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也難怪郝建勇發牢騷，村裡不出效益，農民的生活水平停滯不前，這還罷了，偏偏上面還要三天兩頭的給萊莊村分派任務，那些任務何曾有一個是靠譜的？接下來的話，村民們極度不滿，不接的話，上頭又不幹，左右不討好，郝建勇這個村支書夾在中間特別的窩囊；
其實陳鳳山又何嘗不是如此，不過他也同樣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是因勢而行，一級一級的壓下去，當時就以不容置疑的強硬態度給郝建勇下了最後通牒，萊莊村搞試點工作勢在必行，絕對馬虎不得，要求郝建勇配合鄉里交代下來的任務，儘快的號召村民們積極響應，黨員幹部們都要起到模範帶頭作用，全村必須保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農戶用上鄉里派發下來的新型肥料；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陳鳳山當著劉小洋的面做出了保證，雖然工作並不好乾，但百分之五十的目標他還是比較有把握的；
劉小洋不知道這裡面的詳細情況，眼見陳鳳山信心十足的樣子，就點了點頭道：“很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過去，不過有一點你事先沒搞明白，我們這次搞農業試點村，並不是把肥料賣給村民，而是要免費送給他們，我們主要是想看一看這批肥料究竟能給農民帶來多大的經濟效益，萊莊村的農業搞好了，就可以帶動全鄉的農業發展，前景廣闊呀。”
“免費？這……”
陳鳳山聽了就有些糊塗，如果是免費派發肥料的話，那劉小洋還有什麼油水可撈呀，難道是想放長線釣大魚？是了，聽劉小洋話裡的意思，是把目光放在全鄉的農業上，所以萊莊搞試點村，只是先期走出的第一步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陳鳳山的心情更是輕鬆了許多，不再有先前的顧慮，免費的東西誰不要呀，不要白不要，估計這次村民們絕對不會再有排斥的情緒了，至於以後劉小洋又會有怎樣的運作，那就是他的事了，至少眼前搞試點村，自己不會再有那麼大的壓力；
於是稍稍的猶豫了一下，陳鳳山頓時轉憂爲喜道：“免費的肥料，那可真是太好了，劉鄉長，我相信你這種利國利民的舉措，一定會得到村民們的熱烈響應和一致擁護，跟著你做事，就是讓人痛快呀！”
無怪陳鳳山前後會有如此判若兩人的反應，自從參加工作這麼多年以來，就只有這次任務讓他打心眼兒裡感到輕鬆，甫一時間，革命工作的熱情更是空前高漲起來；
只不過事實卻與陳鳳山想象中的情形卻是截然不同，他原本以爲有免費的肥料可領，那全村還不得都搶著前來呀，可等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趕到了萊莊村支部時，大隊門前佈置的會場裡卻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
村支書郝建勇此時一臉的苦瓜相，見劉小洋的大隊人馬來了，就帶同會場裡的幾個上上來歡迎，每個人都是強顏歡笑，場面甚是冷清；
陳鳳山當時就火了，把郝建勇拉過一邊，厲聲質問道：“郝建勇，你搞什麼鬼？不是說好要集合村民開大會的嘛，人吶？都跑哪去了？你是不是存心抵制上面交代下來的工作？這麼搞下去，你這個村支書還想不想幹了？”
郝建勇只是苦著臉道：“村民們不響應，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挨家挨戶的硬逼著他們來吧？現在的村民都刁的不行，一聽說是鄉里面安排的任務，誰願意跟著摻和呀，我親自去動員了幾戶，人家說過年都快揭不開鍋了，哪有閒錢來買肥料……”
“胡說八道！還揭不開鍋，哪有那麼慘？”陳鳳山截口打斷道，“沒錢，打麻將倒有錢了，別以爲我不清楚你們村的情況，大冬天的都閒著沒事，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打牌、搓麻將，有那個時間爲什麼不來開會？有那個錢爲什麼就不能用在正事兒上？”
郝建勇只是情緒低落的唉聲嘆氣道：“關鍵是村民們不認爲這是個正事兒啊，有些人更是刻薄尖酸，說什麼鄉里過年又沒錢了，明瞪眼的下來忽悠鄉親們，一袋肥料至少也要百十塊，買下來能不能用還兩說呢，沒得糟心，有這錢還不如打麻將輸了呢，至少打麻將還落個心裡痛快，不是白白的打水漂……”
