèi)衣也不行,”路明非扶額,“我差點忘了你是能當(dāng)我的面脫衣服去洗澡的人,源兄也不知道說說你……”
之前在日本他和蘇曉檣把繪梨衣從大街上撿回酒店的時候,繪梨衣就差點在酒店里當(dāng)著他的面脫掉衣服去洗澡,還好他和蘇曉檣眼疾手快把繪梨衣按住了。
所以源兄你到底是怎么教自己妹妹的?你知不道你這種哥哥放在美國是會被“FBI!Open the door!”的?
路明非吐槽不能。
“總之,繪梨衣你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看到你的內(nèi)衣,知道嗎?”路明非一臉嚴(yán)肅地告誡道。
【你說過我在其他人面前脫衣服會被討厭,但是我以前在哥哥面前脫衣服去洗澡,哥哥并沒有討厭我啊。】繪梨衣對著路明非舉起本子。
路明非沉默了幾秒,一臉和藹地問道:“乖,繪梨衣,告訴我東京的報警電話是什么?”
……
路明非當(dāng)然知道源稚生不是變態(tài),源稚生跟他說過,他教導(dǎo)過繪梨衣很多次生活常識了,但是繪梨衣完全是左耳進右耳出,一點都沒記住。
但路明非不這么覺得,他上次來日本的時候就跟繪梨衣說過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脫衣服,她這不是記住了嗎?
【繪梨衣的身體不能給其他人看,那能給你看嗎?】繪梨衣舉著本子問道。
“當(dāng)然不行!”路明非雙手在胸前比叉。
雖然摸著良心講,站在一個雄性生物的角度上,我也并不是不想看,但果然還是我老婆的比較香,而且她還比你大。
路明非心道。
至于他為什么沒看到繪梨衣的就能斷定蘇曉檣比她大……當(dāng)然是他對自己的老婆有信心了!
那可是他親手……咳咳!
他并不知道,蘇曉檣曾經(jīng)為她的胸罩戴在繪梨衣身上顯小而感到過些許的挫敗。
【那能給蘇曉檣姐姐看嗎?】繪梨衣又問道。
“這個當(dāng)然也不……欸?等等?”路明非陷入了沉思,“女生看一下的話,好像也沒關(guān)系吧?”
在家里蘇曉檣有時還會和零一起洗澡呢,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有潔癖的零愿意和蘇曉檣一起洗。
想起這個路明非還有點不忿,這個可惡的平胸蘿莉!從他那里分走了和蘇曉檣一起洗澡的機會!明明應(yīng)該是他和曉檣一起洗澡的!
等她傷勢再好點就把她送走!
路明非暗下決定。
【所以可以給曉檣姐姐看?】繪梨衣再次舉起本子。
雖然這么想可能有些那啥,但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啊,為什么要在這種事情上糾結(jié)啊……
路明非感到心累。
“可以……吧?算了,以后你自己問她吧,”路明非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打游戲嗎繪梨衣?”
【嗯!】繪梨衣雙手把本子舉在胸前,用力點頭,暗紅長發(fā)紛舞。
既然在網(wǎng)上社交的限制都解除了,游戲上的限制沒理由繼續(xù)保留,雖然源稚生不在,但是繪梨衣自己就和路明非開了一盤街霸。
意大利,波濤菲諾,路明非的房間里。
看著游戲加載的頁面,路明非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他只是剛剛晉入心動境,只要自己有意克制,是不會出現(xiàn)變化太大的情況的,之前和校董麗奧娜交流時他沒失控,現(xiàn)在和繪梨衣聊天他也很好地控制了自己,證明現(xiàn)階段心動境對他的影響不大。
三個小時后……
“Yes!我又贏了!”
路明非發(fā)出興奮的低吼聲。
繪梨衣雙手緊緊握著手柄,深玫瑰色的眸子盯著連著PS3的電視,眼中隱約似是有水霧彌漫。
三個小時了,她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和路明非打過了多少把游戲,她……一次都沒贏過。
癟了癟嘴,抽了下鼻子,繪梨衣倔強地再次發(fā)出對戰(zhàn)邀請。
她!絕不服輸!
幾分鐘后……
“Yes!我又贏了!”
