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這本書就賣給他嘛,好不好!”小娘依偎在那中年男子身側(cè),嚅聲撒嬌道。別看她年紀不大,卻有著一手討人喜的工夫,一雙水靈的名目配以若隱若現(xiàn)的兩朵酒窩,那中年男子如何把持的?。?
只見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阿嬌,那本書是阿爺我多年前收集到的孤本,只允準書友在鋪子里借閱。”微頓了頓,他攤開雙手道:“這鋪子的規(guī)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便不要來為難我了?!?
昔日自己走遍江淮道才從一私塾老先生的手里求得了這本《古鏡記》,對這樣一個前朝孤本,怕只要稍通文墨的人都不會以之易金的吧?
阿嬌聞言立時撅起了小嘴道:“阿爺,這位公子跟他們不同,依阿嬌看,他和這本書有緣!”見自己屢試不爽的絕招失了效,阿嬌心下一狠,反倒是下定決心替李括討得這本書。
“他從鋪子外經(jīng)過時稍稍駐足,猶豫了片刻才踏將進來,可以看出他是偶然間來到了這里?!?
書鋪店主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阿嬌的判斷。其實自打李括一進門,自己便從他的裝束上認定了他的身份。江淮之地尤其是江都城中的貴家子弟無衣不喜歡錦衣華服,峨冠博帶的。而反觀眼前之人,一襲素色長袍,一支烏木發(fā)簪,實是淡雅到了極致。而他身上的氣質(zhì)極為高雅,定不是一般的寒門子弟,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此人來自江淮道外。
從外道而來的公子自然不會對尋常巷陌中的一間小書鋪熟悉,偶然臨至倒也說得清。
“那些富貴家的公子哥買書不過是為了裝點門面,好顯得自己博學(xué)多才。如果阿爺你的孤本落到了他們手中,怕是就此便要積埋在茫茫書海中,再無出頭之日!可是這位公子則不同,他偶然之間一眼看重了這本《古鏡記》,當是與其有緣。清潤淡雅,謙謙君子,這樣的人配的起這本書。阿爺你平日里不也常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如今遇到了可交之人,怎么又心疼起了書來?”
李括沒想到這個小丫頭伶牙俐齒如此能說,一時微微愕然。
“咳咳!”書鋪店主輕咳了幾聲道:“話是這樣說,只是你怎么肯定他便是我的知己?若是世間之人見過一面便能成為知己,那這天底下的知己不爛大街了嗎?”
他說來淡淡釋然,無一絲一毫的做作,倒也是令人信服。
“阿爺,我不管,我便是叫你把這書賣給他?!卑梢娮约褐v道理講不過阿爺,便索性耍起了賴,反正今天這事她管定了,誰叫,誰叫自己看那人那么養(yǎng)眼呢
阿嬌借著這機會偷偷瞅了李括一眼,便忙低下了頭。
“你這,為父該怎么說你好!”書鋪店主朝阿嬌點了點,無可奈何的嘆了聲。
“君子不奪人所好,此書對先生如斯重要,某不敢求之。”見氣氛尷尬李括忙站出來打起了圓場。他來到這家書鋪本就是隨性,雖然自己對那本書頗為屬意,但畢竟是別人的心愛之物,他取之有愧。
“公子好氣度?!睍伒曛魑⑽㈩M首贊道:“其實這規(guī)矩嘛,也就是騙自己的。那本《古鏡記》的內(nèi)容,我已是爛熟于心,藏來也沒有甚多的用處?!?
他仔細的打量著李括,見對方對自己的話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喜怒,心中暗暗贊嘆。
“所以,若公子真的喜歡這本書,我便贈予你了?!?
李括雖心中大喜,仍壓了壓心神沖書鋪店主拱了拱手:“這是您的心愛之物,某怎么敢當”
“哎,這書嘛便是用來給人讀的,說實話,這本書一直沒有人來借閱,浮頭兒都落了一層青灰,若你不來它還不知道要沉寂多久。你若喜歡盡管拿去,不必在意?!?
書鋪店主擺了擺手,淡淡道:“只是下次你再來時,一定要實現(xiàn)通知我,我得把那些孤本都藏了去,免得你與他們有緣,全搶了去。”
如此的玩笑之言立時將稍顯尷尬的陰霾驅(qū)了散,李括知再推讓便是矯情,,遂拱了拱手道:“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只是不知店主尊姓大名,某來日也好再登門拜訪,討教一二?!?
“免貴姓楊,單名一個旭,字高明。以后若是得空,歡迎隨時來鋪子里切磋詩文?!?
