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城,一座到飛揚著如薄務般塵土的小城,這里因為有無極礦山而興旺。
這里的居民,女人在家操持家務,男人則上山挖礦,所以這里也生出許多世代以挖礦為生的家庭。
此時,城門外面,紅毯、花籃,鋪了十里地。
城樓上,正站著無極城的大小官員,還有薄家的在當?shù)氐闹饕獔?zhí)事人員。
城樓上面懸著一條大紅醒目的橫幅,紅錦上面,用黃墨書寫著:熱烈歡迎薄家少主蒞臨無極城。
無極城的城主康太行,看著城下來來往往的人,再看看頭頂上,已經偏西的太陽,不耐煩的道:“薄今副主事,太陽都偏西了,你家少主究竟什么時候到?”
哼!一個沒落家族的少主,也擺這么大的譜,竟然要他這個城主在此等候。
薄今撫一下八字須,沉吟片刻道:“少主的行蹤,素來飄忽,雖族中傳信,估計少主會在今天到,但畢竟只是他們的估計?!?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本城主已經在這里等了大半日,豈能白等,豈能空手而歸?!笨堤袗琅牡?。
薄今微微一笑,態(tài)度恭敬卻不謙卑的道:“看時辰,少主一時半會怕是到不了,城主若有事,不如先行回城主府處理公務,讓我等在此守候,待我家少主一到,在下再差人通知你……”
“不行?!?
康太行馬上否決,冷冷的道:“本城主擺出這么大的一個場面,卻接不到人,你是想讓全城的老百姓,他們都來看本城主的笑話嗎?”盡管這個烏龍是自己弄出來的,還是要逼薄家的人解決。
“可是,少主她今天不一定能……”薄今有些為難的道。
“我不管,不管她什么時候到,本城主今天一定要接到你家少主,就是變,你也要給我變出一個薄家少主來。”康太行十分無理的要求道。
薄今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目光求助的看向康城主身后的幾名官員,希望他們能說說情。
過片刻,其中一名官員,上前一步道:“回城主,屬下倒有一個小建議,可以馬上接到薄家少主,不過這還須城主您同意才行。”
“什么建議,快說。”康太行馬上道,別讓自己出丑就行。
那名官員微微垂下頭道:“正如城主您剛才說的,變一個薄家少主出來。”
眾人一滯,薄今馬上一臉驚喜的道:“康城主說的是,我們就變一個少主出來,反正少主坐在馬車內,誰會知道是真是假?!?
呃!康太行拈著山羊須,眼珠子一轉道:“本城主剛才也是這樣想的,只是萬一日后,真的薄家少主到了,若再迎接一次,今日之事豈就會穿幫,若不迎接,倒顯得本城主怠慢了你家少主?!?
“城主對我家少主之心,薄今豈會不知,待來日,少主真到時,在下再跟少主說明情況,少主一定不會介懷,還會感激城主的一片苦心。”
這番聽得康太行滿臉堆笑,薄今說到這里,卻為難的道:“只是……找誰來假扮城主好呢?”
“隨便找名女子頂替就行了,哪里用得著這么麻煩。”康太行滿意不在乎的道。
“城主,不可,這假扮薄家少主之人可隨意不得?!眲偛盘岢鼋ㄗh的官員馬上提出異議。
康太行雙目一瞪,滿臉不高興的道:“為何隨意不得?!鄙僦鞫延惺裁丛诓涣说?。
那名官員馬上道:“薄家少主到了無極城,自然是要馬上慰問城中的百姓,真少主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但慰問一事又不能拖,而且城中的百姓們早就想一睹少主風采。”
“這……”康太行一臉為難。
薄今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道:“在下偶聞康小姐天生麗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氣質高貴典雅,不知道能不能請她出面幫忙?!本鞯难垌校冻鲆荒ㄔ囂街?。
那名官員馬上一拍手道:“是啊,城主,整個無極城,就只有康小姐的容顏,跟少主不相上下,屆時康小姐蒙上面紗,再換上薄少主的衣飾,旁邊人根本就看不出來?!迸赃叺墓賳T也紛紛拍起康太行的馬屁。
其中一名官員擔憂的道:“況且,下官聽聞,薄家女子容顏絕世,氣質高貴,豈是隨意一人能假扮的,能扮的也只有康小姐,請城主三思?!?
薄今微微一笑,這馬屁拍得實豐是高明,明著是擔心,實際是變相的夸康太行的女兒漂亮。
康太行一想到自己有個漂亮的女兒,能跟薄家少主不相上下,就開始飄飄然,想都沒想道:“好,你們回城主府,小姐準備準備?!?
