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
安太師指著排成一排的檀木箱子,對站在對面的青衫醫(yī)者說:“風(fēng)大夫妙手回春,醫(yī)好了我兒的疾病,這些金銀珠寶,你想要多少,盡管拿去。”
風(fēng)雅頌掃了一眼那些散發(fā)著珠光寶氣的箱子,不為所動,只是淡淡的說:“我為醫(yī)者,本就是以救人性命為己任,這些財寶,我并不需要。”
“怎么?不夠?”安太師微微皺了一下眉,卻很快的恢復(fù)了慷慨的笑容,“風(fēng)大夫想要多少診金,盡管開個價錢。”
風(fēng)雅儒心中罵道:“你抬出這些珠寶恐怕已經(jīng)是你能接受的極限了,再多要的話,惹怒了你,恐怕連這些都保不住。”
面上卻是不露聲色的說:“我不要金銀,想向太師討另一樣?xùn)|西。”
“什么東西?”
“我常年四處行醫(yī),漂泊在外,如今也想找個地方安定下來,所以斗膽請?zhí)珟煘槲以谶@帝都開一間小小的醫(yī)館,并能親自為我的醫(yī)館提名。”
風(fēng)雅儒的一句話,讓安太師對他另眼相看:就算金銀堆積如山也總有花光的那天,而太師提名的醫(yī)館卻能為他打響名號,廣招財源。這個年輕人,有遠見。當(dāng)下一口同意了他的要求。
“今天,一個叫榮四的男人來找我看病,自稱是安平介紹來的。”在醫(yī)館最里間的屋子里,風(fēng)雅儒正對喬裝而來的承影匯報著,“我依照太子的吩咐,為他開了太子留下的藥。”
“嗯,那他有沒有提到要為別人看病?”承影問。
“沒有……”風(fēng)雅儒話未說完,忽然用手捂口,俯身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沒事吧?”承影看著他指縫中溢出的紅色,問道。
“沒,沒事~老毛病了~咳咳~~”風(fēng)雅儒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拔起塞子,卻一個沒拿穩(wěn)將瓶子掉落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風(fēng)雅儒的咳嗽越來越劇烈了,整張臉都充著血色,只有嘴唇慘白得嚇人。
承影走過去,俯身將藥瓶撿起,從中倒出一顆藥丸放在風(fēng)雅儒掌心,淡淡說道:“既然是大夫,還是先調(diào)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才好讓病人信服。”
“呵~~我這身體,調(diào)養(yǎng)不好的。”風(fēng)雅儒苦笑,“當(dāng)年為了殺無痕公子,給他下了慢性劇毒,自己也是深受其害。”
承影聽他這么一說,才注意到風(fēng)雅儒鬢角上的白發(fā)似乎比在宜陽遇到時多了些。
風(fēng)雅儒服了藥丸,待咳嗽緩和了一些,接著說道:“不過沒關(guān)系,我這條命本就不值錢的,早就該死,茍延殘喘到今日,不過是為了替姐姐報仇,還陳家的恩情。等到安平一死,我的心愿也就了了,到時候是生是死,就聽天由命了。”
“你的性命……不值錢?”承影小聲的重復(fù)著風(fēng)雅儒的話,臉上的表情雖沒變,但眼神卻漸漸轉(zhuǎn)冷。
“沒錯,我先天不足,從小體弱多病,當(dāng)年若不是姐姐為了給我湊診金,將自己賣到陳家做侍女,我恐怕早就去投胎了。姐姐死后不就久,爹娘也相繼郁郁而終,我活在這世上也沒有什么意義,本想隨他們同去,一家人好在陰間得以團聚,因姐姐的大仇未報,才拖著這副殘破的身子茍活到今日。”
承影盯著風(fēng)雅儒,瞳孔漸漸放大,使得一雙本就深邃的眼睛看上去更加冷厲,抬手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劍,寶劍出鞘,為整個房間漫上了一層寒氣。
“你覺得你該死,是么?你覺得你活著只是茍延殘喘,是么?”承影平靜的說著沒有溫度的話語,“既然這樣,我可以成全你,一劍割破你的喉嚨,或者刺穿你的心臟,都可以讓你和你的家人很快團聚。”
“你說什么?”如此狠毒的話被承影用這樣一種平靜得幾乎是像在說你看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的語氣說出來,讓風(fēng)雅儒覺得后脊一涼,說不出的詭異。
“你既然說你活著沒有意義,我就熱心一下,送你去死。”承影緩緩收回了劍,“不過若說沒有意義,你姐姐的死才是真真正正的沒意義。”
“不要評論我姐姐!”風(fēng)雅儒溫和的臉上閃過慍怒。
“我說的不對么?”承影似乎絲毫沒有看出他的不快,繼續(xù)說道,“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相傳閻王爺那里有一本生死簿,世間所有人的陽壽都記錄在上面,死一人,生一人,來維持陰陽兩屆的平衡。你姐姐為了就你才賣身為婢,才會發(fā)生隨后的這一系列事情,不幸身亡。可以說,她是用自己的命換回了你的命。可如今你卻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你說,你姐姐算不算枉死,算不算沒意義?”
