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有那么一個時辰,眾人都沒說話。
直到許若鳶的手帕落在地上,一個小丫頭躡手躡腳地去撿,才算打破了寂靜。
“都出去吧。”朱顏淡淡地下令,“今天二奶奶在我那里吃,飯食照常,有辣椒的菜可以上了。”
眾人默無聲息地退出去,許若鳶便又抬眼看朱顏:“好大的派頭。你存心辣死我算了。”
“又胡鬧。”朱顏不以為然,“你這一大清早沖沖地過來,一屁股坐下,也不說話,我以為你是叫人欺負了,轉念想想,也沒什么人能欺負得了你。”
“你——”許若鳶豁然起身,“你昨天去哪兒了?”
“哦,回來的時候,我確實有聽人說你找我,有什么事嗎?”朱顏掩卷起身,披上外衣,開窗,往外瞥了一眼,“快到臘梅開的時候了。”
“沒事!”
“沒事就回去休息吧。書房冷。”
“不用顧左右而言他,我聽人說,你一晚上沒回來。”
“聽誰說?”朱顏笑,“你大清早的來,我不是在這里么?”
“你撒謊!”
“你憑借什么判定我撒謊了呢?”朱顏還是柔柔地答,“莫非你去了什么別的地方看見我不成?”
“別狡辯了!”
“你控告我什么,需要我為自己辯駁一二么?”朱顏似乎存心要氣死許若鳶一般,一來一往,比平日里搭理許若鳶更多些,“你晚上在哪里呢?”
“找你!”許若鳶直直地瞪著她,“你倒是腳大走四方,我怎么追得上你?”
“所以有什么急事?”朱顏將外衣披上許若鳶肩頭,又拿了手爐給她,“慢慢說,不急,我總歸還是要回來的。”
這么一來,就繞到了許若鳶身后,不用被瞪著了。朱顏說話便氣順許多,不必直視許若鳶那令人不大舒服的眼神:“我叫周允業看從前的賬本——三弟沒什么積蓄,所需所用都從他哥哥那里拿些就夠了,再多不過是買書,都有定額。我只是覺得有段時間他從賬上支取了些錢,不多,當初也是老太太管家,周允業又死心塌地地給他隱瞞,也就沒有當一回事,但我總得想著他究竟花在了什么地方,也就大約能猜出他去了哪兒。”
“和我說什么!你背地里隱瞞,不告訴我的事情還少么!”
“你又突然生什么氣。”朱顏壓低聲音,“你氣急了,又癸水不順,身子本來就不大好,這么一氣就更要不得了。”
“你不明白我為什么生氣么?”
“家里事情太多,難免會有些事情不能面面俱到地告訴你。雖說我們眼看就要分家,但我對你還是愿意多說些,老太太如何傳授我各樣的經驗,如何教導我,我也一樣不少地都說給你聽,希望自立門戶后你也多遮護著二爺,家道不至于衰落,”手指按在賬冊上,翻了兩頁展開給許若鳶看,“管家不是件小事,尤其內外都要管的時候。柴米油鹽,傭人的月錢,還有每月的布施,親戚們來往,貨物的清點,哪家店鋪又要換個掌柜,家里的哪個丫頭犯了錯,都要操心。”
“我知道。”雖然胸口一口郁氣沒能吐出去,但許若鳶還是聲音柔和不少,“只是——”
“我從前跟著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有些事情瞞著我,我不明白。等我獨自管家的時候,有些東西,自己心里有數就好,不必再告訴什么人。”
“可是那是你和老太太,你是她的孫媳婦,我和你——”
“誰也一樣,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做決定。”朱顏往許若鳶面前一坐,照常柔柔地笑:“所以你有什么事,就只管說吧!”
這么一鬧,許若鳶也就想起來究竟要對朱顏說什么,思索片刻:“韋湘想搬出去住一段時間。”
說完之后覺得自己說的似乎是太過直白,許若鳶心里突突一跳,想著朱顏這樣看重傳統和死要面子的女人,怎么會同意韋湘這樣大膽妄為的行為。
何況朱顏要把韋湘放在眼皮子底下,怎么會打開籠子讓她飛。
沒曾想朱顏撫掌一笑:“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