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和孫太醫在書房說話，嬤嬤們領了小長言和小長愉來見顧衛卿。

碼頭初見，小長言有些害羞，乍見顧衛卿做男裝打扮，只當是叔伯輩，卻被賀琮方源抱過來立逼著叫“娘”，她是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口。

不比從前年紀小，如今的她已經有了自尊和淺顯的認知，不是大人叫她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了，因此歪頭打量顧衛卿半晌，眼睛眨呀眨，就是不肯開口，到底是一頭撲進賀琮懷里。

彼時賀琮懷里還抱著小長愉呢。

她雙眼泫然若泣，好像不明白一向對自己嬌寵有加的父親為什么抱著別人，不理自己，看得在場的人都一陣心疼。

因她是小姑娘，顧衛卿不在，賀琮拿她當掌珠一般疼，她不好意思開口叫娘，賀琮雖然生氣，可更多的是心疼，斥責的話就說不出口。

顧衛卿就更是，她只有心疼和歉疚，雖然難過，到底也沒說什么。

長言雖然一時不能接受顧衛卿這個娘，可對于小長愉是第一時間就接受了，賀琮懷里一邊一個，她就不停的打量長愉。見長愉不認生，奶聲奶氣的開口管她叫姐姐，她還小大人似的拿了自己的長命鎖，摘下來給他，道：“你叫我姐姐，我就該給你見面禮的，喏，這是我小時候爹叫人專門給我做的，現在我送給你，也希望它能像保佑我一樣保佑你長命百歲。”

童言童語，十分招人喜歡。

小長愉看顧衛卿，見她點頭這才接了，也從自己腰下小荷包里掏啊掏，掏了一顆龍眼大的珠子，遞給小長言，道：“給。”

意思是我還你禮了。

眾人看著都笑，直夸長言懂事，長愉聰慧。

顧衛卿便替小長愉解釋，笑對小長言道：“那是夜明珠，晚上熄了燈，它自己能光發呢。”

小長言想收又不好意思，躲閃著顧衛卿溫柔慈愛的目光，只一頭扎進賀琮懷里。賀琮便笑道：“他是你弟弟呢，雖說比你小，可他是男子漢，有什么好的也合該想著你。”

小長言這才收了。

兩人有來有往，等到回府，越發親近。長言拉著長愉的手，有模有樣的道：“你是弟弟，我是姐姐，以后姐姐會照顧你，有好吃的分你一半，有好玩的也分你，你也要尊敬愛護姐姐，知道嗎？”

小長愉點頭：“我也分。”

因此不一會兒兩人就親熱起來，小長愉要沐浴，長言便興沖沖的把自己的玩具貢獻出來，放到水里給他做示范：“放到水里，就像活的魚一樣，好看嗎？這個是澡豆，洗澡用的，這個是洗完之后搽到臉上身上的香香……”

要不是乳娘攔著，小長言都要替小長愉洗澡了，好說歹說，只說他沒有換洗的衣裳，要先借小長言的衣裳穿，她立刻就道：“我去取。”

小長言拉著乳娘去取衣裳，挑了好幾套，都是些花紅柳綠的小姑娘穿的裙子。乳娘忍笑道：“小世子是男孩兒，郡主的衣裳他都穿不得，顏色太鮮艷了，要讓人笑話的。況且小世子比小郡主要小著兩歲呢，郡主的衣裳他穿不得，得找郡主小時候的衣裳才行。”

小長言便發愁了，拉著奶娘的手，道：“找。”

自有服侍小長言的丫鬟將她的箱籠翻出來，把昔年新做卻沒怎么穿的衣裳都找出來，小長言還特意挑了幾件顏色比較素淡的，在自己身上比了半天，咯咯直笑，誰也不知她在笑什么。

小長愉梳洗完，又換了衣裳，兩人手牽手由乳娘領著來見顧衛卿，小長言還指著小長愉道：“弟弟和我，像。”

顧衛卿特意換了女裝。

小長愉是和她親近慣了的，進門也只是疑惑了一瞬，很快就行禮，叫“娘”。小長言也行禮，卻不開口，只好奇的打量顧衛卿，好像不明白怎么她就換了個人。

顧衛卿抱抱小長愉，招手叫長言，道：“囡囡過來，你不認得娘了嗎？”

小長言見她生得美麗溫柔，且又和藹可親，便也走過來，問她：“你怎么知道我乳名叫小囡囡？”

顧衛卿摸摸她的頭，道：“小囡囡是我生的，這名字也是我取的，我怎么會不知道？就是那長命鎖，也是我給小囡囡打的。”

小長言有些半信半疑，但到底靦腆著，微紅著臉道：“謝謝。”

顧衛卿眼圈一紅，道：“不用謝，小囡囡真乖，越來越懂事了。”親母女，卻如此生疏，可又能怨得了誰？

她不想嚇著小囡囡，因此并不逼著她認自己這個娘，只輕聲慢語的陪她們姐倆兒說話。她早把自己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出來，揀了幾樣不算貴重卻比較新奇的小玩意由小長言挑選，她眨巴長長的眼睫毛，小聲兒道：“我不要，爹說不能輕易要別人的東西。”

小長愉是親娘的好助攻，拉著她的手，道：“娘，要。”意思是這是娘的東西，他都不介意把娘和好東西和她一起分享了，她為什么不要？

小長言也就朝他笑笑，伸手選了兩樣，客客氣氣的給顧衛卿行禮道謝。

顧衛卿哄著他倆玩，自己在一旁微笑旁觀，外頭響起腳步聲，賀琮大步進來，見母女三個坐在一處，氣氛溫馨，不由的心里一軟。顧衛卿早就站起身，一手拉著一個，給他行禮。

這是他夢里想都不敢想的情景，賀琮眼睛發酸，搶步上前，攔腰抱住顧衛卿，在她耳邊道：“當著孩子也這么見外，你讓孩子怎么看？”

不等顧衛卿說什么，一手一個抱起小長言和小愉，大聲笑道：“叫爹。”

一家人團團圍坐，也不叫人服侍，親親熱熱的像尋常人家那般一起用晚膳。小長言習慣的要坐到賀琮身邊，他微抬下巴，道：“坐你娘身邊吧。”

小長言扁扁嘴，賀琮哄她：“弟弟才來，讓他跟爹親熱親熱？你娘也許久沒見你了，很想你，你陪陪你娘？”

小長言看了看小長愉，果然見他瞪著大眼，十分新奇的看著賀琮，也就大方的道：“把爹借你一會兒，你可要還啊？”

小長愉便指著顧衛卿道：“爹，借。”這個也是爹，我借給你了。

賀琮朝著顧衛卿笑，道：“這小子，人不大，心眼兒倒是多，鬼靈精的，也不知道像誰。”

分明就是像顧衛卿，看著大方，可實質錙銖必較，一點兒虧都不肯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