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了一聲,伸手撥開擋在我身前的林姍姍。此時此刻,我已經沒有任何后顧之憂,不需要誰再替我擋在前面。
“袁婉茹,你臉皮也挺厚啊,居然還敢出現,不怕我們抽你?”我直直盯著袁婉茹,“你現在可是一對三?!?
袁婉茹咬了下嘴唇,視死如歸一般提著果籃進來了。
“喬苡軒,你原諒周進吧,他是愛你的,他對我已經沒感情了?!痹袢汶p手將果籃提在身前,看起來還是挺緊張的,“我承認之前覬覦他是我不對,可是我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又在陌生的城市,身邊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實在太寂寞了?!?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周進是愛我的,在我打掉了和他的孩子,準備跟他離婚的時候。從我們結婚到現在,周進也從未開口對我說過“愛”這個字,其實在我心底里,根本不確定周進是否愛我。
不過這些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嘖。”我搖了搖頭,“你誰啊你,跑來幫周進當說客,不知道人家承不承你這份兒情,真是可惜。趕緊滾吧,別逼著我們動手送你?!?
“喬苡軒,你怎么這么心狠,你去看看周進這幾天是怎么過的,他跟他媽媽都鬧翻了,他媽媽現在躺在醫院呢。”袁婉茹說著,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
“滾!”憤怒和煩躁在我心里像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來,我隨手抄過放在床頭柜上的杯子就朝袁婉茹砸了過去。
因為用的是左手,杯子沒有砸在袁婉茹身上,而是“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高溫玻璃的杯子并沒有碎,只是開了個洞,裂痕像是蛛網一般在杯子上散射開。
“軒軒!”病房的門被忽然推開,周進一臉慌張的進來,“怎么了?”
這時候周進看到的大約是入瘋婆子一般的我,和委屈似白蓮花的袁婉茹。所以在袁婉茹哭著撲進他懷里之后,他居然還伸手扶了那個賤人一把。
“別在這里惡心人了,趕緊滾蛋?!弊蠹挝牡哪托呐率窃缇偷綐O點了,推著兩人往病房外面去。
周進松開袁婉茹,目光定定落在我蓋在被子下平坦的腹部那里,震驚和絕望爬滿了臉:“軒軒,你把孩子做了?”
這么明顯的事情,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還要問,而且我現在實在不想看他的臉,所以扭過頭去不理他:“我再也不想看見你,請你以后消失的干脆徹底一點兒。”
周進沒說話,我想他應該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聽不懂人話啊,走啊。”左嘉文又推了兩人一把,“走走走,看著就煩?!?
力氣明顯超過左嘉文的周進,就這么被左嘉文推出了病房,林姍姍將地上那個袁婉茹留下的果籃拿起來,快步走到門口扔了出去。
“狗男女?!币幌蛉崧暭氄Z的林姍姍,居然爆了粗口,而且聲音還不小。病房的門被“啪”地關上,林姍姍和左嘉文同時將目光投向我。
“我沒事兒?!蔽覕D出一個難看的笑臉,“不要被賤人破壞了心情。”
林姍姍和左嘉文相視一眼,什么都沒多說,重新回到剛才的位置上。左嘉文嚷嚷著問剛才自己說到哪兒了,林姍姍趕緊提示了她一下,于是左嘉文繼續說她的笑話。
我看著他們倆的臉,不知道這樣粉飾太平究竟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兒,還是為了讓別人好過一點兒,想著,我就走神了。
左嘉文跟林姍姍的笑聲突然爆發,兩人笑的前仰后合,其實左嘉文剛才說的什么我根本沒有聽,只是應景的露了個笑臉。
“哎呦,笑的我肚子都疼了?!弊蠹挝碾p手捂著腹部,我也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一股深深的失落感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
“軒軒,別想了?!绷謯檴檻撌强闯隽宋仪榫w低落,伸出手握住我的一只手,“養好身體,什么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沒了那幾個賤人煩你,以后肯定比現在好?!弊蠹挝囊采焓织B在林姍姍的手背上,“還有我們呢?!?
我看著她們倆,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說,然而千言萬語匯聚起來,最后我只是“嗯”了一聲,卻重重的點了頭。
離開了周進,沒有了孩子,我還有爸媽,還有她們這樣的好友,我還不到三十歲,誰說未來不會更好呢?
