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村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
新媳婦進(jìn)門,第二天一大早上要做一家人的飯菜,收拾屋子,以證明這個媳婦能吃苦耐勞、過日子是把好手,婆婆沒有選錯,丈夫也娶對了人。
小毛自然也要這樣的,可她又是特殊情況,近兩年在夏家人面前呆著,跟親閨女也差不離兒了,沒人挑她那個。
以至于夏秋強按著小毛沒有在天蒙蒙亮?xí)r就起大早做早飯,而是倆人在五點半時一起起來,自然夏秋又給小毛“扣了一番衣服扣子”,磨蹭了好一會兒,倆人才親親密密地出了屋。
“大、不對!娘,你、你咋起這么早?”
蘇美麗滿臉笑容:“累大勁了就是睡不著。也不算早了,你奶奶都去后園子摘菜了。你倆一起做飯吧,秋兒也跟著小毛燒柴火啥的,我給你弟弟縫書包,供完倆還剩一個,松快多了!哈哈。”
蘇美麗進(jìn)屋前,想起來了:“家里沒剩菜了,昨個兒剩菜都讓你大伯母給拿走了,還有你們二姨。哎呦,這個丟磕磣勁,我真是跟她倆上不起火。毛啊,你重新和面蒸饅頭吧,中午熱熱送地頭方便。”
夏秋抿抿唇,打開他家的櫥柜嚇一跳,還有那么多白面,他娘可真能攢糧食。這都不用問,一猜就是妹夫給送的。
“娘,別和我大伯母計較。她原來不那樣,估計也是大伯家現(xiàn)在條件稍微差了。”
蘇美麗因為她大兒子難得和自己聊家常而止住了進(jìn)屋的腳步:
“是!我現(xiàn)在不和她一樣的。這人啊,到啥時候說啥話。不沖別人。沖你爺奶、你大伯。你還別說,你大伯父和以前比起來啊,就跟倆人似的。你看頭幾天,干完活了那么累的慌,整點兒酸梅湯還知道給你爺奶送來嘗嘗。”
這對母子之間的對話,讓站在門外拎著菜籃子的老太太心暖得不像樣。只要兒女們關(guān)系處得好,比頓頓吃大米白面都幸福。
蘇美麗這一天都很好說話,甚至對小毛道:
“三天回門啊,你倆去趟城里,去你那個家看看。我上次瞅了一眼。那門都破得不像樣了。再沒啥值錢的吧,也得修修。秋兒有木匠手藝,你倆去修補修補。
再去墳前給你爹娘燒燒紙,以后過年過節(jié)的。你倆都想著點兒。多燒點兒紙。這一世啊。過得困苦,沒等到三窮三富過到老就走了,在那面兒得讓他們過得富足。”
蘇美麗這番掏心窩子的話。讓小毛的眼睛都濕潤了。
兩年了,小毛從來沒在蘇美麗面前撒嬌過,沒表現(xiàn)多小女孩狀態(tài),可今天在成為妻子后,小毛抱著蘇美麗的胳膊,乖乖地說:“大、不對!娘,你真好,謝謝。”
“別老大、大地,我都給你改口錢了,直接叫娘,給我把大字戒了。”
老太太聽著蘇美麗對小毛開玩笑地輕斥,笑的格外滿足。
白天里,夏家眾人都奔波在田地里,有那嘴碎的問夏愛國:
“你兒子這眼瞅著就要去京都當(dāng)官兒了,咋還舍得讓下大地呢?趕緊讓你大兒子回家歇著吧,讀書費腦子,養(yǎng)養(yǎng),捂白點兒,給咱梨樹村爭臉!”
夏愛國碰到眾人調(diào)侃時,總是回一句:“莊稼人還是踏實點兒好。他是農(nóng)民的兒子,咋能搞享福那一套?他爹我都蹲地里鋤草呢,他就得來!”語氣多少帶出了顯擺的成分。
到了夜晚,夏愛國家不平靜了,這種不平靜本該發(fā)生在新婚燕爾的小兩口身上,可夏秋心疼小毛,抱著小毛一夜睡到天大亮。
是大屋,也就是說是夏愛國和蘇美麗,不平靜也指的不是感情好,而是吵架……
“蘇美麗,你別給我臭嘚瑟啊,到底閨女給郵過來多少錢?”
“挺多。”
“挺多是多少?你瞅你,自打接到匯款單了,笑得大牙花子都露出來了,還不給我看一眼數(shù)兒,我還不知道得挺多啊?!”
蘇美麗又笑了,笑著還不忘打嘴仗:“你咋管那老些!挺大歲數(shù)的老頭子了,都當(dāng)了姥爺了,越來越絮叨!”
夏愛國掀開被單起身,越過蘇美麗就要翻炕柜。
“你干啥玩意?!明搶啊?”
“對!”
“那是給她哥和小毛的錢,我得攢著給兒子將來在京都安家,我又不亂花,你這人可真是!”
夏愛國翻箱倒柜的,越翻越生氣,屋里烏漆墨黑的,只有外面的月光能看清楚個人影。他對著蘇美麗坐起的影子怒道:
“你這老娘們咋這么能藏錢!放哪個旮旯啦?你還知道是甜甜給他哥的啊!我為啥非得知道,人家鐵柱來參加婚禮那天偷摸和我說了,說是匯款單上的錢,有親家給的禮份子,親家的兩位老父親給的,沖誰呀?不是沖甜甜和伯煊嗎?我得心里有數(shù)!”
蘇美麗這才恍然大悟。她閨女就是不靠譜,郵那老些錢也不寫封信說說!現(xiàn)在逮住打電話了,一整有啥事就電話她老姑父!你說這個缺心眼的,老姑老姑父再親,能親過她爹娘啊?
“告訴鐵柱多少錢沒?”
夏愛國在黑暗中瞪著蘇美麗:
“閨女傻啊?能告訴嗎?沒說!就說最近忙,伯煊他叔搬家,她得管仨孩子,她叔家孩子也歸她管理,仨孩子一天倆節(jié)目給她找事兒!
再加上又給伯煊外公整理行李,說老爺子的老友去世,要趕回南方。沒空寫信。趕明等給孩子們斷奶的就回來一趟,說伯煊送了她一臺車,方便。”
蘇美麗瞬間瞳孔放大:“啥玩意?哎呦我的老天啊,就姑爺開的那種?這一送東西不是那些錢就是車的,哎呦!我聽得心里跟著忽閃忽閃的。”
夏愛國徹底沒了耐心:“我不知道啥車!痛快的啊,我告訴你這些,就是讓你別私藏。將來那不是人情啊!”
“八百。”
“什么?”
“你給我小點兒聲。讓爹聽到了,他該出門走路帶風(fēng)、四處亂顯了,你大嫂來借錢咋整?”
蘇美麗踢了一腳坐在炕里的夏愛國,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翻著錢。
“八百。你瞅瞅吧。我當(dāng)時心臟差點兒嚇地漏一拍兒。”
夏愛國傻了眼,送車就夠讓他震驚的了,給他家隨禮隨八百?咋還禮啊?他賣腎也還不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