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的地方,是昆侖山脈半腰。
用半腰來形容是很不恰當的,因為這是一條延綿數千里的山脈,而非單獨一座山。不過來這的人都不是地理學家,來這的目的也不是考察地形,也就無人在意這些了。
往前一直走,能看到被冰川覆蓋的群山大嶺,這里海拔極高,我沒出現太激烈的高原反應,只是胸口有些略悶。
老道袖子一抖,甩出一些衣物和幾個背包。然后沅陵老人包括老道在內,都把那休閑服裝套在身上,老道腳尖一挑,甩了個包過來。我連忙接住,打開一看,里面空空的,就塞了點報紙。
我們現在是要干什么?我好奇地問。
裝成旅行者。沅陵老人說。
我哦了一聲,然后把包背在身上。沅陵老人他們也換好了衣服,一人背個包,繼續前行。
兩位巫蠱老人體力并不是很好,他們的身子連我都不如,走在這高原之上,顯得力不從心。如果不是沅陵老人和扎古衣一人架住一個,恐怕他們早就把自己卷成個球滾下山去了。
沅陵老人帶著扎古衣,扶著兩個巫蠱老人走在前面,一路連頭都不扭,好似已經知曉目的地在哪。老道也沒有問,施施然的在后面跟著,只有我耐不住性子問出來:我們這是要去哪?
當然是找那群兔崽子了。沅陵老人頭也不回地說。
呃……我扭頭四處看了看,只能看到連綿大山,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著。
你們已經知道他們在哪了?我追問一句。
當然知道,不然費這么大勁過來爬山嗎?沅陵老人說。
或許,帶他們來是為了指引方向吧。我想著。
我們一直前行了很久,偶爾還能看到幾個活人。他們身上都背著登山的裝備,或者旅行的背包。我不禁往老道那邊蹭了蹭,小聲地問:你也早知道這個計劃了?
老道搖搖頭,說:與你知曉的時間相差無幾。
我哦了一聲,想了想又看看前面登山的旅行者,再問:我怎么覺得現在是旅游呢,這么多人,邪教會選擇那么普通的地方嗎?
不知道。老道搖頭說:對他們來說,地點在哪不重要,周圍是什么人也不重要。
我呃了一聲,隨后明白老道的意思是,邪教敢殺人,還怕這些旅行者嗎。萬一真舉教升仙,那可什么也不需要顧忌了。
眼見在老道這問不出什么來,我往前快跑兩步,跟在沅陵老人的身后,問:楊伯伯,咱們這到底是去哪???
哦,不凍泉。沅陵老人回答。
不凍泉?恒溫的地下泉?我以前看到過關于這方面的記載,可不凍泉有很多啊,我們是要去哪一個?
水最多的那個。沅陵老人再次回答。
我呃了一聲,知道他說的是哪個了。不過那地方來往人也不算少吧,更何況旁邊就是青藏公路。邪教也太明目張膽了……
又走了一段時間,已可見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公路。那里隱隱有一塊石碑,距離有些遠,我看不清楚是什么。
有幾個游人停在那,彎腰像在看什么。我知道目的地快到了,心里不禁更加起勁。
再走一會,才算真正到地方,此時也看清石碑上刻著三個紅通通的大字:不凍泉。
想起邪教要在這搞什么舉教升仙的把戲,而過不了多久,各大修行勢力都會帶人趕來,這里免不了又要腥風血雨。那三個紅色的大字在我看來,更像是奈何橋旁的碑文,讓人有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這口不凍泉的旁邊就是青藏公路,一大一小相距幾十米遠。我們站在大的那口旁邊,看著一股清水從泉中噴涌而出。許多人都拿起容器灌了一些,或者淺嘗一口。
這時,沅陵老人拽拽我的胳膊,然后塞過來一樣東西。
我低頭一看,不禁啞然,手上竟是部索尼的相機。
這是……我抬起頭,卻聽沅陵老人對我小聲說:拍慢點,多拍幾張。
我愕然了幾秒鐘,看他們在泉邊走來走去,不時回頭,嘴里還說著怎么拍好看,在哪里拍好看的話。
很顯然,他們是在演戲,而聯想老人剛才對我說的話,我覺得,他們或許是想借機會查探一下。能想到這一點,說明我的智商又提高了。
我咧嘴一笑,手持相機往后退一段距離,并裝模作樣的對焦。拍個一兩張,就換個角度,換個地方。
沅陵老人最是活躍,動不動就嗷嘰一聲:來,站這給我來一張!把老子拍好看點,不然回去屁股給你打開花!
