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夏日。
烏雲密佈,電閃雷鳴。
暴風雨即將到來。
有個人,撥開壓住他的層層屍體,慢慢站了起來,他衣衫破爛,渾身浴血,如同一隻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他搖晃了幾下,終是沒有倒下。
他滿臉是血,看不清面容,而他那冷寂的眼神,會把人瞬時帶入嚴冬的冰寒。
他舉目四望。
周圍,是更多的屍體,更多的殘肢斷臂。
這些屍體有西裝,有便裝,更多的是軍裝。
而他腳下所踏的,是甲板。
一艘巨大航空母艦的甲板。
……
一年後。
又是個夏天。
濱江市兒童福利院。
午後,福利院胡院長興奮地宣佈,著名影視明星——蘇果果,馬上就到院裡慰問,希望所有人多多配合,按照事前排練進行。
胡院長特別告誡一個叫林天名的福利院臨時工,讓他一定要按命令行事。
林天名看起來二十歲上下,上身白色T恤,下身灰色七分褲,長相頗爲端正,只是目光略顯呆滯。
他聽完訓誡,隨意的“哦”了一聲。
院長眼角滑過厭惡之色,嘟囔了句:“廢人一個!”
一年前,醫院送來這個年輕人,說他得了失憶癥,除了自己名字,其它都不記得,一直都沒有家人或朋友前來認領。
胡院長打心眼瞧不起林天名,因爲他是沒背景又失憶的半殘疾人,平日又不是很順從。
要不是福利院正好缺個打雜的,胡院長早就把他掃地出門。
這時。
門外一陣喧譁,一羣人鬧哄哄進了福利院大門。
當中一個女人,腳下穿著粉紅色高跟鞋,身上僅披一件淺紅色鏤空絲裙,惹火的*上,除了三點以外,其它部位都若隱若現,特別是那玉腿的修長和身前的澎湃,引人無限遐思。
出來迎接的院長,看得眼睛直愣愣的,像被勾走了魂,稍顯失態。
這女人就是蘇果果,她根本不理院長,冷著臉徑直走進福利院,手中扇子不停地扇著。
蘇果果以其身材火辣,大膽出位,敢脫、敢露又會自我炒作,而成爲小有名氣的豔星,被捧爲宅男女神。但因其言行不端,公衆罵聲一片。
爲了挽回聲譽,她的經紀公司最近安排她做一些慈善。
因此,她今天要來兒童福利院。
進了大廳,孩子們列著隊,整齊地大聲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不是吧,這裡沒裝空調啊?”蘇果果怒叫著,“還熱烈呢,想把老孃熱死啊?”
氣氛一下降至冰點。
兒童福利院的孩子,大都沒有父母,或父母永遠無法在身邊。他們從小得不到父母的一絲愛護,沒有父愛、母愛溫暖的孩子,容易變得特別的脆弱與膽小。
孩子們有些驚恐地望著那大聲叫囂的女人,那眼神對比臉上保持著的僵硬笑容,是那麼的不自然。
但他們不得不笑,因爲院長說了,不笑就不給晚飯吃。
“果果,要開拍了,注意哦。”男助理提醒道。
一聽這話,就像守財奴見到金子,狗見到骨頭一樣,蘇果果態度與表情馬上有個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她笑臉盈盈地對著鏡頭,親切地開始跟院長交談,捐了款,並把禮物一個個發給孩子們。
負責打雜的林天名,提著挺重的大禮物箱,跟在蘇果果後面,他把禮物一件件分發給蘇果果,再由蘇果果遞給孩子們。
蘇果果對這個福利院的小員工根本沒放在眼裡,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瞧一下,更別提說聲“謝謝”。
一副高貴女神般神聖不可侵犯的冷豔模樣。
沒地位沒財富的男人,在她眼裡都是空氣,而福利院打雜的小員工連空氣都不如,不值得浪費時間去關注。
她關注的是鏡頭。
兩臺攝像機全程跟拍,三臺照相機,唰唰唰地,不斷抓拍蘇果果給孩子遞出禮物,並“親密”交流的每個角度。
只有在鏡頭面前她才笑。
此時她的男助理,在後面對院長說:“不好意思,這些禮物,我們要收回來,明天去敬老院我們還要用,捐的錢你可以留著。”
胡院長笑著點頭:“明白明白,你們收走吧。”
男助理就在鏡頭後面,把蘇果果發出去的禮物,又一個個收回,儘管有些孩子把小禮物抓得緊緊地,不願被收回,但在院長的怒目下,無助的孩子,只好放手。
胡院長是他們世界裡的土皇帝,不聽話就會受到打罵與嚴厲責罰,他們太小,無處訴說,也無法反抗。
孩子們在福利院不孤單,卻活的很孤獨。他們很珍惜偶爾得到的小禮物,在他們看來,這不僅僅是禮物,還是來自大人世界的一絲溫暖,能證明這個世界還沒有拋棄他們。
因此,有家庭的普通孩子並不看重的小禮物,在他們渴望關愛的眼裡,卻是彌足珍貴。
蘇果果前面發禮物,院長配合男助理在後面要回禮物,他們談笑風生,似乎是習以爲常。
蘇果果身材本就高挑,還穿著高跟鞋,要把禮物發到孩子們手裡,就必須彎下腰。
“啪!”
