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小院承載了姬爸爸半生的回憶,所以,他不想讓這個小院子就這么消失掉。
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將小院里的雜草除盡,將小院認真仔細的灑掃了一遍。
雖然很累,累的都直不起腰來,但是,看著煥然一新的小院子,他卻很滿意,很知足。
傍晚,姬爸爸去后面的井里打了一桶水,還很清澈,很干爽。
他去柴火房,點了火,煮了一鍋開水,然后找了點野菜煮了,當做全家的晚餐。
姬媽媽看著那些菜窩窩,眉頭皺的很緊,這都什么年代了,還吃這菜窩窩?
雖說姬媽媽跟姬爸爸是同齡人,但是,兩個人的家庭出身卻極為不同,姬媽媽家的條件要遠比姬爸爸家好很多,雖然都是從窮苦日子過來的人,但是,姬媽媽從小都沒吃過窩頭,她小時候吃的都是白面饅頭蘸白糖,在那個年代里面,就相當于現(xiàn)在吃的燕麥面包卷芝士。
而姬爸爸小時候連菜窩窩都不可能頓頓吃,到了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里面,姬爸爸的母親就用一些樹皮樹根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菜,一起煮了,然后給家里人吃。
那些野菜和樹根,實在是難吃的要死,甚至有的都很苦澀,比中藥還難吃。
但是,為了不餓肚子,姬爸爸和他的兄弟姐妹們,也無可挑剔,只能捏著鼻子往肚子里喂。
后來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姬爸爸好多年都沒有吃過老家的菜窩窩了。
“你別看這菜窩窩難吃,在我小時候,就是連這種純菜窩窩都很少吃到呢?!奔О职终f著,將手里的菜窩窩用力的咬了一大口說道。
“你家不是富農(nóng)嗎?富農(nóng)還吃不起菜窩窩?”姬媽媽翻了翻白眼問道。
“什么富農(nóng)?。拷夥胖?,什么都沒有了,跟普通老百姓都一樣,要說富裕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我聽我大娘說,我家原來還挺富有的,是遠近聞名的大地主,我太爺爺開著一家店,來往的客人,都住我家店里,當時那宅院大的,差不多有球場那么大,我小時候還記得,我家的大院門,很高很大,四匹馬拉的大貨車都能很自如的出入。”姬爸爸回憶起曾經(jīng)往事,很羨慕的說道。
“吹,吹吧,跟你媽一樣,就喜歡吹牛?!奔寢尣挪幌嘈偶О职终f的是真的呢,因為她嫁過來的時候,姬家可是窮的叮當響的,結婚的時候,連個電視都沒有,就這么稀里糊涂的結婚了。
“我沒跟你吹,我太爺爺娶了四房姨太太,你想啊,要是我家里很窮的話,我太爺爺能娶四個老婆嗎?你看看老家周圍,全是我們同宗的本家,以前我們可是一大家子的?!奔О职指寢屨f道。
這個姬媽媽倒是聽說了,當初媒人給他們介紹的時候,就說姬爸爸家里是大家大戶,雖然是農(nóng)村的,但是人很不錯,所以,姬媽媽當時才答應跟姬爸爸見面的。
后來兩人談的不錯,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結果第一次來姬爸爸家,姬媽媽就后悔了,誰知道這大家大戶居然住在這么小的院子里?
當時為了哄住姬媽媽,姬然的奶奶就拍著胸脯跟姬媽媽保證,這家將來就是她的,老小子守家是農(nóng)村的規(guī)矩,所以,這個院子將來也是歸到姬爸爸名下的。
姬媽媽當時年輕,沒啥經(jīng)驗,被姬奶奶這么一忽悠,就真的信了。
可是,誰曾想,結婚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
別說是整個院子,就是最西邊的西廂房,都差點兒沒給了兩個人。
更可氣的是,后來連這個小小的西廂房都給要了回去,惹了一肚子氣。
好在姬爸爸后來工作還不錯,兩個人一起努力了十幾年之后,終于在城里買了房,要不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他大爺那邊你都問了嗎?是死是活?有信嗎?”姬媽媽望著姬爸爸問道。
姬爸爸沉默著,搖了搖頭。
自從災情發(fā)生之后,好多人都逃難去了,姬爸爸和姬媽媽一路上也只顧著逃命,也不知道老家的人去了哪里。
后來災情過去之后,陸續(xù)返鄉(xiāng),±也組織了人手,重新對老百姓登記造冊,方便查詢自己的親人。
可是,在登記造冊的時候,好多幸存下來的災民,臨時開了小差,他們覺得這是個混入大城市里生活的好機會,反正現(xiàn)在家園毀壞,百廢待興,誰都不知道誰的底細。
一些農(nóng)村逃難出來的災民,就說自己是城里人,只要沒人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他說謊,一般就給了城市戶口。
姬爸爸和姬媽媽雖然也要了城市戶口,但是,還是想回老家來看看。
他還是舍不得自己家里的這個小院。
在回老家之后,姬爸爸就四處打聽親人的下落,結果,整個沙峪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失蹤了,大多數(shù)去了其他的城市,只有少數(shù)幾個比姬爸爸歲數(shù)還大的老人回來了。
他們年紀大了,帶著濃濃的鄉(xiāng)音,根本無法冒充是城里人。
再加上他們在這片黃土地上生活了大半輩子,眼看著就要入土的年紀了,也不想四處奔波了,只想著回到自己的老宅子里,安安穩(wěn)穩(wěn)的度過晚年,希望災情不要再發(fā)生了。
姬爸爸跟村里的幾個老哥詢問了一下家人的情況,卻沒有人知道他家里人去了哪里。
村子的村支書是隔壁村調過來的,以前是一個中學老師,還有點文化,但是,他對沙峪村也不是太了解,只是負責沙峪村以后的規(guī)劃和重建。
姬爸爸跟村支書詢問過幾次,村支書也不知道他家里人去了哪里,±部門給的戶籍冊中并沒有他說的幾個親人的名字,只是給做了登記之后,就讓姬爸爸等消息了。
姬爸爸知道這一等可能就是好久,也許好幾天,也許好幾個月,或者好幾年,甚至是永遠也找不到了。
“你可仔細打聽清楚了,別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院子修好了,到時候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再回來,厚著臉皮搶宅子?!奔寢屘崆敖o姬爸爸打了一劑預防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