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平靜的嗜殺,謎
皇城戒嚴,白日里城門緊閉,禁軍把守四城,分外森嚴。城內百姓也鮮少出門,大部分的店鋪都關了門,幾十年了,皇城從未有過這樣的狀況。
回到皇城,一路坐在馬車里的岳楚人也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城內早已消失了往日熙攘的聲音,車輪軋軋聲回蕩出去老遠,她坐在馬車里都聽得清楚。
自進城后,豐延蒼便下了馬車騎馬奔赴皇宮,幾個護衛護送她回府,皆萬分警醒。
回到勤王府,府中也多了許多護衛。大部分岳楚人都沒見過,也不知從哪里調來的。
叮當早早的候在大廳,終于等回了岳楚人,她那吊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王妃,您終于回來了。”叮當瘦了些,鼓鼓的臉頰凹陷下去一些。
看著她,岳楚人不禁輕笑,“怎么?這是想我想的掉肉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臉,的確不如以前肉多了。
叮當略有扭捏的晃了晃,“您不在家,奴婢總是睡到日上三竿,下午才吃一頓飯,所以就瘦了點。”
“嚯,這理由新鮮。睡覺睡多了也能減肥。”搖搖頭,岳楚人舉步朝著望月樓走去,護衛各司其職,無人再跟著她。
“這幾天城里都跟鬧了災荒似的沒人出街?”接近四月中旬,府中的樹木都翠綠一片,生機盎然。
叮當連連點頭,一邊道:“是啊,來王府送菜的張小順都說他是順著小巷子拐進來的,不敢走大街,因為滿大街都是全副武裝的禁軍。”
“閻蘇可有來過?”走進望月樓,時隔一個多月,好像離開了很久似的。
“沒有,不過十八爺有來過。”叮當搖搖頭,閻蘇知道岳楚人他們不在,所以有事也不會來。
“他來做什么?”豐延星?岳楚人可是許久沒見著他了。
“據說是敏妃娘娘因為皇上受傷擔心的暈過去了。那時候太醫都忙活著皇上,也沒人去看看敏妃娘娘,十八爺一著急就跑到這兒來了。后來知道王爺和王妃都不在,他又跑去找閻小姐了。”叮當一邊給岳楚人倒茶一邊說道。
聽聞此事,岳楚人倒是有些感嘆。那敏妃確實是很迷戀豐兆天,就是如今,聽到他受傷都會嚇得暈過去,那份迷戀不是假的。
“后來呢?敏妃可沒事了?”淡淡的品茶,岳楚人問道。
“這奴婢就不知了。不過宮里一直沒傳出什么風聲來,想必沒事。”他們在府里都不敢議論宮里的事兒,宮里又怎么可能有消息傳出來。
“一個多月,就發生了這事兒。東疆的使團前腳剛走,后腳襄王就造反了。”本以為這一次許久才能回來,誰想到剛處理完關州,又匆匆趕回來了。
“其實東疆使團來之前就不對勁兒了。朝上一直有彈劾襄王的,這事兒鬧的百姓都知道。襄王利用職權圈地,收賄,還有西城百姓聯名到刑部告御狀。刑部是誰的啊?那可是五王的。事情越鬧越大,皇上想給兜著也兜不住了。”叮當噼里啪啦的說著,雖是有些盲目崇拜豐延紹的嫌疑,但說的不無道理。
岳楚人但笑不語,這些想必也都是豐延紹和豐延蒼他們兩兄弟動的手腳。一直暗地里經營,如今收網,必定是雷霆之勢。
“還有個事兒王妃可能不知道,因為您也不關心。就是老爺,最近可是風光呢。”叮當知道岳楚人不待見岳家人,但是不管怎么說,那都是娘家。如今娘家風光了,岳楚人面子上自然也過得去。
“哼,那是他聰明識時務。若是站錯了陣營,不用別人,我就收拾了他們。”冷哼,岳楚人極其不喜岳志洲。
“老爺掌管禮部,雖是在六部中算不上舉足輕重,但現今可是不一樣。又與商太尉結了親,近來可是有好多人巴結。”東疆使團來到皇城那段時間岳志洲就春風得意,這事兒城里的人都知道,自然也傳到了王府里。
“是啊,他還把女兒嫁給了商朔那個孩子,嘖嘖,讓人惡心。”想起商朔,岳楚人微微搖頭,實在難以想象那么個孩子一下子娶好幾個媳婦兒。
叮當抿嘴,有時候岳楚人說話很逗。大戶人家,到了十二三歲就可以有通房丫頭了,那就算不得孩子了。商朔與豐延星差不多大,今年有十五六了,那就是大人了,哪還是孩子?
