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九十七有朋自遠(yuǎn)方來
寶相龍樹徑直走到了牀前,在剛纔推開門看到眼前這一幕之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情,也一時間不知道應(yīng)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纔好,他做了一個深呼吸,那雙黑色的眸子中似乎有隱隱的幽火,正寂靜地燃燒著,樣子與他白日裡的表現(xiàn)大不相同,他的眉宇之間也處處都刻著戰(zhàn)意,高昂澎湃,絲毫不加掩飾,那眼中的火焰燒得濃郁,幾乎要燒化了一切,那是看似平和卻又凌絕他人的眼神,普通人若是見了,只怕就要心神失守,但季玄嬰見狀,卻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動,只是目光淡淡地與寶相龍樹對視著,他的眼裡雖然沒有像寶相龍樹那樣強(qiáng)烈的情緒波動,但也毫不示弱,頗有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味道,彼此的目光交鋒當(dāng)中,並沒有哪一方取得勝利。
寶相龍樹見狀,顯然是對方那多了一些恣意的反應(yīng)有點(diǎn)出乎了他的預(yù)料,面對著這樣的季玄嬰,寶相龍樹的脣邊不由得微微聚起一絲冷誚之意,瞳孔中的光芒更是如同烈日一般,刺體生痛,不過寶相龍樹畢竟是寶相龍樹,他幾乎瞬間就調(diào)整好了心情,與此同時,他看了一眼正在季玄嬰懷裡熟睡的師映川,眼中略略柔和下來,但看到那還未長成的身子被抱在別人的懷中時,寶相龍樹心中只覺得極不是滋味,心中已是嫉妒不快之極,但同時又是極度清醒,他的目光再次移到季玄嬰臉上,卻見季玄嬰依然是那種無所謂的淡薄表情,只不過在細(xì)微之處好象又有些別的什麼,寶相龍樹見狀,心中一動,以他對這個這個弟弟的瞭解,對方無論做什麼想什麼都是不會有所掩飾的,也許是因爲(wèi)彼此之間的血緣聯(lián)繫罷,寶相龍樹相信自己對於季玄嬰的判斷是有很大的可信度的,所以那也許……是罕見的挑釁?還是單純的示威?
如此一來,越是這麼想,寶相龍樹就越是沒有擅自開口,男子漆黑的眼睛裡精光明滅不定,百般念頭都在腦中快速轉(zhuǎn)動,就在這時,突然間寶相龍樹伸出手去,點(diǎn)中了師映川后腰上的一處穴道,確保少年進(jìn)入深層的睡眠狀態(tài),不會被吵醒,其實(shí)以師映川的修爲(wèi),若在往日哪怕是休息的時候,也總會分出一部分警惕之心,是不會就這麼被人點(diǎn)了穴道的,但他方纔既然是睡在季玄嬰身旁,而且這處世外桃源也只有他們幾個人而已,根本不需要有所防備,因此師映川心神鬆懈,沒有任何提防,這才中了招,但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季玄嬰的手也同時一動,封住了師映川肩頭處一個作用類似的穴道,兩人同時動手,這一幕令兄弟二人不由自主地互視一眼,一時間雙方都有片刻的恍惚,明顯地怔了一下--果然是兄弟啊!
