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蘇恬就重新回到韓氏開始上班,讓她覺得安慰的是,公司里的氣氛沒有一絲和以往不同的,同事們對她都還是和從前一樣,沒有議論紛紛的八卦,也沒有行色各異的眼光。
她原本還以為出了這種事后她再回來,一定還會遭受很多流言蜚語,因此都已經(jīng)咬咬牙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這么容易就過關(guān)了,沒有一個人給她不自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讓她覺得心亂,因為她不用想都知道,她能夠這么順利就度過這一關(guān),定然是韓亦宸的原因,他看出她會擔心那些閑言碎語,所以早在她來之前,就已經(jīng)將其清肅干凈。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這種細心更讓她難受,她越來越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一旦在面對有關(guān)他的事情時,就會失去正確而冷靜的判斷力,從而變得恍恍惚惚,心亂如麻。
當理智占上風的時候,她就能把他的一切都當做是他為了對付他們蘇家的手段,把他的關(guān)懷她的溫柔當成是虛情假意的演戲,然而,所有在獨自一人冷靜下來后想好的東西,往往在一看到他的時候就又會面臨崩盤的危機。
她確實無法做到真的把這一切當成演戲,就算是演戲,那么她也只是一個演技拙劣的演員,演不好自己,還入戲太深,陷到了劇情里。
這兩種復(fù)雜的感覺交相在她腦子里打架,讓她一刻也不得安生,因此,即使風波已經(jīng)過去,她也恢復(fù)了正常的飲食和休息,卻還是一樣不可控制的消瘦下去。
古話都說為伊消得人憔悴,竟原來感情真的有這么大的魔力,太過思念一個人會讓人憔悴,而太過自我折磨的思想,一樣能讓人消瘦。
這些韓亦宸都看在眼里,心疼得無以復(fù)加,他以為她是太累了,所以總是提出讓她再休息幾天,卻都被蘇恬毫不遲疑的拒絕了,她固執(zhí)的把自己投入到工作里,生害怕韓亦宸再讓她去休息,因為對她來說,忙碌反而比閑著好,只要一閑下來,人就會胡思亂想。
因此最近幾天,蘇恬工作更加賣力,幾乎每天都會自動留下來加班,她像一個工作狂,在完成手上的任務(wù)后,還認真的學(xué)習各種技能,向公司的老前輩們各種謙虛的討教,讓范明哲戲言她在這樣下去,都要趕上韓亦宸了。
蘇恬報之以一笑,雖然她心里知道是玩笑話,卻因為自己做賊心虛而連目光也不敢和他們相對,沒錯,她在韓氏公司的各個方面都拼了命的去學(xué)習,其實除了她本身不愿多想,為了救贖自己的而投入工作以外,也是在為了蘇家的以后而‘偷師’。
這些是裝在腦子里的東西,誰也拿不走,就算是‘偷‘,她也可以偷得稍微光明正大一點,因為她是在學(xué)習,就算有一天因為各種原因而離開了韓氏,至少也不用背上這個用心險惡的罪名。
這天下班后,同事們都走得差不多了,蘇恬照舊留下來加班,說是加班,其實她主要還是在電腦上看那些這幾天整理好的資料來學(xué)習,回到家她也沒辦法靜下心來學(xué)這些,和父母在一起,難免又要談那些讓人心煩的話題,所以她是能有一刻安靜就算一刻,說起來,也是在‘偷時間‘。
安靜的辦公室里,只有蘇恬敲打鍵盤的聲音,這樣的安靜讓她的心也一點點平靜下來,慢慢把心思投入到了學(xué)習中。
然而這樣的平靜沒有持續(xù)多久,半個小時后,辦公室就響起一陣敲門聲,猝不及防的嚇了蘇恬一跳,因為太過于投入于學(xué)習,以為同事都走了,這樣的聲音就顯得突兀。
她驚慌的抬起頭,就看到韓亦宸一手搭著他的西裝外套,靠在辦公室門前看著她,他一動不動,只是這么淡淡的看著她,那兩道目光卻在無形中就帶了一股巨大的穿透力,一下子沖將過來,就將她打得七零八落。
“韓……韓總,有什么事么?”
韓亦宸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走了過來:“你這幾天都在加班,真的要這樣折騰自己么?”
