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帶有明顯液壓桿的動力外骨骼，踩在地板上發出咔嚓咔嚓的噪音，河城荷取進入EMU製藥總裁辦公室。

站在明亮寬闊的落地窗前，八意永琳微微側頭，看向走入房間的河城荷取。

似乎沒有回頭的打算，八意永琳皺眉道：“河城，如果我沒錯的話，現在這個時間你應該在研究院工作，而不是到我這裡來。”

“就不能是來找您這位月之賢者談合作嗎？”河城荷取白了八意永琳一眼，坐到沙發上。

外骨骼的自重加上河城荷取自己的重量，讓沙發出現極爲明顯的下陷，但沙發的質量還算不錯，支撐住如些重量，沒有被直接坐垮。

“你所隸屬的研究院是機械類綜合設計院，主要工作是設計各式各樣的交通載具和戰鬥載具、自動機器人，偶爾也會設計一些大氣層內飛行器，似乎和藥物完全不沾邊兒吧？”

八意永琳轉過身來，雙手抱胸，綁成長辮的銀色長髮繞過左側肩膀垂在胸前。

落地窗外傳來明亮的陽光，強烈的對比度讓河城荷取看不清八意永琳的表情，只能在陰影中看到一對泛起微光的雙眼。

那雙眼睛炯炯有神，如一柄柄銳利的刀刃刺向河城荷取。

“我……”被月之賢者如此注視著，河城荷取原本準備的說辭被她嚥了回去。

欺騙逃不過月之賢者的雙眼，根本不可能拿到資助。

“……我被開除了。”重重嘆息一聲，河城荷取低頭看向地板，宛如被驅逐出的獅子。

八意永琳手指動了動，幾乎不假思索地問：“原因呢？”

如果是因爲河城荷取自己的原因，比如說她造成重大失誤，那是河城荷取活該。

可若是因爲研究院的政治鬥爭，將她趕出研究院，那八意永琳覺得自己有必要幫一幫河城荷取。

也許八意永琳和河城荷取不熟，也沒多少交情，可同樣出身幻想鄉就註定她們在蓋亞機關內部有一個同鄉的標籤。

這種類似同學、校友的身份關係，是她們的人脈網絡，也是她們無法逃避的“弱點”，是可以被機關其他黨派攻擊的點。

哪怕八意永琳選擇拿了機關提供的資金、關係，建立一個遠離機關內部黨派鬥爭的企業，可她在機關中依然有所屬的黨派。

——給予八意永琳最大幫助，幫八意永琳爭取到啓動資金的正是宮野志保，所以八意永琳理所當然屬於宮野志保的派系。

“因爲左腳先踏入研究院大門。”

“？”八意永琳疑惑地看了看河城荷取。

“好吧好吧，不是被開除了，是我主動選擇辭職的。”望著八意永琳依然正經認真的表情，河城荷取再次嘆息一聲，自暴自棄了，“我就是想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你幹嘛那麼嚴肅啊。”

八意永琳眉毛一跳，呼吸陡然加重兩下，隨後又平穩下來。

她在認真思考對策，認真對待這件事，結果那只是河城荷取開的一個玩笑，真是有夠不好笑。

“那你爲什麼辭職？而且他們真願意放你離開，你在機械設計和製造上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材，身爲妖怪你擁有遠超人類的壽命，技術早晚會超過其他人，他們沒道理這麼簡單放你離開。”

河城荷取自嘲一笑，說：“壽命……壽命已經不再是我們最大優勢了，人類馬上就要實現永生了，他們的壽命會比妖怪更悠久。”

聽到這話，八意永琳心中一動，想起宮野志保的研究，難道完美版的APTX4869研發成功了？還直接發放到一線研究員手中？

隨即她又推翻這個想法，EMU製藥好歹也是共同體內醫藥界的老大，研發技術卓越，甚至比機關自己的研發能力更強。

而且EMU製藥還有濃厚的機關背景，差不多屬於機關直屬企業，業內消息也是最靈通的。

如果機關完成了APTX4869，那EMU製藥肯定會知道一些消息，不會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知道。

雙眼微瞇，八意永琳問：“永生？怎麼實現？”

“您這位月之賢者居然會不知道！？”河城荷取震驚地看向八意永琳，絲毫不掩飾驚訝神色，“我記得克隆艙的營養液還是EMU製藥提供的，你居然會不知道？”

“克隆艙……哦，你是說身體克隆加意識轉移啊。”八意永琳琢磨一下，然後恍然大悟，“那並不能算是永生，只是最大可能延長了人類的壽命而已。”

河城荷取不解地說：“每次身體機能下降了就換一個年輕的身體，永遠保持身體在最佳狀態，永遠也不會迎來衰老死亡，這不是永生是什麼？”

八意永琳點了點腦袋，認真解釋道：“精神。人類的精神構造決定他們無法一直保持思維活躍，甚至無法一直活下去。

“等到了一定時間，精神結構沒有改變的人類一定會無比渴望死亡，渴望永遠的平靜安寧。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會主動選擇死亡。

“而精神結構的改變，也意味著他們脫離人類，變成非人類的存在，這一現象在古代被稱之爲妖化。

“這一切都是因爲人類有一個集體意識——阿賴耶，祂規定了什麼樣的精神結構纔是人類，制定了人類模板，一旦偏離這個模板，就會被判定非人類，就會被全人類的意志力量改造成爲非人物種。

“我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還會不會發生，畢竟那兩位大人庇護著人類，他們應該不會讓自己庇護下的人出現那樣的情況。

“而且快速克隆技術是有問題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它足夠好用了，複製出來的身體和原本的身體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用在非人種族身上，偏差就會被放大，最嚴重的情況下連完整的形體都無法形成。

“大部分非人種族都無法使用克隆技術和意識轉移，除非它們能夠克服轉移後身體的不協調感，否則……”

發表一通長篇大論，八意永琳最後總結道：“所以，新技術並不是讓人類永生，只是將人類的壽命從肉體壽命的限制中解放出來，轉而受到精神壽命的限制。”

河城荷取聽得昏昏欲睡，小腦袋一點一點，似乎快要撐不住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