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是西方的圣誕夜,改革開放之后,這個節日逐漸為國人所知。
娛樂城二樓餐廳內,依舊在推杯換盞。酒至微醺,王伯強倡議道:“各位領導,今天是西方國家的平安夜,洋為中用,我們到六樓舞廳跳會舞吧?”
大家就把目光聚集到鐘漢庭臉上。
鐘漢庭略一沉吟,說道:“既然這樣,今天我們就開一開洋葷,一起去跳兩支舞曲。”
唐國強帶頭鼓起掌來,說:“這是漢庭書記在解放我們這些基層干部的傳統思想。同志們,別老讓人說我們這些干部都是不懂生活的冷血動物,工作的時候要激情滂湃,娛樂的時候也可以適當放松嘛。”
不管這話說得有沒有道理,常嘉的干部又一致鼓掌。
唐國強立刻轉過頭對秦大明耳語,讓他立即安排安靜的舞廳,并將在場的女同志都邀請過去跳舞。
僧多粥少,女同志可以全部參加,男性除了主桌上的客人,就只能限制到副處級以上的干部才能參加。
在六樓小舞廳內,第一曲舞,鐘漢庭邀請葉青蓮合跳。其他人自覺地留出一片開闊地讓兩位領導展露舞姿。一曲舞畢,眾人掌聲熱烈,似乎剛才在觀賞港臺一線明星的演出。鐘漢庭就夸獎道:“青蓮市長舞跳得很好,看得出,學生時代是文藝積極分子。”
葉青蓮報以微笑:“舞跳得好不好,主要看男士,漢庭書記骨架子好,姿勢優美,而且曲感很好,是我搭檔過的最好舞伴之一。”
鐘漢庭的面部神經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他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在舞場聽到女性的這種贊美和官場聽到下屬的阿諛奉承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一種是權力帶來的快感,一種是男人的魅力帶來的快感。他得意地揚揚臉,道:“年紀大了已經不行了,想當初在學校讀書的時候,我是學生會的活躍分子。”這話說得很有些意猶未盡。
唐國強適時地出現在鐘漢庭的面前,稱贊道:“漢庭書記風采依舊啊,把我們這些人都比了下去。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常嘉縣電視臺的主播林娜紅,舞跳得很好,等會您給她指導一下。”
林娜紅立即收拾起所有的輕浮,端莊地站在唐國強旁邊,含笑道:“就怕我心里緊張,踩到了領導的腳。”
鐘漢庭是什么樣的人?他只一眼就看穿了林娜紅端莊穩重的外表下,掩藏著的真實面貌。不過,這樣的女子,鐘漢庭以前只在電視里看到過,真實生活中即使有,他尚未接觸到。他雖然是市委書記,但也是個男人,雖無獵色的心,但見識一下總無妨吧?他就笑著說:“如果踩到腳,那也只能說明我帶得不好。”
第二曲舞曲響起,鐘漢庭就和林娜紅翩翩起舞。其實,女子跳舞,只要放得開,跟著舞伴的腳步走,并不需要多大的技巧。鐘漢庭學生時代練過“國標”,跳這種交誼舞恰能發揮他的長處。林娜紅跳了才一會,就滿臉崇拜地仰起臉道:“鐘書記跳得很好,讓人身心陶醉。”說完,長長眼睫毛下的眼睛閃動一種嫵媚的韻味,頭微微后仰,擺出一副任君采摘的樣子。鐘漢庭略略緊了緊手臂,林娜紅立即把胸口貼上來。讓鐘漢庭就感覺到有一種曖昧的味道。
姓曹的!原來這個林娜紅的挑逗很直接啊!
葉青蓮是女性領導,自持身份,不愿意和常嘉的下屬干部摟摟抱抱地跳舞。她就在第二曲舞曲響起的時候回到吧臺旁的沙發上休息,看到葉之然也沒有下場,便問:“小葉,你怎么不去跳?”
葉之然輕聲道:“我剛才和念悅通電話,念悅聽說你也在這,想和你通電話呢。”
葉青蓮點點頭說:“知道了,這里不方便,等晚上我住到葉老的家里再打電話給她。”
又道:“今天是圣誕夜,應該是大學生生活中一個比較重大的節日。念悅想必是感到孤單了,你等會回去后打電話安慰安慰她。女孩子是需要有人哄著的。”
葉之然輕聲答應。
等兩場舞結束,鐘漢庭被簇擁著回縣委招待所休息,葉之然的官級太低,輪不到他插手,樂得輕松。葉青蓮的身邊自然也有一批人,葉之然為了避嫌,只和她的秘書馮秀芳交談了幾句。
回到宿舍,他立即打電話給念悅。
念悅的聲音從電話中傳過來,雖然遠隔數百里,但依然無比清晰,宛在葉之然的身邊:“木頭,你和誰一起跳舞了?”
