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竟尚紅
取竟尚紅
所以就算和以前想的不一樣。沾不了邊,陳皓依舊覺得現在不錯。
那些得不到、捉不住的會有安全范圍內小規模反抗騷動,但偏愛這種事情同樣很難講。放在以前,陳皓大概會拿捏不定、沒有信心,就像他曾經多次夜航奔去某人大學,頭等艙緩解不了長期飛行帶來的腰酸背痛,然即使見了面,面對蘇素唇邊勾起驚喜弧度的笑容,自己依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的,明明又感慨又思念,但男人只緊緊繃著臉,生怕單說一個字便能泄露他下機后的疲憊、工作里帶來的煩躁情緒。而得不到回應的微笑緩慢褪去,對方的表情也只能重歸平靜。
后來他想過可能就是由于自己這樣僵硬的沉默,讓女孩子認為只是“公事公辦順便來看看你,無關緊要的兄弟手足情而已”。因此再之后蘇素也就好像默認他的堅持,絲毫不驚奇每個月都能見到陳皓沉默出現在校園,接過他遞來的小禮物嘻嘻哈哈一拆就吃,落落大方反倒顯得陳皓純情的跟他高中生樣。
但這也曾被陳皓理解為默契,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終究拉著她的手,偽裝成清教徒垂著眼皮說“.”。就像現在他始終知道王成平是不一樣的,和蘇素八桿子打不到一起。
于是陳皓抬頭,極簡短地也否定道:“不。”隨后他站起身,“我想事情也不可能這么順利。”
一邊說他一邊走到書桌前,揚手把那閃閃發光的銀灰色機器關閉按鈕,再重新坐回黑色皮椅內。光滑桌面上電腦旁的金屬制夾子曾是王成平愛物,自己見著好用就順手拿來,又想起前天車上聽廣播,陌生聲音唱著什么“你愛上風中的歌,用什么交換都值得,只要快樂,晴天里我為你放歌,陰天里我沉沉睡了,而你離開了”。沒幾聲便又被王某人無聊的伸手按關閉,好像打斷就能沒聽見一樣。
陳皓伸直雙腿,在對方的視線里心安理得停頓了會,把桌面上擺設的筆桿漫不經心推開又合上幾次。而他稍微再一恍惚,趙秘書不禁揚眉,抿著嘴忍耐著等陳皓繼續賣關子,下一秒感覺手中握著的手機隨之一震。而她低頭,只訝然發現自己手機的信號格已經恢復全滿,原來他已無聲無息關閉屏蔽系統,解除對外封閉。
“想明白了?”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然陳皓主動做出這種舉動讓趙秘書心下為之一松。她不動聲色的掃過屏幕上兩通未接來電提示,暫且不去計較陳皓今日的故弄玄虛,面上依舊是淡淡的:“所以陳皓,偶爾你也要多少體諒別人對你的多管閑事。可能方法不對,但的確是關心你……”
“但如果我不想回答,就不會回答。”趙秘書都做好離去的準備,陳皓卻出聲截住她,他的嗓調聽上去更鎮靜。嘴角微微向下,“趙姐說的問題我都想過,也猶豫過。但即使我能在最猶豫的時候,依舊能做出結婚這種決定;而等到真的下定決心,也只是更加不會更改而已。”
