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妖藤靈智才開,就像是個初生的嬰兒,對一切都還懵懵懂懂,而讓它迅速成長起來的辦法,便是大量的獸血灌溉,或是直接吸收生命體的血液及能量。
理論上當然是血脈越高貴、越高階的妖獸獸血越好。
在黑巖城時,仇城主就給她收集了不少獸血,如今也沒有用完,但畢竟獸血是消耗品,穆長寧便去坊市掛了個收獸血的委托,隨后每日給嗜血妖藤灌溉。
當初穆長寧在醉花陰秘境里挖了兩只靈泉眼,又剪了枝柳條插在水潭邊,如今空間的水潭中水源充足靈氣濃郁,而那根柳條也已長成了大樹濃蔭匝地,每日清晨收獲一瓶楊枝甘露,長期服用自能清心寧神、使五感六識更為敏銳。
望穿將黑寡婦的幾條蛛腿給了她,這些蛛腿還是孟扶搖卸掉的,或許他根本不在意這么點小東西,但是蛛腿上附著的毒素,卻比那青紋蛇毒還要厲害。
穆長寧整理了一下這些東西,便到石室去閉關,一邊淬煉靈力穩固根基,一邊又鉆研付景宸教的陣法,有時也會煉上幾爐丹藥,或是繼續學習法術劍訣。
如此過了五年,她的修為早已經完全穩定下來,而望穿也將石年丹書的下半部和另一本毒經《絕殤》刻畫了出來。
下半部的石年丹書,記載的皆是七品及以上的丹方,而每一項丹藥的藥材,都已經達到了兩百余種,甚至最后的那一張十品登天丹的丹方,有五百多味藥材,篇幅冗長,以她目前的水平,別說煉制了,光是記憶藥材順序和手法印訣都覺得十分吃力,恐怕連師父也未必能將它煉制成功,因而穆長寧只是將這些丹方草草掃過一遍。
再說《絕殤》,與她先前看過的毒經又不同,那些毒經是為混合激發更深處的毒素,發揮最大效用,而《絕殤》卻更側重于無聲無色,滅之無形。
蒲氏留給她的青玉尺,穆長寧雖早早地煉化了,卻一直未曾用上,只因這青玉尺并不能算是攻擊法器,而是一種特殊的輔助型法器。它本身是一塊千年玄玉,用千種毒千種藥千般淬煉而成,既能以毒殺人,又能用藥治病,而在原先的基礎上,還能繼續加持浸煉各種毒藥,效果只會越來越好。
《絕殤》中收錄的毒種比起以前她調配過的毒性更強,這些年她早已搜集了不少毒物,倒也配制出不少毒液,又拿青玉尺一一浸染,那塊看起來通透翠綠的美玉,早已成為旁人觸之不得的殺人利器。
這日,穆長寧正在竹林中練劍,突然感覺大地一片動蕩,天地變色,烏云壓頂,雷聲轟鳴,而周圍的靈氣震顫,動蕩不已,她正有些不明所以,望穿看了眼那云中的重重雷光,猛然驚訝道:“寧寧,是你師父化神了!”
化神!
穆長寧還未反應過來,這時候,慕衍忽然從聽風谷外進來,二話不說拉上她便走。
“師兄?”
慕衍解釋道:“師尊化神,很快就會有雷劫降臨,丹峰弟子需速速避退。”
穆長寧抬頭看了眼那烏黑濃密的劫云,劫云越壓越低,電閃雷鳴,其中威壓著實令人膽顫。
她皺了皺眉:“渡劫會有危險嗎?”
慕衍微抿薄唇,道:“雷劫的威力巨大,危險自然會有,不過師尊從元嬰大圓滿起便開始準備應對雷劫的東西了,再不濟還有師祖看顧著。”
他們的師祖,也就是蘇訥言的師父,正是那位元嬰大圓滿老祖,涵熙真尊。
蘇訥言是涵熙真尊的首席大弟子,無論如何都會護著徒弟的,而此次蘇訥言若渡劫成功,那蒼桐派便將是一門雙化神,在修真界的地位將更加不可撼動。
慕衍帶著穆長寧遠離了丹峰主峰,來到一座側峰上,那里正等候著門派中的其余八位元嬰真君,自然,孟扶搖也在其中之列。除了慕衍之外,另也有幾十個金丹真人,還有如蒼桐四杰這種已經筑基了的精英弟子。
蘇訥言在丹峰渡劫,丹峰所有弟子疏離,如這種臨近的側峰,一般是不會待人的,但有這么多位元嬰真君在,安全也就有了一定的保障,能近距離觀看,當然有益無害。
“見過諸位真君、諸位師叔。”
穆長寧與慕衍紛紛見禮,幾位元嬰真君神色淡淡,除了孟扶搖似笑非笑掃了眼穆長寧外,其余都只是微微頷首便看向丹峰主峰山頂。
修士渡劫乃是一大奇觀,這世上的化神修士本來就少,千年也不出一個,如這種化神雷劫當然也少之又少,哪怕元嬰真君,恐怕都未曾見識過,能遠遠觀摩都覺無比震撼,而對于元嬰真君這種半只腳踏入化神的,若能提前感悟觀看渡劫,對他們而言無疑大有好處,因而更加不會錯過一瞬一毫。
穆長寧靜靜立于一邊,身側是許玄度陶遠他們,幾人相互點頭當打過了招呼。
“長寧。”慕菲菲拉過她,雙眼亮堂堂的,顯得尤為興奮。事實上,在場的人又有哪個不興奮的?
