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人員陸續開始表達自己的觀點，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想法，這說明焦正纔在篩選候選人的過程中還是做了工作的。瓊漢同城化，這是近兩年漢州市政府經常討論的一個議題。大家都曾經接觸過，但真正研究過這個內容的卻是很少。

這顯然不是吳勇的強項，他雖然回答問題很有條理與邏輯，但觀點太過稀鬆平常，無外乎，是政府要先落實交通的問題，然後再以宣傳的手段，讓兩個城市的市民在理念上接受同城化，繼而實現共融。

瓊金大學工商管理系畢業的那個候選人郭世林，展現了他自己不凡的見解，“目前世界公認的大型城市羣有五個，分別是紐約、倫敦、東京、巴黎及北美五大湖都市圈。以紐約都市圈爲例，與波士頓、費城、巴爾的摩、華盛*頓5大核心城市，錯位發展，相互補充，周圍40多箇中小城市緊緊環繞的格局，根本原因是競爭和市場的結果。”

“在我國，主要是以行政之手推動，這種方式看上去取得一定的效果，事實上存在很大的風險，以京津冀一體化城市羣爲例，冀州省並沒有因爲政策驅動，得到實質性的突破，因此通過行政之手，推動城市羣發展，這是極爲被動的做法。”

“所以我認爲，現在想要推動京漢同城化，必須要從市場之手出發，輔以行政推動，尋找到尊重經濟社會發展客觀規律並持之以恆，利用市場機制有效地調節區域內資源的配置，加強了城市功能的互補性，加快了生產要素的自由移動，這才當下我們需要做到的。”

郭世林見解不俗，不過長相實在過不了關，甚至可以用醜陋來形容，將這麼一個人放在身邊，不僅影響自己的形象，甚至還會影響區政府的形象。

方誌誠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中還是暗歎可惜。對於政府公務員，外表形象也是重要的一個因素。

在古代，爲何曹操棄鳳雛龐統而不用，曹操手下智囊很多，龐統固然有才氣，但形象欠佳，做一個幕僚可以，但作爲一名可以號令三軍的軍師，卻是不妥。

方誌誠點了點頭，評價道：“你的觀點，還是很有新意的。不過，還是有種高屋建瓴的感覺，沒有講到具體的措施與關鍵所在，究竟採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市場和行政推動同城化發展呢？”

言畢，方誌誠將目光移向商燕。

商燕微笑道：“方區長，我曾經有幸在《淮南日報》上看過一篇關於東臺招商引資的報道，上面有句話讓我記憶猶新。”

方誌誠點頭道：“究竟是哪句話？”

商燕道：“我記得在那篇報道上，東臺的市長說過一句話，要在東臺引入‘城市運營商’的理念，也就是說，讓投資商介入城市的基礎建設與公共項目，政府從旁輔助，這樣不僅可以減少政府的投入，而且還可以促進當地政府的市場化，實現一舉多得的局面。我認爲，瓊漢同城化，也可以採用這個概念，利用市場之手招募一些有實力的投資商，加入到同城化建設中來。”

方誌誠也覺得有點意外，顯然沒想到商燕有這種見解，他點了點頭，評價道：“你所說的，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因爲在全國，還沒有先例，可以說是首創先河，如果我們這麼做，恐怕要承擔許多風險。”

商燕反應很快，笑道：“方區長，據我所知，東臺招商局自己成立了投資服務公司，這在全國也是首開先河的創舉，既然現在國家提倡創新發展，那麼我們就不能畏首畏尾。”

方誌誠眸中閃出一道亮光，對商燕的很是滿意，比起自己前任秘書詹耀而言，商燕身上有太多優點，如果好好培養，一定能成爲自己的得力干將，只可惜她是一個女性，這違反了領導幹部選用秘書的內部規定。

方誌誠沉吟片刻，微笑總結道：“謝謝大家今天的到來，與你們的交流，讓我收穫頗多。至於誰能成爲我的秘書，我想著並不重要。大家能夠進行一次開放式的討論，我想是不可多得的寶貴經驗。”

等衆人陸續離開，一直作陪的焦正才低聲道：“方區長，那個商燕不錯，儘管是個女性，但反應很快，思維也很敏捷，唯一的問題，恐怕就是性別……”

焦正才說話的方式有策略，他知道方誌誠看中了商燕，所以先對商燕誇獎一番，但隨後委婉地說出問題所在，這就讓方誌誠能夠易於接受自己的建議。

方誌誠不動聲色，頷首道：“性別的確是問題，老焦，你還有其他建議嗎？”