兩人眼神如此相交,但很快就錯開了,不過卻都沒有做出什麼表示,只是很快就互相用似乎是饒有興味又似乎是探詢的目光看著對方,這種態(tài)度上思想上的小小演變是非常微妙的,這對兄弟儘管性情各不相同,但二人都是心思十分敏銳的那一類人,因此眼下的這種眼神交流所製造出來的效果,反而比任何開誠佈公的談話都要來得直接而更有效率,這時寶相龍樹心中有所玩味,面上的表情當(dāng)中就多了些東西,同時也相應(yīng)地減去了什麼,兩人此時目光再次交錯,寶相龍樹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做出與平時相同的平靜模樣,就再無任何動作,只目光從季玄嬰的身上移到臉上,但若是仔細(xì)看去,就可以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當(dāng)中的含義複雜,而季玄嬰?yún)s可以從中精準(zhǔn)地解讀出正確的意思,於是青年忽然間淡淡一笑,從這個笑容中也分不清究竟是什麼味道,但也許就是在這個笑容裡面,就已經(jīng)可以挖掘出視爲(wèi)最好迴應(yīng)的內(nèi)容了。
這時師映川被點(diǎn)了穴道,已經(jīng)睡得極熟,等閒不會被吵醒了,寶相龍樹站在牀前,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他看著仍然擁住師映川的青年,原本充盈在眼中的幽光忽然就緩緩地淡了下去,只是那麼一轉(zhuǎn)眼的工夫而已,寶相龍樹斂儘先前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又變成了素日裡面對師映川時的平和,用一種頗爲(wèi)微妙的眼神打量著季玄嬰,微微啓脣輕誚一笑,說道:“……二弟,看來我終究還是小看了你。”一語未絕,臉色已嚴(yán)肅了些許,季玄嬰聞言,明亮的雙眸微擡,眼內(nèi)光輝流轉(zhuǎn),有若雪光冰影倒映其中,面對著自己的兄長,季玄嬰依舊保持著親密摟抱住懷中少年的姿勢,目光在寶相龍樹臉上轉(zhuǎn)了一下,脣角便依稀露出了一絲似是微笑又並非笑容的單薄弧度來,語氣如常卻又無比篤定地道:“……大哥,你是在嫉妒。”
剎那間寶相龍樹的瞳孔驟然一縮,眼裡的陰霾平地而起,在這一瞬間,在心中沉默而滾騰的衝動之下,寶相龍樹就這麼被這一句話重重?fù)粼诹诵念^,似是有些不妥,而同樣也是在這個時刻,他先前的平靜與風(fēng)度就彷彿被狂風(fēng)迅速捲走,整個人變得冰冷起來,雙眼之中剩下的只有一抹令人心悸的精光,寶相龍樹的衣袖似乎無風(fēng)自動,也就在這一刻,季玄嬰突然間眸光閃亮,他的手擁著師映川,眼中的光芒瞬間變得凌厲驕傲起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而肆無忌憚地流露出這種神情,剎那間兩人的目光正式接觸,頓時狠狠地撞擊在一起,幾乎爆發(fā)出火星,彼此的眼神都在散發(fā)著同樣的力量,恍惚中雙方似乎就回到了多年前的時光,從那時起,他們之間就是相持又相爭的,這一點(diǎn)任誰也無法否認(rèn)。
寶相龍樹忽然微微瞇起眼睛,過了一會兒之後才又再次正常睜開,通過這種最爲(wèi)簡單卻也最爲(wèi)不易的方式,他終於調(diào)節(jié)了一下心情,暫時讓自己的情緒維持在一個還算穩(wěn)定的程度,這時卻見季玄嬰清冷的眼眸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堆積起了一層冰雪,平靜地道:“你是想要獨(dú)佔(zhàn)他?大哥,我很清楚你的爲(wèi)人,你不是一個情願與別人分享的人。”寶相龍樹心中一動,面上就不由生出了一絲些微的變化,瞬時間許多念頭便從他心頭閃過,說起來,人的想法真的是太奇怪了,也太貪婪,永遠(yuǎn)都不知足,從前最初時師映川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那時便想著只要對方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自己就可以了,而在師映川不肯表明態(tài)度的時候,自己就曾經(jīng)說過哪怕是與別人分享少年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夠在一起,能夠被接受,那麼這些問題就都沒有關(guān)係,只要在一起就好,可是當(dāng)師映川真的接受了自己,終於肯吐露心跡之後,自己又開始覺得不滿足了,一想到要與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心上人,立刻就是滿心的不甘啊!