慕菲菲四年前就歷練歸來了,如今也有了筑基初期巔峰的修為。楚寒楓跟陶芷馨雙修的事對她倒是影響不大,慕菲菲的個性本就懵懂天真,在她看來,那不過就是一個素來比較要好的師兄找了個看起來不怎么樣的道侶而已,還不至于會有多大的反應。
至于陶芷馨,慕衍出關后倒是依據她給的傳訊符內容去了趟陣峰,他具體怎么跟新覺真君談的穆長寧不清楚,總言之,新覺真君讓人去尋陶芷馨的下落了,然而五年過去了,陶芷馨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也沒有回來門派。
慕菲菲指著半空中那個深衣廣袖鶴發童顏的男子說道:“那位一定就是涵熙真尊了,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真尊本人。”
穆長寧也是頭一次見到師祖,這位傳聞中靈天大陸第一高手的涵熙真尊。
此刻的涵熙真尊,正憑空飛行在丹峰主峰的峰頂,手中一根根陣柱拋出去,深深打入地底,又徒手打出一道又一道的掌印,燦燦金光將整座主峰籠罩,而這時主峰頭頂劫云發出的雷電轟鳴聲隨之更加響亮了。
穆長寧大致能感覺到那似乎是一個隔絕陣,為了防止雷劫波及到周遭,然而在這隔絕法陣中,似乎還嵌套了一些小陣,穆長寧仔細注意著涵熙真尊的手法,好一會兒才大致辨認出來,皺眉愕然道:“引雷陣?”
陶遠聞言眨了眨眼,似乎一瞬恍然大悟,楚寒楓神色極為復雜地看了眼穆長寧,眉峰攢起眸色更為幽深,而陣峰的新覺真君和千葉真人也將目光投遞了過來。
千葉真人紅唇緊抿,新覺真君倒是有些驚訝,“這是……訥言師兄的小弟子?”
穆長寧恭謹應道:“是。”
新覺真君輕輕“嗯”了聲,移開視線。
這就是他小徒弟的心魔啊!
新覺真君心中暗嘆,恐怕連千葉跟寒楓都沒看出來,涵熙真尊布了幾個引雷陣,這個小丫頭倒是率先發現了。
一個丹峰的,比他親傳弟子的陣法學得還要好,而且據說這小丫頭煉丹也頗為出色……以芷馨的性子,心里定然是看不起這丫頭的,可偏偏這丫頭樣樣都比她好,難怪要想不開了。
想到幾年前慕衍特意上陣峰跟他說的話,新覺真君心中更不是滋味。
有心魔,沒關系,修士修行,哪有不生心魔的?跨過心魔了,心境隨之提升,那對往后修行也有好處,至少新覺真君覺得,陶芷馨若能借機好好想想梳理清楚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她要是真用那種方式進階,那就真是昏了頭了!即便是她師父,新覺真君也不能包庇她啊!