接著他向后靠在椅背,頓了頓再嘲道,“實在問自己很多次了,但估計從你之后,又要被人輪著問一遍相同問題。”
趙秘書先盯著對方的口型,居然懵了會才徹底懂他意思。一時間她直直瞪著他,徒勞地試圖找到些細微線索來解釋這是陳皓的放狠話或者又一次戲弄。但是沒有。除了她熟悉陳皓具有的堅決和毫不退縮以外,吐出“結婚”,他臉上只加強了陳述事實的淡淡顏色,仿佛玩笑般言道,自己都不當真。
于是反而就像真的,瞬間青年眼睛里的某種神色讓她心里木了木。趙雨曾親眼看著陳皓從青澀少年成長為穩重青年,無論怎樣她仿佛都還有年齡優勢及對熱血青年私事說教之嫌疑。然現在,陳皓遠遠坐在辦公桌后面,談及他的決定,四目相對,她感覺到的是冷冷壓過來的一種東西。
“……這件事情。最佳局面是希望被家里良好接受,但也做好其余準備。不需要別人置評,如果趙姐想給我更好意見,不妨說點別的。”
僵持了一會。
“那我也說過,我的意見自然不會是麻煩。”趙秘書微動嘴唇,一板一眼緩慢道,“結婚是你的事情,你當然可以選擇帶任何女人,在任何時間內帶她去見你的家人,全憑你高興和決定。可敬部長,我想她也絕對有資格對你帶去的人選發表意見,她有她自己的置評條件。就像你方才自己也說,事情不可能這么順利。而你既然下定決心,卻依舊選擇先從我這里打探消息,大概也是有這方面的擔憂。”
趙雨到底是趙雨,面上再溫柔的笑了笑就把所有表情抹去:“而我呢,還是剛才那句老話,陳皓你要知道,你的婚姻……真的從不是問題。”
云淡風氣的口氣,他的婚姻……的確不是問題,不管做為敬家還是陳家。陳皓面色無瀾的品味著她的話,自然懂得趙秘書的言外之意。
他突然不合群的想,假如王成平在現場,這個故事和局面被她總結起來恐怕更為思路老套:愛情兩個人,婚姻兩輩人。灰姑娘當然可以不自量力,身份低微,無法承擔婚姻里應有平等權利便囫圇陷下去;但公子哥心比天高,自大幼稚,只因兒女私情便可笑的與助自己平步青云的家族一比高下。實在愚蠢之極。而終于中國封建家長勢力此時顯出卓越鐵腕實力,開始只是棒打鴛鴦上門威脅,接下來王成平只需靜等陳母向她臉上扔籌碼,兩人此生無緣、各歸其位……
根本無需深思,陳皓都能在腦海里模仿王成平的語氣,將話眉飛色舞接下去。那家伙必然沒有局中人應有的感同身受,只會總結戀愛果然是上流人生的絆腳石之類的廢話。
于是他不由再從鼻腔里哼了聲,沒打算告訴王成平,自己家庭早過了曾經積累財富的創業階段,也更不似李梓家有牽連甚廣的家族企業等待自己傳承──陳家原是最早在英立穩腳跟的華人,趁著二戰后英國政府將國有企業私有化,順勢入股郵電、電力等產業,早就所得頗豐,甚至還撈得個平民爵位。且陳父那支他是一脈獨苗、徹承家業,只需陳皓維持地位即可,并不對其有野心要求;至于自己母親那方,雖是低調的官宦世家,然勢大葉深,不乏任何血親接替人,更無要求陳皓特意如何。
且將上一輩的愛恨恩怨糾纏姑且不論,此輩于財于勢,父母兩家互相牽動,根本無需用兒子的姻親當作籌碼再格外換取或犧牲什么。索性由得其自我摸索。否則,長輩在調查完王成平后,怎肯放任他們發展?