想到這裡,寶相龍樹心中暗歎,他呼出一口濁氣,再不遲疑,站在牀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牀上的季玄嬰,不知道是不是因爲(wèi)位置的關(guān)係,青年的目光給人一種相對睥睨的感覺,彷彿是在俯視,他眼中明暗錯落,忽然就有一個念頭浮出水面,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像流星一樣,一現(xiàn)即逝,在腦海中兜了一圈便瞬間被消去,寶相龍樹忽然無所謂地笑了笑,心中已有定計,當(dāng)下眼珠緩緩一凝,看著季玄嬰道:“不錯,我平生從不喜歡與他人分享,不過二弟,你也同樣是這種人,我說的可對?”季玄嬰眉頭微展,平靜如湖的雙眸中深蘊(yùn)著清光,之後又無比淡然地道:“……說的沒有錯,在某些方面,我其實(shí)與你是一樣的,這一點(diǎn)我從不否認(rèn)。”
這種貨真價實(shí)的坦白讓人無話可說,不過說來倒也奇怪,在說出這番話之後,季玄嬰與寶相龍樹的心中卻是同時微跳了一下,兩個人似乎都捕捉到了某種同樣的感覺,如此相似--這就是血緣麼?如此不是的話,那又應(yīng)該做何解釋?
想到此處,兩個人似乎都打定了某個主意,不過這種感觸立刻就被暫時拋下,寶相龍樹彷彿沉吟了片刻,之後便將目光漸漸從季玄嬰身上移開,落在了正在熟睡的師映川臉上,青年伸出手,輕柔地爲(wèi)師映川掖了掖耳邊散亂的頭髮,說道:“二弟,原本在我看來,以你的性子,這輩子應(yīng)該是不會有什麼人能讓你牽心掛肚的,我以前還在想,映川不過還是個孩子而已,看起來也沒什麼出衆(zhòng)的,你之所以要他,無非就是因爲(wèi)想跟我較勁,證明你比我更優(yōu)秀而已,只是到了現(xiàn)在,我纔不得不承認(rèn)你是真的惦記上了他,莫非他真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麼,好到除了能讓我這個做哥哥的朝思暮想之外,還能讓你這個從小就性子高傲異常的人也一路追隨至此,我本以爲(wèi)映川他只是個很普通的孩子,他的好只有我一個人纔會用心去欣賞,去體會,而如今看來,你和我真的不愧是親兄弟,就連眼光也都一樣。”
寶相龍樹語速緩緩說著,燈光下,他望著師映川熟睡的容顏,只覺得心中又是柔情滿滿又是不甘不願,可是無論怎樣不情願,怎樣嫉妒,也仍然改變不了自己對於這個少年來說並非唯一的這個事實(shí),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自欺欺人呢,眼前這人於自己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可是自己於對方而言,卻只是感情世界中的一部分。
寶相龍樹說完,將腰深深地彎了下去,他低下頭,將臉頰貼上了師映川的臉,輕輕廝磨著,輕輕滑動,少年的肌膚極爲(wèi)滑膩,與其相觸之際,令寶相龍樹的心神也出現(xiàn)了短暫的失守,季玄嬰見狀,表情平穩(wěn),但當(dāng)寶相龍樹的嘴脣湊近了師映川的嘴角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並不能像想象中的那樣繼續(xù)無動於衷,便有些語氣冷硬地道:“……你是要在我面前展示自己是如何趁著他醒不過來的時機(jī),肆意輕薄他的麼?”寶相龍樹聽了,若有若無地輕嗤一聲,道:“二弟,他並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也有份,所以我有權(quán)做任何我想做的事,難道這不對?”