周圍的游客見他這樣,不禁發出笑聲,我訕訕的拿著相機,按他的要求走來走去。來來回回折騰了很久,周圍的游客換了一茬又一茬,沅陵老人終于停了歇。他走過來問我一句:拍的怎么樣?
然后一把將相機搶過去,邊走邊翻看著,嘴里還嘟囔著:拍的不好看啊,什么狗屎水平,果然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有時我很懷疑,這老頭是不是揍邪教為假,來旅游為真?
幸好這一次為了安全起見,沒把蛟爺和蛙妹帶來。不然的話,這么多人,它們倆萬一鉆出來,怎么收場?
我第一次這么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什么一掌定乾坤,我腦瓜子一轉就想的比那還多。
離開不凍泉后,我們踏上平坦的青藏公路,然后順著車子的方向前行。
眼看離不凍泉越來越遠,我忍不住回頭看幾眼后,跑到沅陵老人旁邊問:這就走了?
老人還在不斷翻看相冊,聽到我問,他連頭也不抬,說:不走在那干嘛,找個地方吃飯。
我扭頭看看四周,一片荒涼啊……這去哪找地方吃飯?吃自己還是喝西北風??!
一直走,大約半個小時候,我們在路邊停下。
這附近都是荒野凍土,極少有人佇立。我們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老道和沅陵老人還有扎古衣把身上的背包取下,從里面拿了一些熟食和水。
我看的發愣,連忙把自己的包也取下來,打開看,還是一堆報紙。
看什么看,還不是怕你小子嫌重。沅陵老人哼哼一聲,又掏出一個酒壺和幾個酒杯。他可真是太愛喝了,連這種時候都不忘帶酒出來。
不過走這么久,我早餓的肚子咕咕叫。管什么天下大事,填不飽肚子,我就餓死在拯救世界的半路上了。
抓了一個鹵雞腿啃著,我問:咱們就這么走,不和沒來一樣嗎?你們剛才發現什么了?
沅陵老人與扎古衣他們先碰了杯,一飲而盡,又捏了幾顆花生米放在嘴里嚼了嚼。等他把花生米咽了,已經用去兩三分鐘,我等的那叫一個急啊,簡直比姑娘三年不來一次大姨媽還急!
沅陵老人砸吧砸吧嘴,然后瞥我一眼,說:什么也沒發現。
聽到這六個字,我殺人的心都有了:那你們在那拍這么久,什么都沒發現?
拍照片能發現什么?沅陵老人看著我,像是在看外星人。
我愣了愣,然后問:你們只是單純的拍照片?
當然啊,不然你以為我在那擺姿勢給誰看?沅陵老人哼了哼,說:早知道不讓你拍了,那都什么狗屁技術,好端端的一張臉被你拍的跟鬼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遺照呢。
我沉默了……無話可說。
可是……
你們能不能干點正常人能想到的事情?。?
連你的法術都被破掉,我們離這么近,再搞什么花樣,還不被人立刻發覺?沅陵老人像看二傻一樣地看著我,隨后嘆口氣,說:算了,知道你想不了那么多,以后跟著我多學學。
我不是想不了那么多,我是想得太多了好嗎!跟你學?會被你帶坑里面吧!
心里的憤怒吶喊,并不能換來什么改變,我只有憤憤的啃雞腿。
一頓飯用去將近兩個小時,天色大亮,但溫度并沒有高多少。沅陵老人也不說走,就地一趟,蹺著二郎腿開始剔牙。
我實在憋不住,便過去問他:咱們之后要干嘛?繼續走?
還走?再走就到家了……沅陵老人呸了一口,吐出踢下來的肉絲,說:等,等到晚上。要是我們幾個都跟你進入虛無空間,你能支撐多久?
呃……我想了想,說:不確定,但起碼幾個小時還是可以的吧。
哦,還不錯,晚上就靠你了。沅陵老人嗯了一聲擺擺手,說:我睡會午覺,太陽下山告訴我。
遇到這么一位老人,真是能把人急的直跳腳。但沒有辦法,老道在那邊筆直地站著像看風景,扎古衣坐在地上,閉上眼沉思。兩個巫蠱老人……還在喝酒。
就這樣熬到了晚上,周圍已經空寂無人。沅陵老人忽然坐起來看了看四周,然后低聲對我說:施法,我們回去。
幾個人都圍過來,我連忙念動咒語,帶他們進入虛無空間。所謂的咒語,不過是“承天,虛無”四個字,比起以前那長串的咒語好太多了。
步入虛無空間后,我們互相拉著手,齊齊的向來時的路狂奔。
沒多久,又回到那口不凍泉。這里依然沒有人,只有高大的石碑孤單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