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釗三年冬,窗外紛紛攘攘的大雪中夾雜著鞭炮齊鳴……
太子府上偏安一隅的院落外厚重的鐵鎖被人卸下。
吱呀的推門聲,抬頭便看到僅靠一床臟的已經(jīng)辨認不出顏色且打了許多補丁卻仍舊不擋風的破被子裹身的女人,表情清冷溫婉的抱著一本書半倚在早已沒了床頭的炕上。
“姐姐還真是咱們大釗不可多得的才女,都到了這個時候,仍不忘讀書,可真讓人欽佩啊。”
楚懷寧輕瞟著那雙譏誚的狐貍媚眼,被入目的那一抹嫣紅刺痛了眼簾,不覺微微擰眉斂下眼瞼。
“瞧瞧姐姐如今的日子,都不知道府上這些奴才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女子走近楚懷寧,卻有些嫌棄的駐足,掏出帕子掩住口鼻,身后的幾個伺候丫鬟趕緊搖晃著手中的折扇,驅(qū)散著空氣中發(fā)霉的氣味。
“滾!”單調(diào)的一個字眼兒,說明了所有的一切。
“你還當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呢?告訴你,今天可是太子殿下迎娶我們家主兒進府的日子,以后她才是這大釗的太子妃。”沈煥珠身后的狗奴才狐假虎威的推了一把病榻上的楚懷寧。
得意的勾起嘴角,沈煥珠笑道:“姐姐當初傾盡整個楚家為太子上位鋪就了道路,可曾想過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
被刺激到的楚懷寧睜著一雙沉郁的冷眸,咬牙切齒的低吼道:“沈煥珠,你也用不著高興的太早,他今日能對發(fā)妻如此,日后也定然會負你。”
“呵呵,到了現(xiàn)在你還沒弄明白?還什么文韜武略無一不精的才女,簡直就是蠢死了!我實話告訴你,殿下原本喜歡的就是我,他會娶你,只不過是看中了楚家身為三朝元老的身份;不然他才不會娶你這個枯燥無味的女人呢。”
睚眥欲裂,楚懷寧被刺激的心神亂顫,一股腥甜涌上喉嚨,卻硬是逼著自己厲眸瞪向了沈煥珠,嘴角微微上揚,輕蔑冷笑。
“沈煥珠,話,隨你怎么說,但你別忘了,只要皇帝不下旨,本宮就永遠都是太子妃,而你……永遠都是太子側(cè)妃,在這個府上,你也永遠都是個妾。”
犀利的話語讓沈煥珠的假笑蕩然無存,她表情猙獰的吼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把藥給她灌下去?楚懷寧,我倒要看看,一個死了的人,還怎么當太子妃。”
說話間,幾個丫鬟婆子一起上前,壓住了楚懷寧的手腳。
一碗腥臭的湯藥怎么也灌不進楚懷寧的口中,沈煥珠忽而嘴角詭異上揚,朝著門外招招手。
微弱的嬰孩啼哭聲驚擾了楚懷寧,她倒懸的身軀一眼看到被人抱進來的襁褓,渾身不受控制的哆嗦了幾下。
“怎么?姐姐不再囂張跋扈了?是因為看到這個……小雜種了?”
染著殷紅丹寇的指甲狠狠的掐在嬰兒細嫩的臉頰上,惹得他嚎啕大哭,卻在下一刻,眼神冰冷的將孩提拎了起來。
“畜生,你想要做什么?傅兒是太子的嫡長子……你敢!”
“敢不敢,姐姐不如看看,對了,忘了告訴你,這孩子就是殿下交給我的,說他看著就心煩,要我?guī)椭幚淼舻模呛牵褜帲懵牭經(jīng)]有?你兒子殿下根本就不稀罕!”
楚懷寧如遭雷劈,所為的虎毒不食子,太子容玄究竟還是不是人?
下人隨即端著一盆滾水進來,她更是得意的拎著孩子的衣領在上方搖晃著。
“不,你不能,不要……”向來倔強的楚懷寧終于崩潰,她掙脫束縛,苦苦哀求,這般卑微的模樣讓沈煥珠心滿意足。
但下一刻,她卻嘁嘁殘忍冷笑了幾聲,當著楚懷寧的面,將那尚不能言的嬰兒丟進了滾水之中……
錐心刺骨的痛楚讓楚懷寧嘔出一口黑血。
沈煥珠見狀更是得意,親自上前掐住了楚懷寧的下頜:“還不喝下去?楚懷寧,實話告訴你,楚家是太子滅的,楚家冤案也是你祖父的好徒兒付中書設計的,如今連這小崽子也沒了,你還活著做什么?不如下去陪他們吧!”
雙眼瞪圓,一張口,藥汁被嗆灌了下去,沈煥珠這才洋洋得意的擦拭著手指。
視線開始模糊,腹中一陣陣鉆心刺痛,一口口污濁的黑血從嘴角淌下,倒栽著身體倒在榻上喘息的女子,絕望的視線致死不瞑。
沈煥珠被嚇得倒退了幾步,喪心病狂的喊道:“還不快將她雙眼挖掉,將她的尸體丟入亂墳崗去喂狗……”
幽州邊境府,一人表情硌色的低沉氣息走進來:“主子,剛京城五百里加急,太子府那位貴主兒……薨了。”
軟椅上之人嘔出一口心尖血,沾染了血色的書卷巋然落地……
大釗五年,低劣的炭火在房中燎著,嗆人的煙氣逼得人頻頻咳嗽。
榻上之人似是被驚擾,長長的羽睫扇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我的好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老奴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耳邊傳來又哭又笑的嗓音,像極了這兩年被關(guān)在冰冷協(xié)宮中那些整日在耳邊滋擾不斷的蚊蠅。
楚懷寧眉頭深鎖,沉吟開口:“吵死了,閉嘴。”
哭聲啞然而止,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趨近的腳步聲。
喜嬤嬤抬起頭,臉色大變:“小姐,是二房三小姐過來了,老奴聽說她們請了族長,說是大小姐你有失沈家名譽,要將你貶嫡為庶,讓三小姐過繼到咱們大房當?shù)张兀@可如何是好?”
眼見喜嬤嬤方寸大亂,但此刻榻上將起之人卻渾身戰(zhàn)栗,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隨之涌進腦海之中,讓她瞠目結(jié)舌的踉蹌下榻,直奔鏡前。
模糊的銅鏡中隱約能看到一張頭上裹著藥布的艷麗面孔,雖少了些女兒家的嬌弱,卻像是荊棘中怒放的野玫瑰般爭奇斗艷。
這不是她的臉,亦或者說,這是她現(xiàn)在的面孔。
楚懷寧,不,現(xiàn)在她該叫沈懷寧;京畿道都統(tǒng)沈家嫡女,沈煥珠的堂姐;上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女霸王,男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