季玄嬰對自己這個兄長的性格行事很是清楚,因此便沒有應(yīng)對,這時寶相龍樹卻忽然擡起頭,目光熠熠地看著他,說道:“我有一件事要與你說,現(xiàn)在你我雖然與映川有了目前這種關(guān)係,但不要忘了,他心裡最惦記的卻是那方家的丫頭,你我兄弟之間爭執(zhí)也還罷了,那方家丫頭卻是不得不防,不可讓她漁翁得利!至於你和我之間的問題,以後再談不遲。”
寶相龍樹畢竟不是年少衝動的毛頭小子,雖然與季玄嬰相爭,但卻仍然想到要以穩(wěn)住對方、共同抵禦最大的情場敵人方梳碧爲(wèi)先,否則說實(shí)話,即使季玄嬰與他是親兄弟,他也不能如此看似大方,一時間兩人目光相接,季玄嬰意似思忖,但卻沒有答話,寶相龍樹見狀,也不曾催問,他動手脫了外衣和鞋襪,上了牀挪了挪側(cè)身躺在外側(cè),這時師映川正背對著他睡得很熟,眉頭微微蹙著,彷彿在睡夢中仍有什麼不安與彷徨,寶相龍樹輕聲一嘆,伸出胳膊從後面摟住了少年,在他對面的季玄嬰見狀,一雙幽深清冰的眼睛透出淡淡的慍色,下意識地?fù)砭o了少年,寶相龍樹看了青年一眼,眼裡頓時流露出寸步不讓的意味。
師映川被他兄弟兩人用身體夾在中間,卻一副毫無知覺的樣子,依舊睡得很沉,這時寶相龍樹忽然微微撐起上半身,就著燈光低頭去看師映川,此刻季玄嬰距離寶相龍樹極近,能夠清清楚楚地瞧見兄長的神情,這個年輕男人的臉上有一種溫柔到極致的東西在流淌,那種根深蒂固的憐惜和愛意,讓那張原本並不如何出衆(zhòng)的面孔也多出了幾分異樣的魅力,實(shí)在讓人難以相信這會是未來的閻羅獄主。
就在這時,寶相龍樹伸出手輕輕撫上了師映川的臉,他想,自己到底是因爲(wèi)什麼纔會對師映川心動的?不過這個問題也許並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從今以後他將不再是一個人,這樣就很好……想到這裡,寶相龍樹忽然面色平靜地開口,道:“玄嬰,我問你一件事,你究竟?fàn)?wèi)什麼會喜歡他?”季玄嬰似乎有些意外於寶相龍樹會問起自己這個問題,不過他在一頓之後,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那麼,你又是爲(wèi)什麼?”寶相龍樹聽了,就笑了起來,道:“也對,這種事情原本就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你固然回答不出來,即便是我,也一樣回答不出。”說著,寶相龍樹扯了扯被子,幫師映川掖好,他再度仔細(xì)審視著師映川,見心上人已經(jīng)睡得很沉,確實(shí)不會被弄醒,這才深深低下頭去,輕吻著師映川的眉毛,似乎是想要把那微微蹙起的皺痕吻散,季玄嬰看著這一幕,沒有阻止,也沒有開口。
一時寶相龍樹吻了吻師映川,這纔再度躺了下去,順便彈指打出一道勁風(fēng),熄滅了油燈,頓時屋裡一下子燈光盡數(shù)失去,變得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來,寶相龍樹伸臂摟上師映川的身子,只覺得懷中真真是軟玉溫香,其實(shí)師映川非但不是女子,而且還正處於年紀(jì)極輕的時候,身體完全是少年人特有的那種纖細(xì),哪裡是什麼軟玉溫香,但寶相龍樹情人眼裡出西施,只覺得心滿意足,他聽著師映川均勻的呼吸聲,只覺得心中所有的煩惱都暫時統(tǒng)統(tǒng)散去,一想到自己終於不再是從前的苦苦單相思,終於得到了迴應(yīng),心頭忍不住又是感慨又是歡喜,只爲(wèi)了這一刻的兩心相近,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來換取,都是萬分值得的。
在黑暗的籠罩下,三人躺在同一張牀上,雖然師映川被點(diǎn)了穴道,輕易不會醒來,但寶相龍樹與季玄嬰還是都沒有擅自移動,只微合著雙目,似乎是怕打擾了兩人中間那少年的安眠,漸漸的,兄弟二人也不知不覺間有些睡意,正在這時,房外卻忽然傳來一縷幽幽的簫聲,淒冷而悱惻,兩人同時微微一怔,只聽這簫聲黯淡而低迴,彷彿能夠讓人感覺到吹奏之人此刻難以言訴的寂寞心情,除了澹臺道齊之外,不會有其他人。
簫聲不絕如縷,在風(fēng)中悠悠飄散,引人情思,寶相龍樹忽然心有所感,他的手握住了師映川的手,就此閉目而眠,牀內(nèi)側(cè)季玄嬰的睫毛幾不可覺地顫了顫,鼻中縈繞著少年身上的味道,亦漸漸墜入夢鄉(xiāng)。
……
四人在這裡一連住了幾日,這一天清晨師映川醒來之後,一睜眼就看見季玄嬰還在熟睡,季玄嬰如今隨著懷孕的時間越長,就越來越容易疲乏嗜睡,師映川見狀,便輕手輕腳地準(zhǔn)備起來,正在這時,身後卻忽然有人貼著耳朵低語道:“……醒了?”同時一隻手已從下方衣襬處探入,輕輕撫摩著少年平坦的腹部,師映川被這種極爲(wèi)親密曖昧的撫摩弄得全身一個激靈,立刻壓低了聲音道:“你又動手動腳的,就不能安靜一會兒?”
