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晰晟被自己意料之外的悲傷情緒弄的有些手足無措,話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靜默地站在一旁。眼見著他的不正常,沐晰晴微微嘆口氣,親生父子的他們到底是和她不同的,松開宏德帝的手,站起身將沐晰晟拉到床邊按著他坐下來:“和父皇說說話吧……”
沐晰晟搖搖頭:“父皇這個樣子,定是聽不見的。”
“唉……”沐晰晴何償不知呢,傳說中的回光返照出現的幾率其實很低的,宏德帝已經病重昏迷了這么久,哪里會有回光返照,怕是會就這樣直到呼吸衰竭死亡吧。
就在二人沉默期間,寢殿的門被再一次推開,除了已經去了西域的九皇子和許多年前夭折的大皇子之外,剩下的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十皇子一起走了進來,沐晰晴見狀立即上前行禮:“玄月見過哥哥們。”
“十一妹。”眾人匆匆回禮,而后面色焦急道:“父皇如何了?”
沐晰晴拿帕子擦擦并沒有多少的眼淚,盡量讓自己聲音最是悲傷地說:“依然昏迷著,眼下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哥哥們快去見見吧,晟哥哥守在床邊,很是傷心。”沐晰晴如此說著,手帕遮掩下的目光卻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這群人,一番話下來,眾人那一瞬間的臉色盡收眼底。她側過身讓來路,一群人就圍到了床邊,沐晰晟似乎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們的到來,精神有些恍惚地呢喃道:“父皇他……剛剛去了……”
三皇子沐晰瀟看著他不太正常的樣子,慌忙扶住他站不穩的身形語氣哀傷的說道:“八弟!父皇他……我們也很傷心,但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啊,我們要亂了,外面的朝堂更要亂了!”
沐晰瀟此話一出,眾人都變了臉色,太子更是表情豐富,有意無意瞟了一眼站在最后的沐晰晴,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有十一妹在,不要緊的。”沐晰晴心里一沉,他這是說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對煜親王府動手嗎?但想歸想,此時此刻默不作聲是最后好的。
宏德帝已經龍馭賓天,他們也見了這最后一面,現在要快些叫進來皇后處理宏德帝的后事了。不過這主要是太子的事,沐晰晴才不會去惹嫌,這時候太勤勞肯定要招來沐晰卓猜忌的。好吧,其實他的猜忌從來沒有停過。
宏德帝的后事是從他重病昏迷開始就在準備的,只一樣,陵墓的修建很是匆忙,宏德帝一向身體健壯,不說別人,恐怕他自己肯定是沒想過自己會這般早就駕崩,所以從未動過修建陵寢的念頭,現在忽然出了這事,盡管皇后在被太醫告知情況不好時就背著宏德帝吩咐了修建陵寢的事,那時候宏德帝沒有昏迷,不知道哪個不懂事的奴才在他面前說漏了嘴,連累皇后被宏德帝很是訓斥了一通。
北寧國皇族的大葬被稱作“兇禮”,由禮部、鑾儀衛、內務府和梓宮一同操辦,其他人不說,皇帝的葬禮——無論是清政愛民的皇帝還是昏庸無能的皇帝——他們的葬禮都是極盡奢華的。按照北寧的規矩,死后的凈身和穿壽衣都是要子女親力親為的,皇帝也不例外,欽天監得到消息后立即擇了吉時送過來,又太子帶頭,其他皇子從旁協助,眾人一齊給宏德帝凈了身換上了壽衣,接著入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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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晰晴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早就知曉古代皇帝的葬禮非一般的豪華,但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咋舌,單是宏德帝的棺木就價值數十萬兩白銀,那是上好的金絲楠木打造,由工藝最好的工匠雕刻了龍紋祥云等圖騰,最后前前后后共刷了七七四十九道漆而成。宏德帝被一眾皇子抬著放進棺木之中,下面墊著真絲的被褥,上面同樣蓋著明黃色的真絲好、絨被,被子蓋好之后由凈手完畢的沐晰晴從宮女手中的托盤之中拿起一塊明黃色的真絲手帕,輕輕的蓋在宏德帝的面上,這些結束之后就由專門的奴才上前蓋棺。據說這棺蓋是有夾層的,里面放滿了不計其數的珍器古玩作為陪葬品。