薄今和那幾名官員相視一笑,眼眸深處露出一抹不屑,隨之薄今的目光,悄悄落在城門內。
正當康太行張羅著要讓女兒假扮薄情時,薄情一行人正坐在離城門不遠的,一間薄家開的茶莊內品茶。
不過,他們卻作了一番喬裝。
薄情一身黑色的衣裙,披著黑色的薄斗篷,還戴著一頂垂黑紗的錐帽,遠遠的看著城門的一幕,唇邊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珊瑚穿著一身男裝,正拿著小鏡子照著臉,用帕子細細的擦小稚氣未退盡的小臉。
看到手上的帕子變黑,馬上嘟起小嘴道:“奴婢就奇怪,主子為什么把自己庶得密密實實,原來無極城的灰塵這么大,弄得我一臉灰。”說完,又繼續(xù)照鏡,繼續(xù)擦臉。
薄情淡淡的一笑,無極城離礦山不遠,經常有運送礦石的車隊出出入入,自然灰塵比較大,不過,她蒙上面紗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為掩飾容顏。
天下人皆知她來了無極城,所以那些好奇的,或者是想殺她的人,也一定會隨之過來,為了不影響她的計劃,只好悄悄入城。
至今眼前的事情,就讓他們折騰吧。
茶莊內,人來人往,不時的朝薄情這一桌投來古怪的目光。
珊瑚不由奇怪的道:“主子,這些人是怎么回事,老朝我們看,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們偽裝了?!?
“沒有。”薄情淡淡的道。
“那為什么一直看我們?!鄙汉餍∧樕下冻鲆荒〒鷳n。
薄情玩味的一笑道:“他們只是好奇,一個男子為什么那么愛照鏡子,而且動作還跟女子無異?!?
珊瑚面上一愣,馬上朝四處看看,驀然看到自己手上的鏡子,再看看自己一身的男裝,臉上一紅,馬上哭喪臉道:“主子,你壞死,怎么不提醒一下人家。”
“完了,我的偏偏美少……年形象?!?
珊瑚正想說美少女,底下卻被薄情踩了一腳,馬上改成少年。
薄情戲謔的:“沒有?。∥矣X得你這樣很可愛,挺有趣的?!闭f完,忍不住輕輕笑出聲。
兩人正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城樓那邊卻熱鬧起來,因為薄家少主的馬車出現(xiàn),鑼鼓聲,禮樂聲馬上響起。
康太行看到馬車時,面上不由的一滯,隨之拍拍薄今的肩膀道:“真有你的,哪找來這么一輛豪華的馬車,還有旁邊帥氣的侍衛(wèi),連我差點都以為是薄少主到了?!?
薄今微微一笑,湊到康太行耳邊,神秘的道:“城主您不要記錯了,是少主真的到了?!闭f完,放聲大笑起來。
康太行一愣,也隨之笑起來道:“對對……是少主到了,少主到了,本城主昨晚喝多,犯迷糊呢!”
“走,你等隨本城主一起下去迎接薄少主?!笨堤幸粨]手,招呼身后眾人走下城樓。
薄情看到后,冷冷的道:“珊瑚,付賬,我們走?!?
珊瑚招了一下手,店小二馬上走過來,拋給他一個小元寶:“茶錢,多的賞你。”
趁著外面最熱鬧的時候,主仆二人悄然出了茶莊,跨上馬匹飛快的朝無極城的另一個城門跑。
出了城后,二人一直到離城約十幾里地的一個小村莊才停下。
村莊不大,零零散散的二十多戶人家,薄情牽著馬匹站在村口。
珊瑚從旁邊的人家走出來,往前面一指道:“主子,問到了,就在前面,那棵大榕樹下面。”
薄情看了一眼,把韁繩交給珊瑚,朝前面的走去。
兩人站門前,或許不算門,只是圍了一圈矮矮的籬笆,門也是矮矮的籬笆門,里面幾間簡陋的泥瓦房。
珊瑚揚聲喚道:“請問,阿貴伯在嗎?”
見里面沒有反應,珊瑚馬上叫了一聲,還是沒反應,皺著小臉道:“主子,是不是屋里沒人?!?
薄情搖搖頭,她能感覺到屋內有有人,珊瑚等不及,正想踢門而入時,卻被薄情出聲制止。
珊瑚正不解的看著薄情,就聽到從屋子里面,傳出兩聲咳嗽聲,心中一喜。
門吱吖的一聲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名皮膚黝黑,滿臉皺,頭發(fā)灰白,年近六十的老人家。
老人家年紀雖然大,精神卻還是很好的,看到有陌生人來叫門,瞇著眼睛道:“那道門還攔不住你們,進來吧?!?
