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吼!”
俗話說的好,雲從龍風從虎,此時虎嘯龍吟,齊齊怒吼,三人交手的波動被齊齊掩蓋,只聽得幾聲悶響,漫天的灰塵煙沙頓時龍捲而出,糊住了每個人的眼睛,就連同仇敵愾的道士們也不禁用寬大的袖子掩住了口鼻。
“掌門師兄?”
幾個看起來頗爲年輕的道士涌了過來,簇擁在他的周圍,這老君殿前前後後進去了好幾位他們的師兄師伯,甚至還有兩個能算是師祖的存在,卻只有守愚一人走了出來,不得不讓他們心生疑惑。
“勿要多言!”
守愚低低叫了一聲,現如今他所有的感知都在關注著殿內的情況,只是除了之前碰撞的聲音之外,現在裡面半點動靜也無,讓他心中七上八下,雖然已經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但是如果兩個師叔能解決掉高明,豈不是更好。
雖然得知高明也是神意境的存在之時,他就已經知道這希望渺茫了。
守愚在這些弟子之中的威信還是很高的,因此他一發話,其他人也不敢再作聲,此時紛紛揚揚的塵土碎屑,也終於飄落了下來,就算視線還有點模糊,但是身爲武者,視力自然是遠超常人。
登時就將裡面的情況看的清清楚楚,三個鐵塔般的身影互相對峙,一股鐵鏽夾雜著馨香的味道,瀰漫在四周。
滴答,滴答...
一滴滴如同水銀般粘稠的血液,像是燒紅的鐵水一般,順著高明的手臂,然後從手肘部位,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圓溜溜的滾動著,沒有沾上半點灰塵和污漬,像是一顆顆紅色的珍珠。
一條比之高明也不遑多讓的粗壯手臂,捏出了一個巨大的手印,就像是託著泰山一般,重重的砸到了的肩膀之上,距離他的脖子,也就只差了幾公分不到,高明堅韌的血肉皮膚,被打出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其中鮮紅的肌肉,以及白森森的骨頭。
而另一邊,一隻拳頭則狠狠的打到了他的胸膛之上,心口的部位,然而皮膚上一些像是鱗片般的肌肉層層疊疊,死死的擋住了這一拳,看起來遠不如那一手印來的厲害,但是對於高明來說,這一拳甚至連他的五臟六腑都收到了些許震動,滲出血來。
這既不是被搶先出手,也不是沒反應過來,更不是被兩個老道士的招式所迷惑,而是這兩個老道士,根本就沒想著和高明你來我往,在高明攻向他們的同時,兩人居然不管不顧,同時和高明以攻對攻,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不過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高手來說,這已經不算是以攻對攻,而是以命搏命,同歸於盡的打法,越到巔峰,武者的破壞力就越強,肉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也大大降低,就像是從棍棒進化成爲了刀槍,棍棒尚還不能致命,不過換成刀槍,那就是不死也重傷了。
“同歸於盡?”
高明咬著牙齒,點點血絲從中間滲透了出來,語氣中帶著一種抑制不住的憤怒,要不是最後他的頭微微偏了半寸,現在裂開的,就是他的脖子。
現如今他的攻擊也毫無阻礙,一邊砸塌了半個肩膀,而另一邊也一爪血淋淋的探入了胸膛之中,一些紅的滲人的血液順著他的手臂流了出來,血腥中帶著一股馨香,這是武道練到巔峰,肉體大成的特徵。
“憑你們也想和我同歸於盡!”
高明怒吼,伸出的一拳一爪同時收縮,接著一股更加猛烈的力道傳了出去,兩個身影毫無反抗之力,同時飛了出去,狠狠的跌倒在地,像是兩攤爛泥一樣,毫無動靜。
“這就是你們的底牌,兩個捨身一擊的老傢伙?”
高明的呼吸也沉重了起來,兩個世紀之王巔峰的一擊,孤注一擲,心存死意,就算是他如今鐵打般的身軀,也受了一些傷勢,這還是他在瞬間察覺不對,動用了自己部分法相的情況下,當然對於武道來說,這叫做拳意。
練拳如髓,出神入化,甚至虛空生念,化虛爲實,這就是神意境的真諦。
而門外的衆人,早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就已經涼了半截,雖然看起來高明傷的也不輕,但是另兩個老道士,怎麼看怎麼更加嚴重些。
不過高明雖然憤怒,但是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因爲已經不需要他進行下一步了,就算是對於一般的世紀之王來說,他這兩招也足以致命,可況這兩個垂垂老矣,黃土半埋的老道士。
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這兩人居然還能有如此剛烈的爆發。
嗤~
此時一陣輕響傳出,守愚搶到殿中,離他最近的那個老道士已經像是漏了氣的皮球一樣,原本強壯異常的身軀曇花一現,開始急速的萎縮了下去,只剩了下一層老皮層層疊疊的堆在身上,半邊身子都塌了下去,嘴角流出血來,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三師叔!”
守愚快步上前,老道士已經氣息全無,側著頭,身下慢慢積著一大灘血。
“六師叔!”
而另一個老道士此時也是彌留之際,高明在他胸口開了一個大口子,能夠看到其中蠕動的內臟,以及周邊撕裂的鮮紅肌肉,所幸沒有碰到心臟,不過此時也是眼睛定定的盯著老君殿上的大洞,瑰麗的晚霞出現在天邊,落日的餘暉也慢慢散去。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麼?
他突然覺得此時的天空,竟是他一生以來,見過的最美場景。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因爲他已經活了太久太久,人世間的一切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一生埋首於武道的他,沒有妻子後裔,同時代的人也大多凋零,如果還有什麼是他的追求的話,那麼就唯有武道了。
因此他也比大多數武者走得更遠,走得更高,可惜待他到達巔峰之時,已經是白髮蒼蒼,剛剛突破就開始走下坡路,任何一個武者骨子裡都有一種戰天戰地的精神,他也不例外,曾經慷慨激昂,勢要向天再借五百年,突破那層層桎梏。
可惜精神雖能作用於肉體,但並不是他那個時代,因此毫無疑問的他失敗了,從此銷聲匿跡,像一具行屍走肉般茍活著,僅僅是爲了發揮出自己最後的價值。
在門派需要他們的時候,透支自己全身血氣,耗盡餘下的壽命,他們能有幾個呼吸間恢復自己的巔峰時刻,一尊存心同歸於盡的世紀之王,就是武林之中的核武器,就算同等級的敵人也不敢小覷,他們纔是門派中最後的底蘊。
不過就在他靜靜欣賞夕陽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一個嘈雜的聲音,似乎近在耳邊,卻又遠在天邊,隱約與清晰相結合,吵的他腦門疼!
“六師叔,六師叔......”
守愚的圓臉在面前晃動著,然後又變成了兩三個,完全遮住了他的視線,老道士頓時惱怒,貧道已經仁至義盡,現在死也不讓清淨點麼,臨死前看看風景也不行,於是鼓起最後的力氣,抓住了守愚的衣袖,嘴脣微動著。
“六師叔,有什麼你就說吧,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
守愚伏下身子,眼眶發紅,不知是傷心兩個師叔的逝去,還是傷心門派底蘊的喪失,或者二者皆有之。
這下子視線更加被遮住了,老道士心中生厭,嘴脣蠕動著,輕不可聞。
“什麼?”守愚也沒聽清,幾乎完全將耳朵貼在了老道士嘴邊,只聽得老道士語帶憤慨,聲如蚊蚋:
“蠢貨,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