風(fēng)雅儒沉默了,許久,向承影行禮,懊惱的說:“太子妃教訓(xùn)的是,是我太糊涂了,姐姐給我的命,我應(yīng)該好好珍惜才是。”
承影起身,只淡淡的留下一句:“有寫的線索通知我。”便于風(fēng)雅儒擦肩而過走出房門,風(fēng)雅儒追出去時他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抹藍影讓風(fēng)雅儒怔怔的發(fā)呆。
太子府
“今天感覺怎么樣?”遇頌凌來到季禮的房間說。
“已經(jīng)好了很多,耿大夫的醫(yī)術(shù)真是高明。”季禮的聲音雖然還是很虛弱,但氣色已較之前紅潤了不少,“我在你這里已經(jīng)叨擾數(shù)日,也該回去了。”
“那可不行。”遇頌凌斷然拒絕,“你傷及筋骨,需要臥床靜養(yǎng),這些天你就好好的在我這里休息,哪兒都不準(zhǔn)去。”
“這……”
“放心,季府我已經(jīng)派人過去把手了,你的家人絕對安全。”遇頌凌說著,臉上閃過愧疚,“是我太大意,明明說了要保證你的安全,你卻還是受了傷。”
季禮微笑搖頭:“他們暗箭傷人,本就防不勝防,又怎么能怪太子。”
“你看到那些人的長相了嗎?”遇頌凌問。
“沒有。他們穿著夜行衣,什么都看不到,不過,從武功上看絕對都是高手。”
“這樣……”遇頌凌垂下眼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幾本書,遞到季禮手中,“你這些天行動不便,躺在床上一定很悶吧,這些書你拿去看,若是看完了就叫下人去拿新的。”
“呵~~太子真是細心吶。”季禮笑得溫柔,隨手翻起書來,一個窄窄的東西隨著他的翻動掉了出來。
“這是……”季禮定睛看去,原來是一塊薄如蠶翼的木片,上面鏤空雕刻著鯉魚躍龍門的畫面。
“這是書簽,夾在書里,方便下次翻閱。”遇頌凌小心翼翼的將它撿起放入袖中。
“這么精巧,定是出自巧匠之手了?”季禮笑問。
“是承影,也就是太子妃沒事刻著玩的。”遇頌凌說。
一提到“承影”兩個字,屋內(nèi)的氣氛便有了些莫名的尷尬,這個名字像是塊大石頭堵在季禮的胸口,讓他喘不上氣。低頭假裝看書,翻了幾頁卻連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怕被遇頌凌看出異樣,于是故作輕松的開口:“太子妃真是心靈手巧,在小小的木片上都能雕刻出這么繁雜的圖案,這鯉魚躍龍門比起我在東陽國看到的百鶴圖,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百鶴圖是什么?”遇頌凌隨口問道。
“是東陽國皇太后八十大壽時,霍將軍為她準(zhǔn)備的壽禮。七尺長的屏風(fēng)上,刻滿了一百只形態(tài)各異的仙鶴。”季禮回答。
“霍將軍?”遇頌凌一聽到這三個字立刻警覺起來,“可是你上次說的那個一品大將軍?”
“正是。”季禮點頭,“他出身平民,據(jù)傳言家中就是做木匠生意。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他一雙巧手雕琢出的作品,每一件都巧奪天工。”
“巧奪天工么?承影的手也很巧啊,而且他是無師自通,比起那個霍將軍還是更勝一籌啊。”遇頌凌心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