一聲脆響。
跟在蘇果果身後的林天名突然擡起右手,重重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拍在蘇果果的臀上。
“呀啊……”
蘇果果大聲驚叫。
她被拍得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
剎那間!
所有人都驚呆了,畫面定格了好幾秒鐘。
人們張大嘴巴,看看林天名,又看看摔坐地上的蘇果果,一時難以反應過來。
這一巴掌,把蘇果果嬌貴、高傲,女神般神聖不可侵犯的形象完全拍掉了。
林天名只是悠然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彷彿若有所思。
“你你你……你誰啊?你想幹什麼?”蘇果果顫聲著說,緊張地看著林天名。
“我看到你屁屁上有隻大蚊子,想幫你拍死它,你看這……”林天名攤開手掌給蘇果果看,眼神中似乎滿是天真與無辜。
拍蚊子?
不等林天名說完,院長已惡狠狠衝過來,把他推到一邊。
胡院長馬上又轉頭對蘇果果說:“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他只是我們院的臨時工,得了失憶癥,腦袋有點那個。”
蘇果果見林天名對她沒有進一步威脅,立刻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地吼將起來。
“對不起就好啦?我管他是臨時工還是有什麼毛病,他這樣做就是故意傷害,不,是*!兩種都是,我要告死他!我要他坐牢!我也要告你們!氣死老孃了。”
院長額頭上汗水不斷冒出,一直賠禮道歉。
忽地。
蘇果果眼珠子一轉。
當下推開要扶她起來的人,故意嬌哼哀叫起來:“唉啊,別拉我,我的腰受傷了,好痛呀……你們看,他打得那麼大力,快幫我檢查一下,你們幾個拍照的,都拍下來,作爲證據啊。”
蘇果果指揮著攝影師,又給男助手使了個眼色。
男助手馬上會意,微微點了點頭。
“唉啊,這上面都有清楚的掌印了,快來,給個特寫,多來幾張。”男助手指著蘇果果的臀說道。
同時,男助手拿出手機,撥通幾個電話。
打完電話,男助理對蘇果果耳語:“電視臺記者馬上過來。”
林天名小聲的對孩子們說:“小朋友們,快點快點,拿了去其它地方玩。”
說完,他順勢就把禮物箱一倒。
在林天名的暗示下,每個孩子都撿到一份禮物,開心的一鬨而散。
此刻孩子們臉上的笑容,是那麼歡樂,那麼自然。
蘇果果和她團隊抓住炒作良機,注意力暫時不在這邊。
“好了好了,就拍到這裡,化妝師,快過來給我補妝,電視臺等下就來人了。小劉,把我手機拿過來,我要先發個微博。”蘇果果說。
“你給我過來!”胡院長眼見道歉無效,記者也可能要來,怒氣衝衝地對著林天名咆哮著,拽著他進了院長辦公室。
辦公室裡,胡院長拍桌子罵道:“盡惹事的廢物,我就不該收你。電視臺一報道,警察一來,事情就鬧大,我這院長也不要做了。趕快給我從後門滾蛋!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林天名淡淡的說:“好,我走,工資結一下吧。”
“工資?你還敢談工資?沒我給你吃,給你住,你早餓死街頭了。”
“我聽財務說,你給我上報的工資是包吃住兩千一個月,都是被你領走,我來了近一年,至少也該有兩萬吧?”
“你聽她胡說,你哪裡來工資?我每年百多萬收入,手上十幾套房產,會稀罕那點錢?別廢話,快滾快滾!再羅嗦,我送你去坐牢!”
胡院長不由分說,兇神惡煞般把林天名從後門轟了出來。
咔……
林天名站在門外,聽到後門鎖住的聲音。
接著,他的行李包被院長從窗戶丟了出來,包裡也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
林天名沒有辯駁,沒有哀求,也沒有怒罵,只是默默撿起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轉身就走。
胡院長見林天名如此冷靜,心裡反而覺得有些不對勁。
完蛋!剛纔一時口快,說漏嘴,把真實收入與財產說給他聽。他跟財務熟,肯定了解我一個月才幾千工資。他知道我吞了他的錢,現在一定很恨我,爲何不動聲色?
是不是想去舉報我?
最近風聲那麼緊,萬一被查,不但百多萬收入不保,十幾套房產轉眼消失,而且還要去蹲監獄,這輩子就全完了,家庭也毀了。這小子在這工作了一年,說不定真掌握點什麼證據。
不行,絕對不能放過,永遠不能留下後患。這種無親無故的廢人,就算死了,也沒有人會過問。
對!就這麼幹,不但能永絕後患,還能從他身上再撈上一大筆。這就給道上的朋友打電話。
胡院長在窗邊瞪著林天名遠去的背影,露出陰狠的笑容。
他很得意自己能想出個一箭雙鵰的妙計,相當佩服自己的智商。
在他看來,林天名只是螞蟻,能給他做事賺錢,又隨時可以踩死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