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假如這是個事實,那真是他今生活到現在,經受到的最大的震撼。
薛笑笑搖搖頭:“那倒沒有,我呢……說來話長。一年前一場任務,殺了幾個該死的人,但可能是組織調查有誤,對方多出一個人來,是個女的,而且跟我身高體重差不多。他們制作土炸彈朝我扔,我就朝他們開槍,但是引燃了大火,接著連環爆炸,他們死了個干凈。我呢,也找了個隱秘地方養了一陣傷。
“等我重新打算登陸組織設置的外圍網站時,發現自己居然被除名了。整整大半年,再就沒有誰來找過我,我也樂得清靜。但后來,我也琢磨明白了,他們把那個多出來的女人——燒成的那一具焦的女尸,當成是我了。所以,嚴格來說,我可沒從組織叛逃,是組織先撕毀合約的。說起來,要是法律允許的話,我還真想去告他們呢!”
黃中錦這才聽懂,他雖然有些半信半疑,但縱橫殺手界二十多年,他的感覺是十分準的,他覺得這女人說的應該是真話,便陰陰地說:“你告訴我這些,那是你的自由,我可沒逼你。你想要我也分享給你聽我的故事,那是做夢!”
薛笑笑依舊笑嘻嘻地:“老黃,那么嚴肅干什么?既然你沒了后顧之憂,知道組織不會再找我的麻煩了,那就該放下心來,跟我合作,殺了這個叫于果的小子了吧?大家畢竟目標相同,一起聯手,本來就是硬道理。”
黃中錦想了想,問:“目標一樣,真是很少見。如果咱倆都在組織里,那么同一目標就絕無可能。可咱倆都自由了,卻受雇殺掉同一目標,這還真不得不說是緣分。只是,我想問問,你的雇主是誰?”
薛笑笑一挑秀眉:“哎呦,老黃,你秀逗了?雇主是誰,干咱們這行的,能說嗎?我要是問你雇主是誰,你能告訴我實話嗎?”
黃中錦緩緩地說:“咱們不是都已經脫離組織了么?那么,只要不跟組織作對,那就沒必要全面遵守組織的規矩吧?”
薛笑笑的笑容漸漸收斂:“老黃,這種事不是開玩笑的。你如果是用這個來試探我的誠意,那我也只能認為你沒有誠意。咱們就算是自由人,不遵守組織的規矩,起碼也要遵守殺手這個行業的規矩。那些業余殺手,他們也一樣不會出賣自己的雇主,否則這名聲就臭了,是斷自己的財路。
“我不想問你你的雇主是誰,你也別來打聽我的,哪怕真的是同一個人,這也跟咱們倆的任務沒關系。你收你的錢,我收我的錢,我來找你強強聯合,絕不是有求于你,所以,我也不可能分給你我即將得到的好處。
“只不過咱倆的聯合可以增加獲勝面,達到雙贏的理想結局。這對咱們倆中的任何一方,都有好處吧?組織里的殺手除了殺人技術,體能訓練,還有心理學和邏輯學這樣的必修課,你可別告訴我,你從來沒學過權衡利弊?”
黃中錦點點頭:“也許你說的有道理。我只是好奇咱們為什么目標一致。可是,咱們憑什么合作呢?就因為目標一致?”
薛笑笑說:“就兩種原因,一是雇主并非同一個人,而目標人物同時得罪了他們兩個,所以受到了雙重追殺。這也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為什么合作,因為能一連得罪兩個很有實力的雇主的人,絕對不一般。雇主用黑白兩道都無法收拾他,才找了殺手,這是萬全之策,也是無奈之舉。”
黃中錦“嘿嘿”干笑了兩嗓子,問:“那么,你說說第二種原因吧。”
薛笑笑回答:“顯而易見,第二種可能,就是雇主真是同一人。但不論雇主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希望得到雙重保險的。假設他不惜動用兩個殺手來殺這個目標,就也可以同樣想象得出,這個目標人物,絕非等閑之輩,甚至可以說,是個不亞于你我的強者。”
沒等黃中錦開口,薛笑笑又似笑非笑地補充道:“你咱們殺手是人類中的佼佼者,其他人只是終日碌碌無為,一生平庸的廢物,跟我們高質量的一生,是永遠無法相媲美的。不要告訴我,你從來沒有這樣一種想法——最起碼,有過這樣的優越感吧?可眼下這個目標人物,恐怕是要打破我們的傳統觀念了。”
黃中錦卻不買她的賬,而是質疑道:“我想知道,雇主是誰,這不是沒道理的無理要求。你就沒有想過,這是個陰謀?為了把咱倆一網打盡?”
薛笑笑一愣:“這是怎么說?”
黃中錦皺著眉頭說:“難道就不存在第三種可能?”
“你是說……?”
