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打上門去
此時左優(yōu)曇美麗絕倫的臉上分明多了一條傷痕,大約有差不多兩寸長,從左額角一直縱穿至下巴位置,在雪白的肌膚間尤其顯眼,看那樣子,應(yīng)該是數(shù)日之前受的傷。
師映川皺起眉頭,看著這道明顯不會是左優(yōu)曇自己不小心弄出來的傷痕,放下茶杯問道:“是誰傷的你?”左優(yōu)曇垂目淡淡道:“……是碧麟峰的人。”
“碧麟峰?”師映川面沉如水,他擺擺手,示意左優(yōu)曇繼續(xù)講下去:“仔細說說,我聽著。”
隨著左優(yōu)曇的訴說,師映川很快便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數(shù)日前左優(yōu)曇無意中聽說落玉谷有一處鹽湖,便動了心思,他乃是半鮫之身,生性喜水,尤其是海洋,只是即便是那附近的七星海,距離斷法宗也有不短的路程,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不可能不經(jīng)師映川允許便離開斷法宗的,因此退而求其次,這鹽湖對他就有了很大的吸引力,左優(yōu)曇打聽清楚了地方,便讓一個大光明峰弟子帶路,去那落玉谷,而師映川之前就已經(jīng)交代過,對這左優(yōu)曇不必太過拘束,因此白虹宮中衆(zhòng)人也不阻攔,反正落玉谷是在斷法宗內(nèi),只要左優(yōu)曇不離開宗門,那就索性由他去罷。
一開始倒也順利,左優(yōu)曇到了地方,同時也已經(jīng)記住了回去的路,便讓那名弟子自己返回,獨自一人在湖中戲水,但後來卻有幾名碧麟峰弟子路遇此處,爲首之人乃是真?zhèn)鞯茏由矸荩巳孙@然有龍陽之好,見了在湖中戲水、姿容絕美的左優(yōu)曇,立刻動了心思,透露自己身份,以言語相挑,而左優(yōu)曇因爲容貌之故,一向最厭此事,便不免言辭激烈起來,對方一時惱羞成怒,便動起手來,左優(yōu)曇不敵,被其一劍劃傷面部,左優(yōu)曇見狀,立刻報出自己乃是白虹宮主人所有,希望藉此將對方喝退,怎知如此一來,對方見得罪了劍子,又知左優(yōu)曇半鮫身份,貪圖他臍下那顆珍貴的鮫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欲痛下殺手,萬幸此時恰好又有人經(jīng)過,左優(yōu)曇尋到機會,趁機入水遁走,這才逃脫。
師映川聽到這裡,面色愈沉,冷笑道:“好一個碧麟峰,果真強橫霸道!”又向左優(yōu)曇問道:“此事你沒有告訴別人?”左優(yōu)曇緩緩一撫臉上的傷痕,眼中閃過不甘之色,咬牙道:“是我自己本事不精,遭此羞辱,也怨不得旁人,若是嚷嚷得盡人皆知,莫非很有臉麼?”
師映川聞言,微微點頭,眼中就有了幾分讚許:“不錯,確實應(yīng)該如此。”但隨即語氣一變,冷然道:“……只是此事又豈能這樣算了?一開始還可以說罷了,但那混帳後來既然知道你身份,竟然還敢做那惡毒之事,這是把我的臉面放在哪裡?把我大光明峰的臉面放在哪裡?如今我既然回來了,怎麼可能就此罷休!”
說著,猛然站起身來,對左優(yōu)曇道:“你去跟封寶閣的管事要兩瓶九華膏,就說是我要你去拿的,你拿回去敷臉,保你不落半點疤痕。”他輕輕一笑,眼中凜凜之色流轉(zhuǎn)不休:“至於我,便親自去那碧麟峰一趟,瞧瞧那裡的人是不是都那麼橫行霸道!”