“胡扯！”陳鳳山厲聲打斷道，“現在劉鄉長人已經來了，你搞成這副場面不是純粹跟人過不去嘛！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必須馬上把村民召集起來，強制性的，必須每家每戶都出一個人來大隊門前開會，十分鐘，最多給你十分鐘的時間，你立刻給我把這件事情落到實處！”
“十分鐘？”郝建勇只是苦著臉道，“十分鐘我跟你辭職倒是來得及，讓村民們來開會，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呀……”
“辭職也得先把這事兒擺平！”陳鳳山見郝建勇一味的拖延，心中更是無名火起，不過轉念一想，郝建勇在這個位置上也確實有難處，眼下連辭職的心思都有了，可見發動羣衆的工作有多麼的難做；
“你這樣，你跟村民們把事情說清楚，開會不是搞什麼政治學習，也不是空話連篇，而是爲了我們後水鄉農業發展的大計，肥料也不是讓他們掏錢來買，而是免費贈送給他們，只要肯來，每家每戶最少免費發放五袋肥料，我就不信，他們連這點時間都沒有。”
“免費的？唉，你早說呀，關鍵就在這一點上，若是早知道不花錢，村民們來的肯定多，他們別的沒有，時間倒多得是，你放心吧，我馬上去試一試，保證完成任務。”
說著話，郝建勇一臉輕鬆的去大喇叭裡召集村民開會了；
這一次號召村民的成效就明顯好轉了許多，儘管不是人人爭相踴躍，但每家每戶至少派出了一個代表，他（她）們的目的很明確，原因當然是爲了佔一個免費領取肥料的名額了，這裡面大都是村裡的閒漢，也有老人和抱著孩子的婦女，開什
麼會對他（她）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關鍵是盼著快點開完會，早點領取免費的肥料，效果怎麼樣先放一邊，反正是免費的，不要白不要；
在這種心態之下，村民們三五成羣的聚在大隊門口，有的自帶了小馬紮，有的乾脆席地而坐，彼此相熟的人閒談說笑著竊竊私語，不善言辭的則旁若無人兩眼望天，有的掏鼻孔，有的摳腳丫，還有個別抱著孩子的婦女，懷裡的娃娃‘哇哇’哭鬧個不停，更有不知誰家淘氣的小子逗得一隻卷尾巴狗‘汪汪’的直叫喚；
這次全體村民大會開的很不嚴肅，老百姓對會議的內容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們更關注什麼時候能領到免費的肥料；
所以說基層工作難就難在這裡，什麼政治綱領、文件精神、高瞻遠矚、開拓進取，統統都不對路，老百姓纔沒心思聽你那一套套的長篇大論呢；
在這種情況下，由陳鳳山主持召開的全體村民大會，以一種對牛彈琴的形式，虎頭蛇尾的簡短結束了，劉小洋和張瑩瑩根本就沒有在會上發言，他們都能看出村民們那種無所謂的態度，私下裡商量了一下，也就決定暫時先不搞什麼試點觀察，只是讓陳鳳山操辦著把肥料派發下去，一切等有了成效之後再做定論；
陳鳳山宣佈會議結束，開始分發肥料的時候，村民們第一次不約而同的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然後就爭相雀躍的擁擠在貨車前，郝建勇跟幾個村幹部開始按現場的人員名單，依次派發免費肥料，場面如同集市一般的紛繁喧雜；
見了這種情況，劉小洋就把陳鳳山招呼過來道：“老陳，今天的工作就先做到這裡，再有什麼情況你跟村幹部們及時溝通一下，時候也不早了，我先送張總監回城，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陳鳳山也覺得今天這事兒挺沒面子，下鄉搞農業試點本來是件好事，結果卻倍受冷落，陳鳳山心裡也是相當的自責，眼見劉小洋的情緒不高，甩手就要走了，於是滿心歉然的道：“劉鄉長，今天這事怪我，事先安排的不充分，這些村民思想覺悟低，想要調動起他們的積極性，也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要不這樣，你跟張總監也跟村民們說幾句……”
一邊說著，陳鳳山偷偷留意著劉小洋的神情，他覺得劉小洋跟張瑩瑩這次下鄉肯定是意有所圖，眼下的情形雖然不是很理想，但畢竟在場的人不少，讓他們跟村民說一說，就算不能達成所願，至少自己也算是盡了力不是嘛；
劉小洋只是搖了搖頭道：“先不說了，現在跟他們說也沒人相信，還是等肥料起了作用再說吧，嗯，關於這一點，可真得早作準備呀。”說完約同張瑩瑩一起離開；
陳鳳山望著淡出視線的車子，心裡一個勁兒的嘀咕，早作準備？就算那些肥料用了後起效果，也都是過年開春的事兒了，還有好幾個月呢，現在有什麼可準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