焦正才眉頭擰成川字，繼續道：“郭世林也不錯，但形象分太低，如果在你身邊，似乎有不妥。”

方誌誠笑了笑道：“老焦，你也就不用拐彎抹角了。綜合各方面考慮，你看中了誰，直言便是。”

焦正才這纔給出答案，“吳勇，如何？我覺得他形象氣質綜合實力都不錯，相信一定能夠做好您的秘書。”

方誌誠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打了數下，暗忖焦正才最終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自己心中已經做好決定，選用商燕，但如今用什麼方式，讓焦正才贊同自己，這則是需要技巧的。

焦正才主管政府辦公室，在名義上所有秘書都是他的下屬，需要服從他的管理。

方誌誠倒也不好跟焦正才直接撕破臉皮，畢竟現在還沒有到決裂的時候，他還需要暫時妥協，等到收集到足夠的資料，再進行反擊。

方誌誠起身，淡淡地看了一眼焦正才，笑道：“老焦，實話實說，我這個人比較懶，而且還有點貪心。商燕我看著不錯，那個吳勇呢，也確實屬於穩重一類的人。這樣吧，兩人我都要了，不過需要老焦你稍微做一下技術處理，相信你一定能夠辦到的。”

所謂的技術處理，焦正才瞭然於胸，可以將其中一人調入政府辦，暫掛其他崗位編制，實際服務方誌誠，還是他的秘書。

焦正纔有點啞然無語，因爲方誌誠的決定讓自己太出乎意料。即使鄧少羣，也只有一個秘書，他方誌誠竟然獅子大開口，要了兩個秘書，他難道就不怕傳出去，對他的名聲有損，甚至引起其他麻煩嗎？

轉念再深想，焦正才琢磨著，方誌誠莫非是在偷天換日。

方誌誠實際上是想選用商燕爲秘書，但這是內部禁止的，領導幹部不能選用異性秘書，所以方誌誠便讓商燕在政府辦虛掛一個職務，然後讓吳勇成爲區長秘書，一方面是滿足焦正才的意圖，另一方面只是虛晃一槍。

雖然在名義上吳勇是自己的秘書，但方誌誠早已瞧出此人是自己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後面肯定會以其他手段從自己身邊清除掉。

焦正才暗自咂嘴，方誌誠的城府也太深了一點，根本看不透，令人難以捉摸。

方誌誠現在的目的就是讓所有人都在雲裡霧裡，誰也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是什麼，因爲他現在的處境有點尷尬，儘管是區長，但對新來的地方還不夠了解，沒有將自己的權力轉化成資源。

方誌誠必須要度過這個尷尬的過渡期之後，才能夠直面應對許多事情，比如選擇秘書的權力，比如調整副區長的分工等等，這些都需要等到自己積累一定能量之後，才能採用更直接的手段，否則，引起其他人的不滿，反而會適得其反，比如焦正才敷衍自己，雖令不行，這會讓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

回到辦公室之後，方誌誠取出手機給市委組織部部長萬衡發了一條短信，“萬部長，您好！我是霞光區代區長方誌誠，能否近期與你見一面？”

方誌誠的短信言簡意賅，目的明確，態度也不卑不亢，原因在於，他代表的是宋文迪，如果自己太過低聲下氣，會影響萬衡對宋文迪的看法。

萬衡是副廳級幹部，宋文迪是副部級幹部，存在兩級的差異。從派系內部而言，宋文迪也是核心人物，而自己雖然比萬衡在級別上低一個級別，但是宋文迪的心腹，與萬衡接觸，也應該保持平級。

萬衡沒有直接回復短信，但方誌誠相信他早已收到了消息，只是故意拖延了時間，這也是爲了爭取心態上的優勢。

時間的長短，火候的把握，這是與人相處時的一門學問。

臨近下班的時候，萬衡回來了短信，讓方誌誠鬆了一口氣，“週六可以見一面，市委旁邊綠蘿春茶館。”

方誌誠想了想，只簡單地回覆了兩個字，“已收。”

從萬衡的行事風格來看，方誌誠大致能判斷此人性格，比較謹慎，非常高傲，爭取這種人的支持，難度恐怕很大，宋文迪交給了自己一個難題。

不過，天上不會隨時掉餡餅，任務雖然艱鉅，但也要將之給啃下來。

綠蘿春樓茶館是漢州一個很有特色的茶館，裡面聚集了不少棋藝愛好者，方誌誠琢磨著，萬衡應該也是愛好對弈之人。

他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對弈？自己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