路明非又一次發(fā)出興奮的低吼聲。
繪梨衣:……
為什么……明明再次見到了朋友,明明能和朋友一起玩游戲,兩件快樂事情重合在一起,而這兩份快樂,又給我?guī)砀嗟目鞓罚玫降模驹撌窍駢艟骋话阈腋5臅r間……但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以后,還是不要再玩這個游戲了吧。
不經(jīng)意間,路明非在繪梨衣年幼而稚嫩的心靈上,留下了濃墨重彩又慘不忍睹的一筆。
【我不想打游戲了。】繪梨衣對著路明非舉起本子,上面的字跡用力極重,力透紙背,甚至劃破了紙張。
蘇曉檣姐姐,我好想你啊……
繪梨衣從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渴望見到蘇曉檣。
“咦?都這個點了?”路明非看了一下時間,“繪梨衣,我?guī)闳タ葱┯腥さ臇|西吧!”
繪梨衣眼前一亮,舉起本子。
【看什么?是奧特曼嗎?還是美少女戰(zhàn)士?】
少女,你中二病不輕啊……
路明非擦擦額角的冷汗。
奧特曼我是真沒辦法滿足你,美少女戰(zhàn)士的話,回去我跟曉檣商量一下,問問她能不能COS水兵月給你看,只是我得冒著被打的風(fēng)險。
不過你要是想看高達的話那就好說了,裝備部里正好有一架半成品的高達,我還能讓零試試COS凌波麗,她絕對是本色出演。
“奧特曼和美少女戰(zhàn)士還是以后再說吧,”路明非拿起筆記本,端著它走到酒店的窗戶前,打開窗戶,“看外面。”
這個時間天已經(jīng)黑了,路明非在筆記本上連接了一臺攝像機,讓攝像機斜對著已經(jīng)黯淡下來的天空。
夜幕之中,群星閃爍。
繪梨衣極少離開房間,就算偶爾翹家出去也是白天,不到晚上就會被抓找回來,所以她只知道晚上的天空會有星星,卻只能從動漫和電影里看到,從沒有親眼看過。
雖然眼前的星空依舊是在屏幕里,繪梨衣卻覺得仿佛身臨其境。
她用指尖輕輕在屏幕上劃過,一下一下地戳著星星,或者在星星與星星之間畫下一條線,把它們連接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繪梨衣回過神來,掏出小本子沙沙地寫著什么,然后向著路明非展示。
【為什么星星都是分開的呢?聽說星星和星星之間很遠,永遠也不會挨在一起,那它們不會孤獨嗎?】
路明非愣了一下。
不是繪梨衣這個問題太突兀,而是這個問題他很久以前也想過。
那時他晚上躲在空調(diào)機箱旁抬頭看星星,辨認著星座。
所謂星座不過是古時候的人把用線段把幾顆星星連成一個抽象的圖案,然后根據(jù)圖案想想出一種事物,再給星座命名。
這些人真無聊啊,星星之間其實根本就沒什么聯(lián)系,非要用線把它們連城圖形是為了什么呢?
是怕它們太孤獨?被線連在一起的星星就變成了一個星座,好像大家一下子就從好不想關(guān)的陌生人變成了不可分割的整體,于是人們提起星星就不會再想到它是孤單,因為它和其他星星一起組成了星座。
可星星只是死物,它們不過是無垠宇宙中寂靜地燃燒著大火球,它們地周圍是潮水一樣的死寂,仿佛一座太平洋里只有一條燈籠魚在不見陽光的海底默默熒光。
星星感覺不到孤獨,但看星星的人會。
她一定很孤獨吧。
路明非心想。
要不然天上全都是星星,幾顆星星就是一個星座,漫天的星星合起來就叫星空,星星周圍都是星星, 她為什么會覺得星星是孤獨的呢?
“我也不知道星星孤不孤獨,”路明非輕聲道,“可能只有星星自己才知道吧。”
“不過,”他的語氣突然轉(zhuǎn)向輕快,“高興點吧繪梨衣,我還給你準(zhǔn)備了另一種星星哦!”
繪梨衣眨眨眼睛,拿起本子想要問路明非另一種星星是什么,電腦的屏幕里突然升起一顆耀眼的紅色流星。
但它不是由天到地,而是由地向天,從遠方疊影的重巒之間升起,在星空里綻開,像一輪火紅的小太陽。
是煙花!
繪梨衣的眸子里倒影火光,那一束煙花仿佛雪后第一支綻放的臘梅,在它之后,數(shù)不清的流星逆流而上,在星空里綻放,五顏六色的焰光花團錦簇,黛綠、絳紫、靛青、月白、赤金、天水碧、暮山紫……
無數(shù)種顏色變成了繪在夜空里的畫卷,一種顏色消失,另一種顏色又展開,煙花的光透過屏幕打在繪梨衣的臉上,光影變幻,映得那雙緋色的眸子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