林姍姍跟左嘉文陪我到晚上才回去,我媽還是來陪護了,而且不肯回家,我逼得急了,才說周進正在家里收拾東西,不想回去跟他打照面。
“哦?!蔽覑澣坏狞c了點頭,他的動作挺快的,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好住的地方,這么急匆匆的搬出去,要去哪兒呢?
第二天醫生給我做了檢查,說我可以出院了。由于我之前有先兆流產的跡象,保胎沒幾天又緊接著做了引產手術,身體被折騰的挺虛,醫生叮囑我一定要注意好保暖跟休息。
林姍姍和左嘉文都來接我出院,林姍姍還煲了黑豆烏雞湯來給我補氣血。被三人簇擁著回到家里,換鞋子的時候發現周進跟婆婆的拖鞋都不在了。
雖然已經有所準備,我心里依然不可避免的空了一下,好在我低著頭,沒人注意到我的表情,于是我裝作若無其事的穿好了拖鞋。
林姍姍她們三個都在廚房忙活,我就慢慢在屋子里走著,看著。這屋子我不過幾天沒有住,但是感覺和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床單被套都換了新的,一些周進擺出來的東西不見了,我打開衣柜,我的衣服都還整整齊齊的掛在里面,而屬于周進的那些,全都消失了。
我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卻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念頭,明明是再也不想看見他的,怎么他走了,我卻覺得難過呢?
晚飯十分的豐盛,四個人圍坐在餐桌邊,左嘉文一直在嘰嘰喳喳,氣氛似乎挺熱鬧,我媽則是在一個勁兒的給我夾菜,說我得好好補補。林姍姍則是說我像病西施,拐著彎兒的逗我開心。
然而我雖然面帶微笑,心里卻是悲傷的,那種身體里缺了一塊的空虛感,緊緊包裹著我整個心臟。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媽去了小臥室,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忽然覺得這張雙人床如此的寬大,我無論擺什么樣的姿勢都填不滿。我輾轉反側許久,最后下床跑去了小臥室,然后蜷在了我媽身邊。
我媽從睡夢中醒來,伸出一只手抱住我,像是小時候那樣,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我的后背,我終于睡著了。
之后的幾天,林姍姍跟左嘉文都來的很勤快,陪我說話陪我玩游戲,我媽則是專心致志的研究著小月里的食譜,希望我能把身體養好,千萬不要落下什么病根。
我的身體在逐漸的好起來,臉上也多了些血色,只是依然沒有張多少肉,放在從前我可要開心壞了,然而現在,我沒有絲毫的愉悅。
我依然每天跟我媽在小臥室睡,我覺得那張大大的雙人床,即便換掉了床單跟被罩,依然留著周進濃郁無比的氣息。從前跟周進一起睡,總嫌這床不夠大,滾起來不夠爽,現在一個人怎么躺都可以,我卻又嫌這床太大了,空的厲害。
我把家里所有擺著或者掛著的結婚照,全都取了下來,臥室床頭的墻壁上留下一個清晰的相框痕跡。我想了想,讓左嘉文給我弄了副風景畫裱進原本裝著結婚照的框里,將那痕跡遮住了。
然而墻上的痕跡可以遮住,一起生活了兩年的事實,卻無法輕易抹去。即便周進走的時候,幾乎拿走了他跟婆婆的所有物品,我依然會時不時的翻出一些與他相關的東西。
衣柜的收納盒里,他的一只襪子與我的襪子卷在一起,床頭柜里有他扔在那許久的打火機,書桌的柜子里放著我從來不用的鋼筆和墨水,打開電腦里面還有他以前玩過的游戲。
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會看著他留下的東西發一小會兒呆,然后默默把東西收進一個紙箱里。我想我們不可能一次面也不再見,至少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的時候,我要把這箱子給他,算是徹底與他訣別。
然而還沒等到我擬了離婚協議寄給他,他的電話先打到了我的手機上,我看著手機很久,想他打電話給我到底是想說些什么,懺悔或者咒罵?
最終我還是劃下了接聽鍵。
“請問是你是他家人嗎?麻煩來臨開路s酒吧接他一下?!笔謾C那頭有些吵,說話的聲音十分陌生,我愣了一下,沒有料到居然是這種情況,周進的工作注定他有時候必須應酬,他的酒量也不算差,怎么會喝到需要別人接他的程度,況且這才下午。
“喂?聽見了沒有?喂?”手機那邊的人提高了音量。
“哦,我就來?!睊炝穗娫挘矣悬c兒茫然,雖然答應了要去,但是我又開始猶豫到底去不去。
忽然我想起一個人,我覺得這種時候,她去比我去更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