……
已經(jīng)是入秋時分,空氣中的燥熱更甚,就連草叢中的蟲子都被曬得沒有了什麼力氣叫嚷,陽光晃得人眼睛發(fā)花,但樹上許多果子甜熟的氣味卻讓人有一股醺醺的飲酒之感,頗覺愜意。
空中忽然有一個白點出現(xiàn),並且以極快的速度越來越近,一個碧麟峰內(nèi)門弟子疑惑地望去,然後就在他的視野中,那道白影慢慢下落,最終保持在距離地面五六丈的高度,原來卻是一頭白色的大雕,那雕背上坐著一個男孩,身穿繡有松竹梅歲寒三友的青色衣裳,頭挽紫銷金箍,腰佩長劍,整個人顯得十分乾淨利索,卻也不見有什麼特別之處。
大雕翅膀扇動,停在半空當中,那男孩右手搭在劍柄上,眼睛向下一顧,道:“……常羅何在?”聲音十分平穩(wěn),就好象是在問著天氣如何之類的問題,那名碧麟峰弟子眼見這隻在斷法宗幾乎無人不曾聽說過的白雕,再聯(lián)繫雕背上男孩的形貌年紀,頓時已深深彎下腰去,語氣十分恭敬:“往日這個時辰,常羅師兄應(yīng)該正在後山眉園……”
話音未落,一道白影倏然掠過,那弟子連忙擡起頭,卻只見一人一雕迅速消失在遠處,朝後山去了。
師映川乘著白雕飛往後山,未幾,只見下方一處好大的所在,便是那眉園了,一些華衣麗服的男女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是飲茶談天,或是一邊散步一邊低聲說些什麼,給人一種十分清雅的感覺,這些都是碧麟峰真?zhèn)鞯茏樱谄渲蟹袒蛘吒S的,乃是內(nèi)門弟子,一時間師映川按雕而落,青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眉園中,黑眸內(nèi)一片幽冷之色,開口問道:“……常羅何在?”
衆(zhòng)人愕然而望,這白雕實在太過搶眼,在場之人沒有一個是心思魯鈍之輩,念頭一轉(zhuǎn)之下,豈能猜不到雕背上的男孩究竟是何人?當下衆(zhòng)內(nèi)門弟子頓時興奮不已:此刻周圍有不少真?zhèn)鞯茏樱渲幸膊环酌麚碛凶约旱囊蛔鶎凫侗眺敕逡幻}的山峰、在真?zhèn)鞯茏友e面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但與白虹宮主人相比,無論是地位、權(quán)柄、還是其他方面,都差得太多,尤其師映川一向都在山上修行,極少下山,眼下卻突然出現(xiàn)在碧麟峰,自然很難不令人吃驚。
隨著師映川話音落下,一名華服金冠的年輕男子臉色頓時變了,與此同時,所有人都俯身施禮,其中一名高瘦男子語氣恭敬道:“不知劍子駕臨眉園,有失遠迎,還望劍子恕罪。”
師映川微微點頭道:“我來是要找人,此人名喚常羅,不知眼下身在何處?”他冷然一笑,目光冷厲中飽含著一股強烈的戾氣,彈了彈指甲:“我今日剛回來便聽到一事,得知常羅此獠對我白虹宮中人見色起意,後來知道其身份,又起了殺人滅口之心,莫非當我白虹宮是吃素的不成?可有將我?guī)熡炒ǚ旁谘壑校 ?
師映川說罷,跳下雕背,伴隨他邁步而前,頓時一股煞氣透體而出,青衣青劍,面色含威,隱隱有肅殺之氣,在這一刻,誰還能將他看作一個孩子?
“劍子息怒!只怕這其中有什麼誤會……”高瘦男子連忙出言,在場衆(zhòng)人亦是愕然,萬沒想到師映川是來尋晦氣的,師映川聞言,嘿然一笑,道:“誤會?我的人被那常羅所傷,差點就被殺了,還有什麼誤會!”他說著,銳利的眼睛已經(jīng)環(huán)視周圍,卻見一個英俊年輕男子臉色大變,頓時心中有數(shù),上前一步,扶劍冷笑道:“你便是常羅?很好!”