那邊涵熙真尊布完了所有陣法,施施然飛身到他們所在的這座側峰,一眾修士紛紛朝涵熙真尊行禮,涵熙真尊伸手輕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將眾人的動作打斷,和藹笑道:“行了,接下來就看訥言的了。”
眾人聞言紛紛看了過去,天劫的雷網噼里啪啦在云層中肆虐,蘇訥言的身形憑空而起,直面迎上天雷。
他身上穿著一套靈光閃閃的寶衣,一看便知道品質不俗,是他準備用來對抗天雷的。
目標人物一出現,劫云霎時變得十分歡快,周遭的靈氣拂肆,伴著巨風,在場所有人的衣袂都被吹得颯颯作響,筑基修士更是不得不撐起防護罩。
不一會兒,從劫云中降落了一道臂粗的劫雷,蘇訥言不慌不忙取出了一把青色的傘狀法寶,上頭浮光閃現,顯然品階不低。
他運用靈力撐起傘面,那道天雷直直打在了傘上,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傘面與天雷相擊,電光四濺,亮得人根本睜不開眼。
雷劫威力都被法寶擋住了,蘇訥言倒是毫發無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承受的雷電威力似乎超出了預期。
他看了看周遭,就算蘇訥言本身是個陣法白癡,卻不代表他感覺不出來周圍的陣法波動,當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涵熙真尊布了引雷陣,顧名思義,是為引下雷電。
天雷降下的時候,有主雷和次雷,也有許多毛邊雷,一般修士渡劫承受的都是主雷,那些次雷和毛邊雷不是自行散去便是打不到修士身上,但若布下引雷陣,這些大大小小的雷電無一例外全都往一個人身上砸,效果可不大了許多?
蘇訥言破口大罵:“我靠,老頭子,你也太他么坑了!”
這一聲帶了靈力威壓,整座側峰上的人都一一聽了個明白,穆長寧嘴角不由一抽,聽師父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可見是半點事兒都沒有啊!
眾人哪里不知道蘇訥言罵得是誰,悄悄朝涵熙真尊的方向看了過去,而涵熙真尊依然笑得春風化雨,慢條斯理吐口說道:“留著點力氣慢慢渡劫吧。”
孟扶搖扯開嘴角無聲一笑:老頭子要是不坑,還有誰坑?
蘇訥言沒話說了,因為第二道劫雷緊接著就落下來了,他還是拿那把傘抵擋,隨后傘面被雷打穿,直接出現了一個窟窿,這件法寶徹底報廢了。
蘇訥言有苦說不出,本來是準備這把傘抵擋三道劫雷的,誰知道自家好師父給他送了這么份大禮!
化神雷劫一共有九道,一道比一道強勁,蘇訥言身上的寶衣在撐到第五道劫雷的時候功成身就,他只得又拿出一張金光閃閃的盾符,擋下第六道劫雷。
金盾被天雷撞得粉碎,至此,蘇訥言所有外物消耗一空,接下來就要靠修士自身如何應對了。
蘇訥言是準化神修士,用盡全身靈力撐起的防護罩,堪堪擋住了第七道天雷,但那一瞬間,防護罩無聲碎裂,蘇訥言直接噴出一口老血。
穆長寧大驚,瞪大雙眼,慕衍面色極淡,抿了抿唇,而一眾元嬰修士頓時肅容凝神,倒是涵熙真尊還能云淡風輕地看著。
再之后,還要兩道天雷,且威力比之從前更甚。
蘇訥言往嘴里塞了一瓶丹藥,用著剩余的靈力撞上天雷。
電網籠罩著全身,滋滋作響,以血肉之軀對抗天雷,蘇訥言只覺得剎那間全身麻痹,皮開肉綻,鼻端清晰地嗅到了烤肉的味道。
“真尊,訥言師兄他……”掌門云和真君見狀不由開口。
穆長寧攥緊了拳,慕衍也微微攢起眉心,孟扶搖見狀不由笑道:“云和師兄大可放心,師兄多得是保命的手段。”
果然就見蘇訥言又取出了一粒丹藥吃下,便見他全身血肉模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恢復,而體內靈力也一瞬間充盈。
慕衍怔了怔道:“九轉還魂丹。”
九品丹藥九轉還魂丹,那是傳說中生死人肉白骨的靈丹妙藥,受了再重的傷,只要一息尚存,服下一粒后,都能在三息之內修復。
穆長寧也松了口氣,有了九轉還魂丹,師父抗下最后一道劫雷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就在蘇訥言滿血復活之后,他當下就運轉全身的靈力,劫云上電閃雷鳴了一陣,終于最后一道水桶粗細的天雷如期而至。
風起云涌,日月無光,在場的一些筑基修士已經快承受不住了,涵熙真尊揮手布下一個防護罩,而那頭的蘇訥言一瞬間便被鋪天蓋地的雷光包裹。
丹峰的峰頂已經被天雷轟平,所有人的目光都發直地盯著那團雷光看,雷光散去,見到的便是一個渾身焦黑的血人。
也是這個時候,烏云散去,霞光四射,靈鳥飛舞,九天之上架起靈橋,似有仙音裊裊,蒸騰的霧氣凝聚成朵朵鮮紅的靈氣花朵,紛紛而落。
涵熙真尊唇角微彎,輕聲笑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