回到皇城的當天晚上,豐延蒼沒有回來。他派人回來給岳楚人傳口信,要她自己睡,他明天回來。
岳楚人其實也早就猜到了,不過這一個多月來他們都在一起,突然間他不在,讓她感覺好像缺了什么似得。
第一次睡覺睡得不踏實,一夜都處在淺層睡眠,有一點聲響,都能驚醒她。
終于天亮了,她索性起床,下樓走進浴室泡澡,感覺很疲乏。
本來打算去濟世堂走一趟,關姝她們都在濟世堂,她也想看看她們過得可習慣。
不想還沒等她出府,閻蘇急匆匆趕來了。
“你怎么來了?”走到大廳看見閻蘇,岳楚人不覺得她是來看她的。
閻蘇一襲淡藍色的長裙,溫婉的面龐有幾分疲倦,不過看到岳楚人時眼睛一亮,起身走向她一邊道:“你跟我進宮一趟,去看看皇上。”
挑眉,岳楚人看著她的眼睛研究她的用意,“他傷的很重?”
閻蘇搖搖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不能讓他這么快痊愈。”
岳楚人恍然,雙臂環胸的后退了一步,“小蒼子知道?”
“老七沒在宮里,他自然不知道。”閻蘇嘆口氣,其實找岳楚人,也是她自己的主意。
“他沒在宮里?那他干嘛?”岳楚人還真是不知道豐延蒼在做什么,因為他也沒告訴她。
“皇城戒嚴,現今由老七全權負責,他自然在巡城。”那時是豐延紹在做,本來他就有很多事,但又無法交給別人。現在豐延蒼回來了,交給他正好。
點點頭,岳楚人理解了!
“這事兒我不能直接答應你,小蒼子說過他有自己的計劃,我不能打亂他的計劃。不過與你進宮看看皇上還是可以的,作為兒媳,他受傷了自然得去關心一下。”放下手臂,岳楚人答應與閻蘇進宮。
“那咱們走吧。”閻蘇綻開微笑,她雖是心急,但也覺得岳楚人說得對,不能輕舉妄動。
皇宮宮禁,但是閻蘇卻能進去,她手上有豐延紹的腰牌。現今那腰牌比之圣旨要有用,禁軍見到立即就給開了宮門。
說是宮禁,只是宮門外加了許多禁軍,宮內卻變化不大。
唯一變化的就是太醫都困在宮里,連家都回不去。自豐兆天受傷那日起到現在已經第七天了,他們一直都在宮里沒出去過一步。
在第二道宮門下車,岳楚人與閻蘇徑直的朝著承德殿走去。承德殿的前后左右相較于寢宮更寬敞,禁軍守衛能更容易些。所以自豐兆天受傷那天起,他一直都在承德殿休息。
還未走近,便瞧見了重重把守的禁衛軍,里三層外三層,這陣勢岳楚人也是第一次見。
兩人走過去,禁衛軍自不會讓開放行。閻蘇再次亮出腰牌,這次也相當好使,下一刻他們便讓開,兩人順利通過。
“宮內禁軍統領是五哥側妃的兄長是不是?”踏上臺階朝著大殿里走,岳楚人一邊問道。她記得好像是這么一回事兒,不然宮里宮外的禁軍絕對不會看見豐延紹的腰牌就放行的,有那么一層關系在。
“沒錯,都是自己人。”閻蘇點點頭,那句自己人說的也很順口。
岳楚人幾不可微的挑了挑眉,豐延紹娶了那么多媳婦兒的好處終于得見了,這就是好處啊!
殿門口,四個公公四個宮女候在那兒。這四個公公很面生,都不是平日里服侍豐兆天的。兩人走過,他們皆俯身見禮,態度恭敬。
殿內靜悄悄,繞過正殿走向偏殿,一面山水屏風矗立在門口擋風,能聞得見從里面飄出來的藥味兒。
繞過屏風,一眼便看到了對面的大床,明黃的紗帳明黃的錦被,無不顯示床上那個人的身份。
“臣女閻蘇見過皇上。”在距離床一米的地方停下,閻蘇屈膝見禮。
岳楚人則沒那么規矩,反倒徑直的走向床邊,她走近時床上的人也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岳楚人莞爾一笑,“父皇裝的很像嘛!嘖嘖,瞧著這氣色,想必傷口都好的七七八八了吧。”
豐兆天氣色確實還不錯,只是心情不太好,那雙深邃的眸子亦是滿載壓力,但凡與他對視的人,恐怕都會心頭一驚。
聽了岳楚人的話,閻蘇亦是一詫。站直身子慢慢走過去,果然!