薄情坐在黑亮長條木凳上,打量著房間內布置。
四周墻壁已經發(fā)黑,屋頂上到處是蜘蛛網(wǎng),中間擺著一張油亮的方桌,上面放著一套粗瓷茶具。
老人家正瞇著眼睛,坐在門口的矮凳上,一嗒一嗒的抽著水煙筒,不時噴出一團團煙霧,目光看著遠方似是在想什么。
忽然回過頭道:“說吧,你們來找我有什么事?”
薄情站起身,走到阿貴伯面前,突然恭敬彎下腰,一臉鄭重的道:“陳主事,薄家這些年委屈你了?!?
阿貴伯和珊瑚都被嚇了一跳,阿貴伯是突然聽到一聲久違的稱呼。
珊瑚則不明白,為什么薄情會向眼前的老頭子行禮,要知道薄情可是十大長老都不放眼內。
阿貴伯一臉驚訝,隨之搖搖頭的道:“姑娘認錯了,這里沒有什么陳主事,只有一個糟老頭而已?!?
薄情搖搖頭:“陳主事,薄家當年對你不公,我全知道,希望薄家還得及彌補?!?
鳳凰樓內的存檔中記載,阿貴伯,原名陳天貴,世代在薄家的礦場工作。
阿貴伯從外祖母一代就開始在無極礦場的工作,經驗十分豐富,外祖母還不顧他是外姓人,提他上來當無極礦場的主事。
可惜,就在外祖母去世后不久,阿貴伯就被薄家的人排擠,甚至誣陷他偷賣無極礦石,不僅革去了他的主事職務,還打跛了他的一只腿,心灰意冷的他,最后隱居在這小村莊中。
阿貴伯一臉驚訝的道:“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事情?!蹦强墒菐资昵暗氖虑?。
薄情給了珊瑚一個眼瞎主,珊瑚一臉自豪的道:“阿貴伯,這是少主,她親自來看望你老人家?!?
“少主?”阿貴伯一臉疑惑的看著薄情。
忽然大聲笑道:“少主,是何等尊貴,怎會到這荒山野嶺,看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你們走吧,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以后也不要再來。”眼眸內露出些許蒼涼之意。
珊瑚緊張的看看薄情,薄情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抬起手解下錐帽,露出真容。
雖然臉上還蒙著面紗,卻露出一雙大眼睛,一臉誠懇的看著阿貴伯。
“你……”
阿貴伯驚訝的看著薄情:“真的是少主?!?
薄情笑笑道:“薄家少主,不是什么都能假冒的?!?
薄家女子天生媚骨,那怕容顏不一樣,也能讓人一眼認出他們。
從存檔中,薄情知道阿貴伯曾經見過外祖母,他竟然見過外祖母,自然也能認得出她是不是少主。
“真的是少主,阿貴見過少主?!卑①F伯一臉驚喜,恭恭敬敬的行禮。
“阿貴伯,不用如此客氣?!北∏樘痔摲?,珊瑚早就站起來,扶阿貴伯坐下。
薄情輕嘆一聲道:“阿貴伯一生為我薄家操勞,嘔心瀝血,而是我薄家人卻陷你于不義,讓你淪落至此。你心里有怨是應該的,本少主也不敢奢望你原諒薄家,只求你收下你應得的?!?
原是想請阿貴伯出山原忙,但是見阿貴伯方才見禮,自稱阿貴,而不是屬下,薄情就知道他心里有怨,把請他出山的想法往后壓一壓,只提補償一事。
珊瑚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遞到薄情手中,阿貴伯似是沒看到一般,一嗒一嗒的抽著水煙。
薄情雙手拿著銀票道:“我知道這些銀票無法彌補您的所失,您也不在乎這些俗物,只是這樣做,能讓我的愧疚感減輕一些,希望阿貴伯你能收下,安度晚年。”
阿貴伯放下水煙筒,沒有接過銀票,看著外面道:“銀票我不會收,但請你把他們發(fā)給那些,因為年紀老了,不能再勞作,又沒有兒女的老礦工,他們比我更需要幫助。”
薄情心中一喜,阿貴伯心里有礦場,面上卻不露出來,淡淡的道:“阿貴伯不用擔心,我已經命人在附近修建了莊園,把那些沒有兒女的老礦工接過去,一起照顧,他們?yōu)楸〖倚量嗔艘惠呑?,豈能讓他們老無所依?!?