──所以既不擔心婚姻里高低對象的選擇、政治利益婚姻也沒有強求他接受,有些東西便以更崇高的名義橫在那里,陳皓知道依趙秘書之言,必然得給出解釋。而這解釋不是家里要或不要,是他必須得給,即使為了敬部長,他媽。
曾記得陳皓9歲的生日禮物,收到是香港一家旺市門店。彼時他正迷戀軍事模型,被母親牽著手用剪刀剪開玩具店開張的彩帶。在艷羨目光和恭喜掌聲后男孩立馬掙脫英國保姆的手。沖進去亮堂的店鋪內興奮的來回張望,得意洋洋想里面的東西都歸自己所有,都是自己的。那時候金錢權利能換取什么陳皓沒想,這份物質的快樂已經足夠打動孩子的世界。
但就在小陳皓轉頭,打算像普通孩子樣和父母交流自己的新奇感受,卻發現他們根本就沒陪他走進來。身后是畢恭畢敬的店長、諂笑的服務員以及眾多無關人等。而兩個成年人腳步適宜的停在門口,從陳皓當時的角度望去只看到自己光鮮亮麗的父母互相間離的極遠,各自站在門口不知對何人打電話。曾經的手機還是很大而昂貴的機器,靠在臉上幾乎遮住所有表情,但就是另一個世界。
于是回來的路上,陳皓梗著脖子不去看任何人。彼時陳母主要在內地工作,幾個月也難得來港見一面兒子,瞥到陳皓表情,母親只把補妝的小鏡子收回去,回身拍拍陳皓的頭,奇道:“皓皓怎么了,是不是嫌那里的玩具還不夠?可已經是最新的啦?”說完后根本沒等陳皓回答,只低笑道,“即使那樣也別著急,只要兒子你想要,都會有的。”
那個瞬間她頭發簾微垂,深覺被誤會的陳皓猛地轉頭,驚鴻一瞥卻正看見自己母親的眼睛,女人瞳孔神色有溫柔、安慰、嬉笑,然而同樣又帶些難易察覺的凜冽、冷漠和孤獨。但隨后她又向自己微笑了,重復道:“只要你想要的,都會有的,所以耐心等就足夠。”
年輕時敬部長的笑容如玫瑰般燦爛眩目之極,一顰一笑都帶著耀人的美麗。這榮光使得坐在他們對面看報的陳父也順勢抬眼,專心看看妻子,再不置可否瞇起眼睛,隨即扯扯嘴角,卻也向兒子點點頭,意為贊同。
很難說從那一刻的氣氛里陳皓意識到什么異樣,但小陳皓抬手悄聲便抹掉腮幫的濕,揚著下巴抿嘴不答。而也的確自那之后,陳皓臉上笑容少了許多。性子便也偏向成長后的嚴厲。
又過了幾年,陳皓跟祖父祖母提出在大學前選擇回到大陸。祖父將墨磨的勻稱,最后一錘定音的答應,尚在世的祖母卻抬手拍拍他肩,言語里是沉默。而在他的堅持下,長久分隔兩地的父母也終于團聚。
當然與察覺某些陰暗面相比,陳皓那時候也已經很清楚這個家庭能帶給自己怎樣更優越的特權和捷徑,他不會矯情到指責、拒絕或反抗現實。但有關感情,陳皓也知道自己只是想體驗最普通的那一種,是高于“授予”或“贈送”之上。
最終他不想輕易妥協任何唐突的表象,于是選擇北京,而在那里,陳皓找到了蘇素,也有人第一次看到了他父親。
“我知道不是問題,婚姻對我來說甚至都夠不成問題。唯一底線是不要做沒好處的買賣。眼前或長久,總要選擇一樣,沒有任何理由現在做決定。但至少我還敢做敢當,那你呢,就因為我爸,你陪了我媽十三年,嫁也不敢嫁,都以為自己不虧。”
不在意趙雨瞬時的蒼白表情,陳皓想自己已從王成平身上知道所謂逃兵,最先逃避的向來是自己。
“我和素素相處的時間更遠遠不止。因此十三年,我和趙姐都在做同樣的事情,那就是等待。但結局呢?”陳皓垂下眼簾,卻微微提高聲音,“當時我也想著,自己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即使不說蘇素大概也能明白,即使不能,總有一天回頭她也能看到我───但蘇素歲數比我小,就是知道分隔兩地的狀態多么麻煩,怕她會因我難受,所以只想先等她學期畢業再挑明……”
本來沒想解釋那么多,但頓了頓,陳皓很難得的說出這種話,只平聲靜氣繼續道:“但結局簡直是太失望了,又不知道下一次等待會多久。當時的確想隨便拉個人打發時間。而如果沒有碰上王成平,現在聽從我話,找個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什么的放在家里,體體面面結婚,或者干脆閑待著,專心忙工作───反正我媽才不管我怎樣欺騙女人,她見過太多事情,但她也只是我媽,她只想讓我覺得高興就行。我都知道,現在我之所以能大部分按照自己的方法辦事,也是我媽在其中幫我做了不少犧牲。可能你不知道,她年輕時比我還傲……”