葉之然笑道:“一大群美女,可是青蓮姐姐在旁邊啊,我沒敢下場。”
念悅笑道:“你怕青蓮姐嗎?那好,我讓她時刻監督你。”
“我倒是想讓她監督呢,有個副市長在身邊,多拉風啊。”
念悅“哼”了一聲,道:“美死你!木頭,告訴你一件事,上午我和之慧通電話,我們約好了元旦在金山碰頭。”
葉之然驚訝地說:“你打算元旦去金山嗎?那我媽可要高興了,來獎勵一個!親親乖老婆。”
念悅又是“哼哼”了兩聲,不過這次“哼”的聲音比先前那個聲音拖得又長又軟,聽在葉之然的耳朵里感覺完全不一樣,道:“木頭,三十一日你到省城來,一日我們一起坐火車去。”
念悅能有這心,葉之然自然大為滿意,當下說道:“得令!那我叫人先把票買好。”
兩人說笑了幾句,葉之然道:“老婆,青蓮姐今晚住在葉老家,你要想和她通電話的話,就直接打電話回去。”
“那我先掛了,我要打電話給青蓮姐了,木頭,說聲好聽的。”
葉之然聽到她嬌嗔發嗲的聲音,心中一蕩,忙說道:“乖老婆,圣誕快樂,親一個。”
念悅“哧”地笑出聲來,隨后又在電話里傳來“啵”的親了一下,才收了線。
只聞聲音不見人,讓葉之然意猶未足,只得悻悻上床休息。
第二天,王伯強跟隨鐘漢庭、葉青蓮去嘉南考察,并帶走了項目部的張總,只留下許邦自一人在常嘉繼續跟進后續工作。
這天晚上,葉之然終于去葉老家吃了一頓晚飯。吃完飯,兩人殺了一盤象棋。葉老告訴葉之然,過了元旦,他受中央委托,要和才叔去js省督查黨風廉政工作,估計要到春節前一兩天才回常嘉。葉之然心中有些驚奇,張了張口,但忍住不問。
出葉老家,他很自然地去縣委招待所,唐國強的家。
于嘉開門見到他,先問道:“小葉,我聽校長說,臺東科技的總經理要資助縣中蓋綜合樓,還要贈送一批電腦?”
葉之然點頭說:“是的,于姨。常嘉縣中前身是王氏的私塾,第一任校長也是王氏的前人,王總對縣中很有感情。所以,這次王總到縣中考察后決定資助縣中。”
于嘉滿意地說:“聽校長說,小葉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很好。縣中改善了基礎條件,最終受益的就是學生。”
葉之然和于嘉說了一會話,仍不見唐國強的影子,問:“于姨,唐書記不在家?”
于嘉用手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沒有絲毫的顧忌,道:“在里面,你先坐一會。”
葉之然便自己動手,泡了一杯茶,又問:“于姨,唐紅唐康姐弟怎么也沒有聲音?”
于嘉就笑起來,朝里面努了努嘴,道:“在生氣呢?她爺爺讓唐紅回市區讀高中,她不樂意。”
葉之然道:“她離開唐書記和您的身邊,當然不樂意。其實,一動不如一靜。沒準唐書記在常嘉再過渡一二年,就高升回市區了,那時候帶她們姐弟轉學回去也是一樣的。”
沒想到唐紅在書房聽見他的這句話了,頓時拍著手出來說:“媽媽,你聽聽,葉哥哥也不讓我回市區呢。我一個人孤零零回去,可有多可憐啊!”
于嘉立即說道:“什么孤零零?不是有爺爺奶奶在身邊嗎?”
唐紅眼珠滴溜溜亂轉,瞎編理由道:“不行,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我和他們有代溝。”
于嘉被她逗得笑了起來,道:“你還說和我有代溝呢。”
“你讓我回嘉南,我們就有代溝。”轉過臉來對葉之然說:“葉哥哥,你說是不是?”
葉之然連忙搖手,道:“唐紅,我就隨口一說,你還是應該聽父母的意見。”
唐紅立即垂淚欲滴,道:“葉哥哥,你也不想看到我了嗎?”
把葉之然搞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唐國強這時走了出來,說道:“唐紅,又不是現在就要你走,轉學總要到春節之后。”
唐紅并不怕父親,說道:“我不去,除非你把媽媽也調到市區去。憑什么你把媽媽留在自己身邊,而要把我趕走?”
于嘉知道他們有事情要談,笑著把唐紅推進書房,道:“好啦,你要是不想去,春節的時候自己和爺爺奶奶商量。”
等她們母女離開客廳,唐國強坐下后說道:“小葉,鐘書記走之前又提了一次你的名字,對你很關心啊!”
葉之然一怔,這話怎么聽起來有股酸味呢?他連忙鄭重地表態:“唐書記,我永遠都是您的學生。不管我以后走到哪一步,我都會聽從您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