黃中錦不疾不徐地說:“你知道的,一般的雇主實力再雄厚,也不可能知道組織的存在,他們最多能通過業內,聯系到我們這樣的從組織脫離出來的三等殺手,就算是聯系組織內部的殺手,也和咱們差不多而已。
“因為組織是不亮底牌的,平時給外面的‘廣告’,也都最多是我們這樣的水平。你應該聽過,組織內,三等殺手殺黑、富、武,二等殺手殺政要、皇室和武裝分子頭目,一等殺手拱衛組織大本營。
“一等、二等殺手,咱們從沒見過,更何況普通的雇主?他們能接觸的,只有我們這個級別,這對普通人而言,已經是頂級了。即便如此,我們這第三等,放在社會上仍然算是頂級,畢竟大多數人雇兇殺人,殺的都是奸夫**、欠債無賴、地方惡霸、勒索敲詐犯、野蠻的基層執法人員罷了。”
薛笑笑已經嚴肅起來了:“老黃,你到底想說什么?”
黃中錦一字一頓地說:“會不會是這個雇主背后有組織的身影,是組織讓他出來釣魚,把你這樣的‘黑戶’給釣出來?或者,我也未能幸免,因為組織并不喜歡真正的自由人,他們想要一一重新‘回收’,把我‘蒸發’掉?”
薛笑笑咬了咬下唇,突然笑了:“我說,老黃,你是不是看好萊塢大片兒看多了?沒那么邪道吧?組織雖然神秘強大,可那也不是什么出神入化的超級英雄聯盟,都是超人、蝙蝠俠啥的。
“老黃,你不用這么多顧忌。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太謹慎了,所以才干了二十多年,四十多歲了,才出來單干。人生最好的時間能有幾年?你看我,打算三十歲之前,就把幾輩子的錢都賺足了,到時候嫁給一個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疼我的老實男人,好好過這一生,豈不完美?”
黃中錦沉默少頃,說:“就算我說的這種可能性不大,我也并不想借助外力。我明白你說的聯合則強的基本道理,但是咱倆聯手,動靜會很大,而殺手是最需要隱秘的。說得再明白一點兒,你本來是組織誤以為死了的,我要是再和你聯合,一旦被組織知道了,也等于隱瞞不報,得罪了組織,下場還是會受到組織的追殺,這根本劃不來!”
薛笑笑嘖嘖兩聲:“雖然你說得有道理,但是,老黃,你的膽量和魄力,真讓我失望。一味地避免踩雷,是最有可能踩雷的。唉,道不同不相為謀,看來是奈何明月照溝渠了!”
黃中錦說:“那也不一定。我們可以交換一下關于這個于果的信息,就算不聯合,也可以相互有幫助。關于于果,你知道些什么?”
薛笑笑搖搖頭:“吶吶吶,老黃,既然不聯合,我有必要對你說我寶貴的信息嗎?你這是又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啊!哦,什么好處都該你得,什么壞處都跟你沒關系,你想得真美哈!”
黃中錦繼續陰沉著臉:“從這個于果的身手來看,我懷疑,他也受過訓練,最少跟我們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是二等殺手級別!只不過,他是叛逃者,組織才通過別的雇主,雇傭不知情的我們,前去消滅他。到時候三敗俱傷,也正合了組織的心意,皆大歡喜。”
薛笑笑揶揄地說:“哎呀,老黃,別看你膽量不行,可想象力真豐富。不過也是,恐怖片嘛,都是那些膽小鬼想出來的,因為只有他們才知道,人們最害怕什么。這個于果是很厲害,我當場也就放棄了要趁機突襲的打算,可我不認為他能達到二等殺手的級別……”
這話還沒說完,薛笑笑驟然感到一道寒光即將迸發出火焰來,當即后悔萬分,但她來不及思考,旱地拔蔥,想要兔起鶻落彈射出去,可她的身手雖好,卻怎么也不可能趕得上子彈。
血一下子迸射出來,薛笑笑感覺腿部在劇痛之后似乎不屬于自己了,從半空中墜落下來,好在有一堆堆的飼料袋作為緩沖,使得她不會在墜落中再度二次傷害,更好在子彈只是擦過,這才沒把她的腿打斷,否則,恐怕光流出的血量就足夠要她的命。
可她真的不能動彈了,盡管她還留了一手,在腿部有兩把小刀藏著,但傷既然在腿上,也實在夠不著了。況且她只要微微一動,對方就能立即察覺出來,早就一槍將她爆頭了。
她真的悔死了,看來,自己還是太年輕。有些東西,必須靠年齡來獲取,有些傷痛,必須經歷了才知道有多痛。可她知道,殺手沒有第二次機會,這次中招,預示著她即將獲得徹底的自由——死亡,這毫無懸念。
可她還是不甘心,不甘心,但最起碼,她不甘心自己死得糊里糊涂,便掙扎著問:“你……你為什么要暗算我?你一個人去殺于果,難道就保證能百分之百地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