楊旭將那本《古鏡記》遞給了李括,眉宇間滿是贊賞
夜色溶溶,明月倒懸。
揚州城的西城此時出奇的靜謐。緊鄰瘦西湖畔的一座別業(yè)中,一男子正在撫琴。白衣飄飄,其音裊裊,倒也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
“著你辦的事都辦妥當了?”見琴前的空地添上了一個黑影,那白衣男子淡淡說道。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抬眼看身前之人,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都辦停當了,只是那個團練使卻是有些麻煩,似乎銀錢買不通。”
五步外的黑衣人輕挪了挪步子恭敬的答道。
“買不通?”琴音戛然而止,白衣男子微微錯愕:“世上竟然還有錢買不通的人,你可確定?”
“公子,這人是軟硬不吃啊,前些時日我已經(jīng)借老陳之口向他說明白了態(tài)度,可他完全沒有松口的意思?!?
黑衣人顯然以為主上責(zé)他辦事不利,連忙道:“至于貨物那里,已經(jīng)完全入了庫,剩下的一批也已經(jīng)分送到周邊縣府,他便是手眼通天也不會差的到。”
“嗯,若是事情情非得已,可以做掉他。”白衣男子的聲音稍稍和緩道:“據(jù)說此人和高郵郡王殿下還有些過節(jié),我們?nèi)羰墙鑴轂橹?,或許下本歲的鹽利還可以擠出一分來?!?
“公子,高郵郡王那里”
似乎知道黑衣人想說什么,白衣人擺了擺道:“他的份子照舊,只是不要再送銀錢了,暫且記在簿子上,等過去風(fēng)頭再說。”
“遵命!”
“好了,我累了,你下去吧。”琴音復(fù)又響起,白衣人淡淡吩咐道。
世間中總有那么一些人,不肯入局,這樣的人只有一個選擇。
白衣人嘴角微微挑起,冷冷一笑
相較于西城的靜謐,揚州東城便要熱鬧了不少。
不似京畿長安的街坊布局,揚州城并不單獨設(shè)立集市,并且允許夜市的存在。
東城的主要功用便是行商交易,各處散市地攤不勝可數(shù)。井字形布局的四條主街布滿各行各業(yè)的店鋪,街道旁燃著通明的燈火,足見其繁鬧。街市由于縱橫貫通,使得買家能夠最大程度的對比商貨,選出最滿意的貨物。長街旁還有不少供人茶飲的酒肆,若是走的累了,大可以停下腳步,伴著賣唱胡姬的艷曲兒聲,好好怡爽一番心神。
只是揚州府的老少爺們顯然不會把大好時光花在吃花酒上,被燈火映照的有如白晝的長街上,行人肩摩踵接,穿梭來往絡(luò)繹不絕。
在井字長街的邊緣立著一棟獨宅。
飛檐斗拱,檐牙高啄,這間宅邸當?shù)煤郎荻帧?
一面朱門外,生著一株老槐樹。
這老槐樹足有五人合抱粗細,自打這府邸建起后便一直生立著,將將能夠擋住朱門外的視野。宅主許是認為這槐樹有蔭蔽的作用,一直沒有砍伐掉它。
只是這樣一來,不少枝椏便依著長勢延到了院墻內(nèi),到底不便。
“括兒哥,你這么晚拉我出來是干什么,我明早還要去營里敦促兵卒訓(xùn)練,得早些歇息啊。”張延基打著哈欠被李括從府中拖了出來,臉上寫滿了倦意。
“你啊,少訴些苦吧!”李括沒好氣的夾了他一眼道:“你若真能將心思放到訓(xùn)練新兵上倒也成,只是不知道誰日上三竿了還賴在府中不肯出門?!?
張延基被臊了個大紅臉,連忙擺手道:“括兒哥,我,我那是太疲乏了”
“別啰嗦了,系上面巾?!崩罾▍s是沒什么心思和張延基閑聊,將一個飛鉤丟給了對方。
張延基攤了攤手,知道多說無益便在面上系好黑巾,沖李括攤了攤手。
“到時不管發(fā)生什么,不要發(fā)出聲音?!崩罾c了點頭,奮力一揮將手中飛勾繞懸在老槐樹的一枝椏處。
李括奮力的拽了拽,見能抻上力便沖張延基道:“你先上去!”
“嗯!”張延基學(xué)著李括的樣子將飛勾掛在了一處枝椏,腳掌登著高墻便攀了上去。
李括見好友已經(jīng)攀上了枝頭,深吸了口氣,一個縱躍順著繩索登了上去。
二人對視了一眼,輕巧的落在了院墻內(nèi)
ps:大家猜猜七郎要去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