緊接著棺槨被蓋上一塊兒明黃鑲邊的白布抬到已經布置完畢的靈堂停滯,靈堂大殿兩邊坐了兩排寶靈寺的佛僧,有的手拿佛珠,有的敲著木魚,嘴里念念有詞的不一而同全是超度往生的咒文。棺槨正前方擺放著大大的供桌和香臺,換上了孝衣的皇后正哭聲不斷地跪在香臺前燒著紙錢,皇后身后還按份位前前后后跪滿了穿著孝衣的妃子,大殿外的院子里更是跪著數以百計的太監宮女在哭靈。那些妃子見皇子公主們來了立刻撤到一旁跪著,讓皇子公主為宏德帝敬香,以太子為首,其他人按照年齡次序依次上前敬香,沐晰晴是最后一個,除了自己的那一份,還替身不在此的沐晰鈺敬了一柱香。北寧這邊的風俗,如果不是壽終正寢,那么結婚未滿一年的子女是不能參加父母的葬禮的,說是參加了會因為老人的思念之情將兒女帶到陰間去。所以沐晰鈺那邊雖然早派人傳了消息過去,但就算是趕得回來的路程也不會讓他回來,注定要是個遺憾了。
皇子們敬完香也退到一旁準備好的蒲團上跪著守靈,沐晰晴是已經出嫁的女兒,不必守靈,敬完香就從靈堂出去了。緊接著進來敬香的在太子妃帶領下的太子側妃以及其他皇子的皇子妃以及皇子側妃,她們一群人跪在皇后那邊后面的地方守靈,然后由朝臣按品級依次進來敬香。
欽天監已經算出三日之后是個宜喪葬的吉日,宏德帝出靈的日子就定在三日之后,陵墓在日夜不停趕工之下已經接近完工。出靈那日,七十二個杠夫抬著宏德帝的棺槨自的、正門而出,前有皇室官府開路,后面跟著一種皇室之人,還有不計其數的宮女太監,浩浩蕩蕩一大隊人。
最前面有六十四位引幡人,高舉萬民旗傘;接著是宏德帝的鹵薄儀仗隊,有一千九百人之多,他們舉著各種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樣的紙扎或綢緞制作的“燒活”,浩浩蕩蕩,十分威風。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人,分三班輪流抬送。在棺木后面是全副武裝的軍隊兵勇,再然后是皇親國戚和宗室部族以及文武百官的隊伍,車轎連綿不斷。在送葬行列中,還夾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他身著法衣,手執法器,不斷地吹奏、誦經。整個送葬隊伍綿延數十里,很是壯觀。
從皇宮到皇陵沿途幾百里,如此之大的隊伍大多靠步行而去,故而每隔一段路都設有蘆殿以供停靈和送靈隊伍休息,這蘆殿也是修建得玉階金瓦,朱碧交映,十分華麗。
當葬禮一切事宜全部忙完已經是六七日以后了,沐晰晴回到王府像一灘爛泥似的躺在床上蒙頭大睡,這一番忙活下來除了身體上的疲累還要顧著演出悲痛欲絕的樣子應付眾人,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盯著各路是不是有不利于煜親王府的動作,真是要累死了。鈴蘭和若靈很是體貼的端來熱水,細心為她們的主子擦去一身風塵,換上干凈的寢衣,掖好被子拉下床幔,讓她好好休息,就連似乎有事要說而趕來的沐晰晟和夙之漓都攔在了門外,一臉兇兇道:“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誰也不能打擾王妃休息。”說罷還招來了華清、華池和錦葵守在門口,大有一番誰要硬闖就暴力伺候的架勢。錦葵還很是責備的看了夙之漓一眼: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王妃懷著身孕,她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夙之漓苦笑,他可不是存心想來打擾王妃嫂子的休息,哪里知道這會兒她在睡覺呢,想著墨云殤臨走之時的交代,拉了沐晰晟就往外走——反正也不是很急,待她一覺睡醒再說也無妨,都乖乖去主殿坐下等著。
沐晰晴這一睡還真是漫長,上午睡下的,一直到深夜才醒,當她穿好了衣服神清氣爽地傳膳時,錦葵過來通報,說是八皇子和夙公子在王府等了一天了,這會兒好像都靠在主殿的椅子上睡著了。
聽聞這話,沐晰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睡覺讓別人干等了一天,真是過意不去,于是吩咐了廚房多備些飯菜,她則親自去了主殿。走到門口一瞧,錦葵說的還真沒錯,兩個人全睡著了,只是不知是因為靠著椅子睡得不舒服還是因為心中記掛著事情,二人眉宇間都是極不安穩安穩的神情。沐晰晴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叫醒他們,吃了飯說了事情再好好躺到床上是吧,這樣子睡久了全身都要麻了。如此想著,沐晰晴舉步走進主殿,可還不等她開口呢,這兩個人就不約而同的醒了。
練武的人都這般警覺嗎?
沐晰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記得當初在墨云殤睡著時和他開個玩笑去捂他的嘴,那家伙的第一反應就是掐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