蘇恬半垂下頭,聲音淡淡的:“我只是想多學(xué)點東西,畢竟在這些方面我還有很多不懂的東西,既然韓總還愿意讓我在韓氏上班,我就要對得起你的信任,不是么?”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她腦子里咻地一下想到他的懷疑,心口一酸,于是嘴上說著這樣冠冕堂皇的話,眼神卻帶著冷意的看向他,只是本能而已,她想知道在她說信任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會是什么反應(yīng),但凡能從他眼里看到一絲動搖,她都會當做是他對于要暗中給她做催眠調(diào)查她的事還有那么一點愧疚。
可是沒有,一絲也沒有,蘇恬在心里苦笑了一聲,比起他來,她的段數(shù)真的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呢,他才是真正的演戲高手,他們的這出戲,開頭的人是她,后來居上的卻是他。
蘇恬知道,就算他真的如她所想的這樣只是在演戲,包括一切的溫柔深情都只是給她制造的假相,即使是這樣,她也沒有資格恨他,因為她自己也何嘗不是在演戲,可偏偏,她卻做不到不在意。
或許是因為她在這場戲里丟了心,而他卻還能游刃有余置身事外,所以才讓她不甘心吧,她不甘心在他們曾經(jīng)四目相對時那些綻放的火花只是她的錯覺。
“你怎么了?”看著她的失神,韓亦宸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看著他的眼神中仿佛藏著太多的東西,卻沒辦法讓他看清楚。
蘇恬一下子醒過神來,果然,她又在他面前潰不成軍,在這場她不占一絲勝算的戰(zhàn)役中,漏洞百出,變成了一個可以隨時讓人能一箭穿心的活靶子。
“哦,我有點頭暈,對了,你剛剛在說什么,我沒聽清。”剛才她還在失神觀察他反應(yīng)的時候,似乎聽到他說了什么,她卻失神到?jīng)]聽進去。
韓亦宸沒有為難她,輕嘆了口氣:“你太累了,我說過,你不需要這樣拼命,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或者,你是因為不想回家,所以才找借口留在公司加班?”
蘇恬心口一跳,他何等犀利,一眼就能將她看穿,他既然能看得出她對回家的逃避,殊不知他是否也看得出她其他的目的,這么看來,她真的是太差勁了,竟然連這些心思都藏不住,還怎么和他斗?
韓亦宸不由分說的強行關(guān)掉了蘇恬的電腦,然后伸手一把就把她拉了起來:“走吧,我?guī)闳ズ煤贸灶D飯,我們也很久沒一起吃飯了,這些天我忙著外出開會,沒能管你,你就放任自己這么憔悴下去,現(xiàn)在我回來了,你就得聽我的。”
“我不要去!”蘇恬使勁的要甩開他的手,他還是那么霸道,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專制妄為,盡管這是在關(guān)心她,也讓她火冒三丈,因為正是這些他霸道而專制的關(guān)心,才一步步的把她拉到他這個感情漩渦中無處逢生,他的好,就是一把殺人于無形的武器。
“我不會允許你這樣折騰自己,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都瘦成什么樣了!”韓亦宸的語氣也夾帶了怒氣:“你是在慢性自殺知道嗎?有我在,我不會允許你這么做,你沒資格這樣糟蹋這個身體!”
原來是因為這個身體么?呵呵,僅僅因為她這張長得有那么一點像唐恬的臉,因為她身上類似于唐恬的氣質(zhì),就能讓他這么緊張,說到底,他擔心也只是這個像她的身體而已。
蘇恬氣得頭腦一陣發(fā)昏,什么也顧不得想,掙脫不開他的鉗制就一口咬在他手上,讓他突然一下吃痛松手,然后她就立刻離他幾米以外。
“韓亦宸,你管得太多了吧?什么叫我沒有資格?這副身體是我的,是我父母給我的,就算是我沒資格決定它的的生死,那也輪不到你來管,你憑什么對我這么霸道?我是你的員工沒錯,可除了工作上的事,你也沒有資格管我!”
人在嫉妒氣憤或者傷心的時候,往往就會口不擇言,或許連蘇恬自己都不曾發(fā)覺,她其實對唐恬也在無形中有了一種嫉妒的心理,盡管被她辛辛苦苦藏得很深,也會在不經(jīng)意間就暴露出來。
韓亦宸被她這吼得愣了好一會,這段時間,他們倆之前的關(guān)系一直都處在很尷尬的境地,自從上次因為肖成的事情鬧過之后,兩人都有意無意就在回避這些問題,所以蘇恬才會用所謂的客氣疏離來解決這種尷尬,所以,韓亦宸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這樣情緒爆發(fā)的樣子了。
他聽著她憤怒的吼聲,剛才的怒氣卻一下子落了下去,他只會因為看著她折騰自己而生氣,會因為她刻意的疏離而生氣,而現(xiàn)在好不容易能讓她在他面前終于放下那些防線暴露真實的情緒,他只覺得心疼。
“你說得對,身體是你的,我沒資格管。”韓亦宸又慢慢的走近蘇恬,聲音也一下子變軟了下來,他靠近她站著,再次伸過去拉住她的手也變得溫柔,然后他靜靜的看著一下子顯得慌亂的她:“可是我心疼,你不懂得關(guān)心自己,那就讓我來關(guān)心,這樣你總不能拒絕吧?”
蘇恬狠狠的閉了閉眼,她都已經(jīng)這樣了,他還是不肯放過她,不管是霸道的關(guān)心,還是溫柔的眼神,都是他的大殺器,他竟然還用得那么得心應(yīng)手,怎么可以這么殘忍,怎么可以……一點活路也不給她留?
“如果我要拒絕呢?”蘇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就連聲音也都一下變得沙啞無力,就像是一片零落的樹葉,飄在風中,無依無靠搖搖欲墜,隨時都會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