“代他們來看看朕死沒死?朕就是不死,也出不去這承德殿的大門。”豐兆天開口,滿是壓抑的怒火。閻蘇不語,心下卻是千回百轉。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若是讓豐兆天重掌大權,他們恐怕都不會有好結果。
“瞧瞧父皇您這話說的,真是嚇死兒媳我了!您是誰啊,真龍天子。困龍還能升天呢,您當然還能遨游九州。別氣別氣,我發現您老人家現在只要看到我就氣得不行,我又沒惹你。”刷的坐下,岳楚人恍若坐在自己熱炕頭似的。其實她是真覺得豐兆天這樣子好笑,斗來斗去,還是沒斗過自己兒子。
閉上眼睛,豐兆天深呼吸,正在壓抑升騰起來的火氣。
“那不肖的襄王已經被逮起來了,您老人家也不用再惦記了。自古以來,凡是成功的帝王,都有一顆鐵石心腸。不肖的兒女兄弟就要不眨眼的殺,如此方能成就千秋大業。”抬手拍拍豐兆天的手臂,她看似在勸慰,但又怎不是在暗示什么。
豐兆天睜開眼,就那樣看著岳楚人,眸光深邃嚇人。
岳楚人笑得酒窩淺淺,“父皇覺得我說的不對?這帝王啊,不能兒女情長,亦是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啊,最后只能做傀儡了。”
“你在威脅朕?”半晌,他沉聲道。中氣十足,恍若鼓鳴敲打人心。
“不是威脅,只是為你提供一條能長命百歲的路。你是想長命百歲呢,還是來個天妒英才暴斃而亡?”抓住他的手腕,她笑得純良無害。
豐兆天神色一凜,似要發作,卻是不敢隨意亂動。一國的主宰,如今竟然在一個全無武功的女子壓制下不敢動彈,他怎是一個憤怒了得。
閻蘇站在床邊,掩在袖子里的雙手也緊握成拳。雖是覺得岳楚人不會對他下殺手,但若是他不識抬舉,很難保證岳楚人不會翻臉。她只要動一動手,等待豐兆天的就是無數種死法兒,可是天下無不透風的墻,若是沒有豐兆天那一紙詔書,往后豐延紹的路會很難走。
“你敢?”牙根緊咬,豐兆天額頭的青筋都在跳。
“呵呵,我還真敢!”揚了揚眉尾,她笑得天不怕地不怕。
“你、、、、”豐兆天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饒是被氣得不輕。
“子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難道父皇你從來沒覺得自豪過么?你是想發展這個國家要他國富民強縱橫四方呢?還是你只想把權利握在自己手中掌控天下人生死?我覺得你是后者。你在位這么多年,可曾有過輝煌的業績?據我所知沒有,但是換了別人恐怕就不一定了。英雄出少年,這一代更是少年英雄無數,你老了,你不得不承認。”慢慢松開他的手腕,岳楚人輕笑著。指間不知何時多出一根銀針來,閃閃發亮,她并沒有將它用在他身上。
豐兆天的視線從岳楚人的臉上移開,最后落在她指間的銀針上。
眸光深邃,他在思考。閻蘇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緊握的手慢慢松開。大家都是聰明人,想必都不愿意魚死網破。
“召集六部重臣。”閉上眼睛,這是豐兆天說的最后一句話。
岳楚人抬眼看向閻蘇,閻蘇如釋重負的笑著點點頭,做到了。
宮禁長達七天,終于解除。而后皇上下旨召集六部重臣進宮,一時間廣華門前車水馬龍,文武朝臣進宮,抵達承德殿。
那個時候,岳楚人在陳妃的宮里閑坐。閻蘇早在豐兆天說完召集六部之后她便去通知豐延紹了,想必此時他們都聚在承德殿。
