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八點左右,依舊沒有宋文迪的消息,省委特地召開了緊急會。會議主要由省委書記李思源、省長卜一仁、黨委副書記王國用、省紀委書記趙新強、常務副省長趙國義等五人蔘加。
宋文迪失蹤一事,不可能捂著,即使以李思源的能量,也得小心爲之,因爲很有可能這是一場針對他的陰謀。
宋文迪曾是李思源的秘書,與他來往過密,這是淮南官場衆(zhòng)所周知之事,李思源不得不防備,是否有人趁機要給自己落井下石。
王國用抽著煙,在煙霧繚繞之中盯著滿臉凝重的李思源,與李思源共事這麼久,很少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李思源是一個看上去不太嚴苛,但骨子裡十分霸道的一把手,讓他陷入如此沉重的心情,想必是事情發(fā)生到難以預計的變化。
想來也是能理解,銀州市委書記宋文迪是李思源重點培養(yǎng)的心腹干將,在銀州培養(yǎng)兩三年之後,再調(diào)入省內(nèi),有望成爲省長的候選者,如今宋文迪竟然失去聯(lián)繫,無疑會讓李思源感到震怒。
王國用知道李思源正在火頭上,他不願意在這個時刻,點燃李思源心頭的那把火,所以風輕雲(yún)淡地抽著煙,等待事態(tài)發(fā)展。
李思源雖然不常露出獠牙,但王國用對他深深忌憚,李思源是淮南省的王者,若是此刻去摸老虎的屁股,只會遭到無情的打擊。
李思源清咳一聲,嘆道:“召開這個會議的目的十分簡單,大家想必都已經(jīng)聽到消息,銀州市委書記宋文迪突然失蹤,疑似被綁架,大家商量一下,如何最大程度減輕此事件帶來的負面影響。”
省長趙新強輕聲道:“現(xiàn)在消息還不確定,有說法是被綁架,也有說法是畏罪潛逃……”
王國用下意識地抽動嘴角,暗忖這趙新強還真不知風向,怕是要激怒李思源了。
李思源凝眉道:“你也相信潛逃這個消息?雖說這世界天大地大,但若是他真想潛逃,怎麼會事先一點動靜也沒有,況且,宋文迪的爲人,我十分熟悉,絕對不會有經(jīng)濟問題,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被綁架了。”
趙新強被李思源委婉地訓斥了一頓,知道一把手正在火頭上,不再多言,保持沉默。
王國用佯作被煙刺激,咳嗽一聲,淡淡道:“現(xiàn)在關鍵是處理社會影響,即使宋文迪是被綁架,若是消息被傳開,對於社會也是一個極爲轟動的大事件,試想市委書記都能遇害,何況那些平民百姓,因此我建議宣傳部門趁早插手,把控好輿論。”
趙國義卻是擺了擺手,否定道:“輿論如同洪水,越是堵得厲害,越是氾濫成災。我認爲,現(xiàn)在若是封閉輿論,反而會使銀州官場更加混亂。”
王國用見趙國義反駁自己,挑起眉頭,輕哼一聲,道:“那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趙國義鎮(zhèn)定地說道:“現(xiàn)在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宋文迪的蹤跡。”
李思源擺了擺手,語氣嚴肅道:“大家說的都有道理,不如分開兩步走,一方面要注意輿論引導,以社會穩(wěn)定爲前提,保證銀州治安的穩(wěn)定,這由國用同志牽頭負責;另一方面省公安廳要安排足夠的精英,調(diào)動一切資源,查找宋文迪的去向,這由國義同志牽頭負責。同時,我會與中*宣部與國安部溝通,調(diào)用一切力量支援你們。”
在座其他人都十分震驚,因爲都沒想到李思源如此不惜代價挽救宋文迪失聯(lián)後帶來的負面影響。
不過,即使調(diào)用一切可能的力量,留給李思源的時間依然很短,四十八小時之後,若是宋文迪還是沒有被找到,那麼省委絕對會啓動第二方案——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銀州的掌權者怕是要易位了。
李思源對於宋文迪寄語厚望,若是丟掉了這枚重要的棋子,全省的佈局無疑會混亂,他必須要力挽狂瀾。
……
宋文迪從眩暈中醒過來,他感覺到腦後一陣劇痛,記憶浮現(xiàn),轎車在行進過程中,突然被一輛貨車給攔阻。司機劉師傅下車去協(xié)商的過程中,從貨車內(nèi)衝出兩三個蒙面大漢,將宋文迪直接給捆綁了。宋文迪想要掙扎,不過後腦受到一記重擊,旋即眩暈過去。
“喝水吧。”大漢見宋文迪清醒,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宋文迪坐在椅子上,掃視了一眼腳下,發(fā)現(xiàn)腳踝被胳膊粗的鐵鏈給拴住,沒法自由行動。宋文迪沒有接水,冷聲道:“你們是什麼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大漢眼角有一個刀疤,怵目驚心,咧嘴一笑,道:“亡命之徒,只要能賺錢的活,我們都願意做。”
宋文迪意識到自己被綁架了,他耐心地勸說道:“若是你們現(xiàn)在放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至於錢的話,也不會少你們的,如何?”