阿貴伯驚訝的看著薄情,薄情燦然一笑:“我今日來,除了給阿貴伯送銀票,另外一件事,是我寫了一些關于礦場管理和礦工福利的方法,想請阿貴伯幫我參詳一下?!?
珊瑚從帶來的包袱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雙手交給阿貴伯。
阿貴伯一臉猶豫的接過冊子,開始慢慢反閱,薄情則似是十分緊張,一雙大眼睛忐忑不安的看著阿貴伯。
阿貴伯看得很慢很細,蒼老的臉上更是沒有任何表情,內心早已經是驚濤駭浪,冊子中開采的制度,礦功的管理,獎罰制度,晉升制度、每一條都說得清清楚楚,合情合理。
這本冊子上面的制度,一旦實施,不僅僅只是可以提高礦工們的工作激情,增加礦石的產量,那怕薄家要搶奪帝位,礦工們也毫不猶豫揭干而起,可惜……
阿貴伯把冊子交還到薄情手中,淡淡的道:“少主目光長遠,更有仁義之心,可惜……若是無極礦山還是八百年前,或許用起來會比較合適?!?
薄情心里微微一動,馬上想到無極礦快采盡的事情,不露聲色的道:“阿貴伯,你可惜什么,我寫得不好嗎?”
唉!陳貴伯輕嘆一聲:“也吧,這些事情,你是薄家少主,早晚會知道的?!?
抬起頭,看看天空道:“無極礦快要被開采盡,這本冊子做出來也是枉然?!?
薄情眼中先是一滯,忽然輕輕笑出聲:“我知道??!所以才寫出這本冊子,希望借阿貴伯的經驗一用?!?
“你知道什么啊!鐵礦不同花草樹木,開采盡了就沒有了,你明不明白。”阿貴伯一臉無奈的道。
薄情不以為然的笑起來:“我明白啊!可是我不明白,這制度跟無極礦被開采盡,有什么關系?!?
這回輪到阿貴伯一臉不明白,薄情含笑道:“阿貴伯的目光,為什么只盯著無極礦場,要知道這本冊子上面的制度,用在哪個礦場都合適??!”
薄情當然知道無極鐵礦快休開采盡了,所以她制訂出來的制度,不只針對無極礦場,還有至尊鐵礦場,玉石礦場,以后還會有更多的礦場。
阿貴伯不太肯定的道:“少主的意思是……”
薄情揚起唇角道:“我的意思,阿貴伯為什么一直關心無極礦場,你的目光為什么只看到無極礦場,而看不到其他的礦場,或者是……華夏帝國以外的礦場。”
“少主,你……”
“阿貴伯,我們薄家為什么只能做華夏第一家族,您別忘記了,我們薄家曾經是天下第一家族?!北∏榘翚鈩C然的打斷阿貴伯。
阿貴伯不由驚訝得張大嘴巴,看著阿貴伯臉上的驚訝,薄情繼續(xù)道:“三千多年前,薄家能成為天下第一家族,難道三千年后,我們就不能再次登上這個寶座嗎?”
薄情站起來,一甩身上的斗篷,轉身看著遠方的天空,淡淡的道:“先輩們能創(chuàng)造出的輝煌,難道我們不能再創(chuàng)造,而且,我們不只是要再創(chuàng)造他們的輝煌,我們還要超越他們?!?
聞言,阿貴伯面上的表情,定格在無比的震憾中。
回過神后,阿貴伯起身深深的一揖道:“少主遠見,阿貴慚愧,請允許阿貴與少主一起,共創(chuàng)輝煌。”
薄情馬上一臉驚喜的看著阿貴伯,激動得似是不敢相信的道:“阿貴伯,你的意思是……”
“阿貴愿意再為薄家效力。”阿貴伯一臉鄭重的道。
早在意料中的事情,只是比薄情預料的要順利,輕輕的點點頭,一臉凝重的道:“陳主事,本少主問,無極礦山還能支持多少年?!?
沒有說什么冠冕堂皇話,一個稱呼,還有一句與薄家產業(yè)有關的話,就讓阿貴伯知道,薄情已經接受他的請求,歡迎他回薄家。
阿貴伯伸三個手指,毫不猶豫的道:“最多不到三年,或許只有兩年。”
薄情的眉頭輕輕蹙起:“這么快,看來計劃得提前,還要改一改之前的方案才行?!?
阿貴伯好奇的道:“什么方案?”
薄情一臉神秘的道:“到時候,你便知道了?!睙o極礦,即使快要開采完了,還是有很大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