“那天晌午十分我就覺得要出事兒,但是我又出不得宮門,更是無法派人去傳信。后來沒辦法,我派人把哥哥找來了,只有他能隨便出入后宮又不會被人懷疑。我與他說了異狀,他便派心腹去通知了五王。不然,那晚五王絕不會那么快的帶人來,這皇宮也就被襄王控制了。”臥在貴妃榻上,陳妃妖妖裊裊的說著那天的事兒,她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環。
靠坐在椅子上的岳楚人欣賞著陳妃的媚眼如絲,聽她說完,不禁輕笑,“聽說你與國師一直不相往來,你找他他還能來,可見兄妹情義還在。”至今為止,岳楚人沒見過那位傳說中的國師。
陳妃風情萬種的一笑,“那是他對不起我,心里有愧,我有事找他他自然會來。”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五哥勢必不會讓他繼續住在宮中,你恐怕也得離開這兒了。”豐兆天倒不是退位,而是以身體不適為由命豐延紹監國。雖是監國,但等同于就是昭告天下,皇位傳給豐延紹了。
陳妃笑笑沒有回答,轉眼看向外面,天空廣闊,她那張妖嬈嫵媚的面龐下卻藏著憂愁與無奈。
驀地,一個小公公快步的從外跑進來,跨過門檻一個不穩撲通趴在地上,卻是來不及起來就急急道:“娘娘,七王妃,不好了。襄王不知怎的從大牢里出來了,帶著幾千人殺進皇宮了。”
“什么?”陳妃刷的站起身,岳楚人眉頭擰起,轉頭與陳妃對視一眼,兩人快步的走出宮殿朝著承德殿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宮人都急亂成一團,隱隱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打殺聲。或許是因著皇宮的格局,那打殺聲聽起來帶著沉悶,如此一來就更驚心,好似地震了似的,腳下都在晃。殘陽西斜,天邊出現幾抹火燒云,血紅的顏色好似預示著今日不太平。
走至承德殿,殿前已被禁軍包圍,一致對外,弓箭手箭在弦上,雖陣勢不凡,但這是最后的堡壘了。
殿門處,奉了皇命的文武朝臣都聚集在這里。大部分都開始焦急恐懼,特別站在高處聽著遠處的打殺聲尤為清晰,敲打著眾人的心頭。
走過去,岳楚人一眼看到了豐延紹,卻是沒找到豐延蒼。想必他還在城里,皇城戒嚴,他帶領著大部分守軍,若是得知宮里出事兒,他肯定會第一時間趕來。
“五哥。”走過去,豐延紹雙手負后,神色沉斂,鎮定自若。
“進殿里去。”看了岳楚人一眼,豐延紹看起來依舊斯文儒雅,就是此等陣勢,也絲毫擾亂不了他。
岳楚人扯了扯唇角,“有我在,你們都死不了。”
豐延紹勾唇微笑,轉頭看著岳楚人,眉目間滿是一個兄長對妹妹的喜愛,“我們不會死,但是他們必死。”
微微挑眉,岳楚人有些不懂豐延紹的意思,他很自信一定會贏是么?
一直站在岳楚人身后的陳妃眸子一亮,下一刻無聲的微笑,動手握住岳楚人的手,拽著她后退了幾步。雖周圍都是人,但他們都焦急于此時愈來愈近的打殺,根本無暇顧及她們倆。
“襄王不是自己跑出來的,殺進宮的也不是他的手下,他是被人強行帶出來的。借著他的名義殺進皇宮,為的就是滅了我們。”陳妃壓低了聲音,說著,視線朝著承德殿殿內掃了一眼,其意明顯。
岳楚人瞬時恍然,“這些人是他的人?”他,就是豐兆天。機關算盡啊!岳楚人暗暗搖頭,她以為豐兆天真的妥協了呢。看來他等的也是這個機會,將豐延紹在內的所有朝臣聚集在這里。然后他的人借著襄王的名義殺進皇宮,殺了所有對他異心的人。成功了,那么歷史任他改寫,怎么寫都是他說了算。若是失敗了,替罪羊就是襄王,他還是那個因為受傷臥床不起的皇上。
陳妃點點頭,“五王早就料到了,不用擔心。”漂亮的笑容自唇邊蕩漾開來,那個人如此聰明,又怎么可能失敗呢?