“哈哈!”大漢仰天大笑兩聲,“這位老闆,你沒聽說過,盜亦有道嘛?咱們吃這行飯,關鍵是要講義氣與誠信。即使你給我們再多的錢,我們也不可能轉(zhuǎn)換陣營。所以別用官場上的那一套,來跟我討價還價。”
“你知道我的身份?”宋文迪挑眉,疑惑地問道。
“若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又如何能成功把你綁到這裡。”大漢自信地點頭笑笑,“你放心,我們只要困住你七天。只要你乖乖合作,我們絕對會把你安全地送回去。”
“七天?”宋文迪內(nèi)心一沉,時間過去那麼久,等到自己重見天日之後,怕是銀州官場早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宋文迪意識到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他變得冷靜,目光變得深邃而凌厲,大漢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宋文迪沉聲問道:“劉雄斌在哪裡,讓他來見我!”
大漢眉頭微微一皺,詫異道:“劉雄斌是誰?”
“我的司機,你們的同夥!”宋文迪冷冷道。
大漢撓了撓頭,苦笑道:“你爲何認爲,你的司機是我們的同夥,那傢伙見我們要綁架你,被我們達成重傷,現(xiàn)在還只剩下一口氣。”
宋文迪搖頭,臉上露出嘲諷之色,淡淡道:“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之所以這麼多年一直將他留在身邊,看重的便是他的身手。即使鬥不過你們,他想要逃跑那是易如反掌,又怎麼可能被你們幾個烏合之衆(zhòng)被打倒。”
宋文迪在困境之下,沒有露出卑微的姿態(tài),因爲他知道若是自己氣弱,只會令這些歹徒更加肆無忌憚。所以宋文迪要保持風度與尊嚴,這樣才能威懾住歹徒。
大漢面色有些尷尬,但宋文迪的判斷,讓他感到佩服,暗忖不虧是市委書記,這身上的官威令人感到不寒而慄,他輕哼一聲,掩飾怯意,不悅道:“你這話讓我聽得很不爽!”
宋文迪冷笑一聲,道:“讓劉雄斌來見我,我有話要與他說。”
大漢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出了密室。未過多久,劉雄斌緩緩地進入,看了一眼面色憔悴、眼神已然犀利的宋文迪,臉上露出慚愧之色,他低聲道:“老闆,我對不起你。”
宋文迪沉默片刻,方纔緩緩道:“老劉,你跟我這麼多年,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如何?”
劉雄斌露出動容之色,嘆道:“老闆,若不是你,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小區(qū)保安……你對我恩同再造。”
“那你爲什麼要背叛我?”宋文迪激憤地說道,“你和外人共同設下這個局,將車開到那條早已埋伏好的道路上,然後將我綁架到這裡。老劉,我一直把你當做家人一般信任,當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對待我的!”
“噗通……”
一米八身高的劉雄斌竟然跪在宋文迪的身前,悲慟地說道,“我有難言之隱……老闆,是我對不起你。他們答應我,只要你配合,保證七天之後,便將你放出去。”
宋文迪無奈地搖頭,苦笑道:“你知道這七天時間,外面的世界會發(fā)生什麼變化嗎?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對方威脅了,但你認爲,即使按照他們的要求,你做了一切,他們會放過你嗎?”
劉雄斌茫然失色,崩潰地說道:“我別無選擇。”
宋文迪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苦笑道:“你可以選擇,只是被恐懼遮蔽了眼睛。”
劉雄斌情緒複雜地盯著宋文迪看了一眼,旋即拖著步子離開密室。
宋文迪暗忖劉雄斌實在太愚蠢,對方如此膽大妄爲,等事成之後,絕對會殺人滅口。或許礙於身份與地位,不會過多爲難自己,但劉雄斌不過是棋子而已,最終只會成爲轉(zhuǎn)嫁注意力的墊背。
宋文迪提醒自己的一切,劉雄斌心中有數(shù),但他現(xiàn)在沒有其他選擇,家人被控制,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他只能低頭,成爲一個背叛者。
見劉雄斌從密室走出刀疤大漢拍了拍他的肩膀,卻被劉雄斌反身一擰躲過,刀疤大漢微微一怔,笑道:“哥們,你身手不錯,以後就加入我們?nèi)绾危WC你吃香的喝辣的。”
劉雄斌擡起頭,沉聲道:“我們不是一路人,此事之後,我們再無瓜葛。”
刀疤大漢笑了笑,走到一側,暗忖這傢伙脾氣還真夠倔,等事成之後,還是得除掉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