趙秘書垂目,看不出表情,手極穩的放在膝蓋,卻沒有說話,安靜的聽陳皓講下去。
“打小我就從沒讓我媽失望過,不想讓她因為我再失望。這次也是,所以會想讓我媽自己喜歡王成平。今天特地把趙姐你麻煩來,不是想提舊事刺激誰,主要還是為這個原因。而至于你剛才說的,變不變什么,咳,老實講我是沒把握。一輩子挺長,明天會怎么樣,我的確不知道。王成平不可能是我長時間喜歡的女朋友,但這不防礙她成為我長時間的伴侶,陪我走下去,也可能我是有點功利心……”
沉默片刻,陳皓本來是想在話里夾雜著名句充數,惡俗點再說些比如“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所在的位置,而是朝著什么方向”。然他想想還是算了,自己和某人歲數相同,年關將近也快三十了別裝的情竇初開。至于那位王小姐怕老不怕死麻木不仁缺點那么多的,陳皓卻奇異般的下定決心拽著她一起,反正墊背的永不嫌多,別瞪他,當時是她先相親招惹的自己。
“即使不好也會先走下去,總不能沒試就散。再說了,結局也不一定就是差,而我只是比較喜歡干脆的方式而已,因此決定結婚。”
陳皓最后結了句,后知后覺的帶一種“懂了嗎”的冷冷語氣。說完后,他便自顧自的將近處的文件拉過來,像是自己先不耐煩這頓啰嗦,姿態里卻也是無聲暗示趙秘書此刻可以走脫,談判已經完全破裂,不幫忙算,他不想過多廢話。
沉默良久,對方果然識趣的站起來,陳皓抬眼看著她纖細腳踝上套著羊毛襪子,內心卻有點煩躁的想如果老子有嘴上說的一半瀟灑便好。然敬部長不好打發與討好,趙雨安靜柔順外表下也是藏著很難纏的心,希望他今日可別弄巧成拙。但總之今天是無功而返,叫趙秘書來也是白白浪費時間,搞不懂結婚怎么那么多事……還有,時間馬上就要到開會的點,進會議室前無論如何要先瀏覽番……
“即使你現在做好一切準備要和王小姐結婚,但和蘇素那十多年的感情,根本還是不會消失的?”腳步走到門前時卻頓住身形,趙雨沒有回頭,卻突然出聲問道。
陳皓怔住,將思路遙遙收回,皺眉下意識的捏著紙張的一角,捻著直到其皺,才瞇起眼睛答非所問:“蘇素這次移民不回來,我是不會再去追她了。”
所以到底是在逞強,還是真心的保證,趙秘書并不清楚。但無論怎樣,這番話都很附和陳皓的作風。
“是嗎?”她把之前倒吸進去的涼氣又長長的吐出,再竭力壓下眼底的某些酸澀。趙雨手虛握在銅把手上,輕輕搭著卻沒有擰開,“這也是我剛才說的客觀規律,誰也逃不過去……但的確,好像程先生也說過,王小姐是非常與眾不同的小姐呢。”
一出新人物就卡文的毛病,我以為在我把程一的出場寫了8遍后已經被治愈,但趙秘書你何苦呢?破了程大小姐記錄我也快被你玩死了。這周偷懶些,我還健康快樂的活著,給諸位磕頭。
嗯,如果有大人對我上次文章后附帶的話存有疑惑,如結局已定、誰誰怎樣。其實這文在5萬字左右,我曾發過一個置頂帖子,里面很明確的交代最終男主是誰。老讀者應該都看過?小細節我一直在調整,大線我卻從來沒有改,整個故事在我腦海里是完整的。同樣說過,徹底的he或se,都是對我及天才讀者的侮辱,所以,你懂?
面對“這貨不是xx,這貨不是xxx”的評論,以及因為我的落筆無能,給大人們帶來的失望,如果抱歉和挽救能夠彌補我的愚蠢,我情愿讓你們用口袋里的木棍打斷我的腿。而對此狀況的解釋,我的解釋是……不解釋,解釋你妹啊!
冥頑不靈君和冥頑不靈君他妹都屬于我。
ps:我發誓如果再在v章節后、“胡言亂語”外說廢話,就詛咒我年前結不了這文;如果結文,在寫番外時也卡死你、卡死你、卡死你(作者胡折翼的天使表示現在毫無鴨梨,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