耳邊傳來男子低低的笑聲,緊接著對方便故意在師映川耳邊吹氣,道:“又不是姑娘家,好好的一個男子漢,怎麼忸忸怩怩的?”師映川抓住對方那隻正在自己肚子上揩油的手,小聲道:“你老實(shí)一點(diǎn)兒罷,不要把他吵醒了。”說著,小心地坐了起來,下牀穿衣。
一時師映川與寶相龍樹推門出屋,去湖邊洗漱,師映川簡單梳了頭之後,兩人就在湖畔練功,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師映川就去準(zhǔn)備早飯,等到食物的香氣開始飄散在空氣裡的時候,澹臺道齊便從屋裡走了出來,師映川擺好碗筷,這才進(jìn)屋去喊季玄嬰起牀。
四人吃過飯,很快,伴隨著太陽逐漸升高,溫度也開始上升,師映川坐在樹陰下,拿出自己製作的竹笛吹了起來,用以打發(fā)時間,寶相龍樹坐在他身旁,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神情認(rèn)真地專心聆聽著笛聲,雖然師映川吹笛子的水準(zhǔn)談不上出神入化,但即使如此,寶相龍樹也仍然聽得很是專注,脣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這樣的時光是安靜而單純的,往往令人忘記了很多煩心的事情,屏棄了雜念,哪怕他們現(xiàn)在是類似於被軟禁的處境,但是能夠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切,無論如何還是會讓寶相龍樹忍不住感到很開心。
正在這時,風(fēng)中忽然傳來一陣奇特的聲音,頗爲(wèi)清越柔亮,寶相龍樹循聲看去,卻見季玄嬰身穿寬鬆的袍子,手裡拿著一片青翠的樹葉正湊在脣邊吹著,所吹奏的曲子與師映川一模一樣,極爲(wèi)合拍,季玄嬰一邊吹奏一邊不徐不疾地走了過來,在師映川的另一側(cè)坐了下來,師映川扭頭看了青年一眼,臉上露出笑容,季玄嬰亦向他微微點(diǎn)頭示意。
此時萬里晴空如洗,微風(fēng)淡淡,花香襲人,季玄嬰在音律方面的造詣是很高的,他雖然是中途加入,但吹的曲子在片刻之後就已經(jīng)與師映川的笛音完美無缺地融爲(wèi)了一體,配合得天衣無縫,寶相龍樹在一旁眼見這一幕,面色依舊自如,眼中卻閃過一絲深沉,便在這時,不遠(yuǎn)處的木屋那裡忽然只聽‘吱呀’一聲響,門被打開了,澹臺道齊手中拿著一支短簫,大步走了出來。
男人脣色猩紅,俊逸的面孔上神情莫測,根本無法形容,就彷彿一半冰山一半火焰,迅速地轉(zhuǎn)換交匯,他擡眼遙望遠(yuǎn)處那個唯一可容人來去的險峭小路,彷彿冥冥中感覺到了什麼,目光死死盯牢在那裡,此刻澹臺道齊眸中如同驚濤駭浪一般,緩緩拿起短簫湊在脣邊,吹起一曲《迎仙客》,這曲子乃是一般迎接貴賓時所奏,曲調(diào)雍容端肅,但此刻明明還是原本的調(diào)子,卻被澹臺道齊吹得幽冷淒寒,萬千心事,盡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