喊殺聲漸近,只需要突破百米之外的那道宮門,他們就進來了。
轟隆一聲,在場的朝臣有的發出驚嚇聲。他們過來了,并且正在撞那承德殿的大門,眾人都不淡定了。
又響一聲,那高大厚重的大門應聲倒地,與地面相撞發出的聲音幾乎震破了耳朵。眾人嘩啦啦后退,盡管前面有禁軍在擋著,但仍舊嚇壞了他們。
他們沖了進來,身著鎧甲,裝備比之禁軍要好得多。不似那時通報的小公公說的幾千人,其實也就幾百人罷了。他們恍若滾滾烏云一般剎那間沖進來,那邊已有朝臣驚慌的不知該怎么辦了。
“殺啊!”一聲高亢的殺聲,他們奮勇沖過來,這邊弓箭手放箭,嗖嗖的破空之聲,沖在最前方的倒下了一排。
箭快,他們更快,前赴后繼的沖上來,看的岳楚人眼睛都花了。
旁邊的大半朝臣已亂作一團,唯與豐延紹站在一處的仍鎮定自若,就連那殿門口的四個公公宮女都淡定的好似沒看見眼前的情勢。
不過一眨眼間,漢白玉的臺階下橫七豎八的躺了許多尸體,血味兒撲鼻。
驀地,宮殿大門處躍進來一群青色勁裝的人,手持長劍,瞬間加入戰局,廝殺再次升級。
岳楚人一眼就認出了他們,那是王府的護衛。果然,下一刻,一人手持尚方寶劍出現在宮門口,絳紫色的長袍在這滿是血紅顏色的地方顯得異樣妖嬈。他豐神俊朗,往日時刻掛在唇邊的微笑已不見,鳳眸幽深卻滿是涼薄。那鋒利的劍刃使得他看起來如同殺神附體,饒是岳楚人也驚了一下。
他的出現,使得亂了陣腳的朝臣鎮靜了下來,下一刻好似又想到他也不過是個剛痊愈不久的病秧子,帶來的這不過百人怎能敵得過襄王的人?
然而,讓他們更震驚的還在后頭。豐延蒼在宮門口只停頓了一下,下一刻猛的躍入戰圈,奇快的身法讓那些亂糟糟的人再次消聲。
岳楚人從來沒見過豐延蒼殺人,但是今兒終于見到了,整個過程她幾乎沒眨眼,那噴濺出來的血在她眼里似乎都是慢鏡頭,劍落人亡,原來這么簡單。
血流成河。王府的護衛同樣動作利落,殘陽落下山頭,這里的一切也都結束了。殘肢滿地,血腥味兒濃的好似空氣都不存在了。
整個承德殿靜悄悄的,殿上的人無一個出聲,甚至都沒有大力呼吸的。
兩個護衛自宮門外進來,手中擒著一人,正是襄王。
這一次襄王何其無辜,明白的人心里都明白,他不過是被豐兆天利用了。但不明白的人卻知道,眼前這局面就是他造成的。
豐延蒼執著滴血的劍,跨過滿地殘肢,踩著成了溪流的血,一步步的走向襄王。因著噴濺到了血,他整個袍子下擺都是紫黑色的。面無表情,在別人眼里,那何嘗不是一種平靜的嗜殺。
走至襄王面前停下,豐延蒼伸手一把將他拎過來,襄王在牢里就受了不少的苦,如今更是虛弱無力。但此時無人注意他的虛弱,所有人的視線均在豐延蒼的手上,他手上那把劍已經擱置到了襄王的頸間。
岳楚人微微蹙眉,他要殺了襄王?他曾說過,弒兄的名聲他擔不起,他都不曾殺了豐延毅,怎么可能殺了襄王?
然而,這只是岳楚人的想法,就在她還沒猜測出下一步他會怎么做的時候,劍刃劃下,熱血噴涌。完全是正面對著殿前的眾人一刀下去,那血噴出老高,驚得一眾朝臣喊出聲。
擰眉,岳楚人看著豐延蒼淡然的收回劍,扔掉手里猶在抽搐的襄王,心頭生出幾分復雜。
“殺雞儆猴。”陳妃的聲音適時的在耳邊響起,很輕,卻足以讓岳楚人聽見。
聽得此話,岳楚人扭頭看向旁邊的朝臣。將近五十多人,都看到了這個畫面,大部分已經臉色慘白。這一招殺雞儆猴很有效,只是,他卻不得不承擔弒兄的名聲,可值?
或許岳楚人擔心的太多了,這一日宮內所發生的事直到百年之后也無人能清楚的講述。史書上也寥寥幾筆,簡短記載。
那一代所有在朝的官員手稿皆沒有記錄關于那一日的事情,此為大燕史上僅次于‘圣義母皇太后勤王妃師從何處之謎’的第二大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