常羅瞳孔忍不住微微收縮,師映川的話讓他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迅速向四肢百骸擴散開來,自從那天左優(yōu)曇逃走之後,他這幾日心中一直都在惴惴,生怕有人找上門尋晦氣,那劍子雖然年幼,平時名聲也不顯,很是低調(diào),但卻畢竟是宗門劍子,地位非凡,若是當真因此動怒,自己雖然是真?zhèn)鞯茏樱矸莶煌梢惨廊徊粩嘲缀鐚m主人的怒火,只是卻不曾想,師映川竟然親自找上了門來!
此時忽然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劍子且請手下留情……”隨著這聲音出現(xiàn),一名身穿白色羽衣,美麗非凡的女子緩緩自遠處走來,清傲的面容極是秀麗,這女子顯然很有地位,她所過之處,衆(zhòng)人都神情恭敬,然而師映川卻看也不看此女一眼,突然間一聲冷喝,整個人化爲一道青光,直取此女,只聽一聲空爆震響,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雷霆萬鈞之勢,與此同時,無數(shù)石塊以及細碎的粉塵炸起,彷彿一朵花般向周圍綻放,待到塵土粉末散去,只見師映川正筆直站著,在他面前,剛纔那羽衣女子卻是昏倒在地,嘴角沁出一絲血跡,周圍衆(zhòng)人頓時大譁,有機靈的已經(jīng)轉(zhuǎn)身奔出,向外面報信。
此時距離這女子開口不過是轉(zhuǎn)眼間的工夫,這美女容貌既美,地位亦是不凡,一向受人追捧,而今日除了一開始那句話之外,居然連姓名都沒來得及讓人知道,連手段辭令都還沒有使出,就被師映川不分青紅皁白地直接上來一拳打暈,實在是憋屈之極,師映川卻是毫不憐香惜玉地冷冷一哼,看著那昏迷女子道:“……我說話時,什麼時候有你插嘴打斷的份兒!”
他說罷,不理旁的,只是轉(zhuǎn)身看向常羅,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厲色,聲音卻很平靜,只是那其中卻透露出太多太清晰的凌厲之氣,說道:“……左優(yōu)曇既然是我白虹宮的人,今日我自然要爲他討一個公道,無論是誰隨意傷了我的人,我一定都會讓其付出足夠的代價!”
常羅瞳孔一陣劇烈收縮,臉色青白,忽然間強行穩(wěn)住心神,啞聲道:“……此次是常羅鹵莽,願意當面向那位公子賠罪!”師映川眼睛微瞇,絲絲寒意在嘴角浮現(xiàn),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道:“賠罪?你幾乎將人殺死,怎麼賠罪!”師映川眼眸一冷,道:“我也不要你性命,只要你自破氣海,此事就算揭過。”
自破氣海,那就是廢掉修爲,並且終身都是不能再習(xí)武了,與普通人無異,這對武者來說,往往比死更加難以讓人接受!常羅聽了這話,臉上瞬間再無血色,此時此刻,他無比後悔,自己爲什麼卻惹上了這麼一個大麻煩!他嘴脣微微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劍子如此行事,是否太過了些?”驀然間有人緩緩說道,只見一羣人簇擁著一名身穿黃衫的年輕公子自遠處而來,此人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生得十分俊秀,此刻一雙漂亮卻陰沉的眼眸正看向師映川,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師映川只覺得這人似乎有些面熟,好象哪裡見過一般,他微微凝眉一想,猛然間腦海裡卻閃過一個畫面:當時年僅七歲的自己,正將一柄匕首狠狠刺入一個黃衣少年腹中……
原來此人就是當年那陰沉少年,碧麟峰峰主親侄,謝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