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無限時空
洶涌的人流像大海上的狂風巨浪,混亂的人群擠得何駿幾乎快要窒息,像只飄搖的小船無法自控地隨波逐流,壓根兒沒有自主行動的機會。
何駿深深地知道,此時此刻一但跌倒,就休想再爬起來,說不定還會被擁擠的人群活活踩死。
死亡的恐懼令他傾盡全力保持住平衡,身不由己地隨著人流四處奔走,腳下踉踉蹌蹌磕磕絆絆,不知道踩到了多少摔倒的居民。
他突然間開始后悔自己的多嘴,如果閉上嘴巴自己一個人逃,恐怕早就到了安全的地方。
引擎低沉的轟鳴忽然間在后方響起,數聲瀕死的慘叫穿透喧囂的人群,何駿壓根兒沒多余的心思琢磨后面發生了什么,可他突然覺得眼角閃過一道暗影,接著身上一輕,一屁股坐倒在濕滑粘膩的地下。
何駿下意識地側頭一看,猛然間發現身后飛馳而過的暗影是一輛高度超過兩米的大型皮卡,這輛車瘋狂地碾壓人群,趟出一條血肉橫飛的人肉胡同。
車輪過處,留下了無數殘肢斷臂,一具具遇難者的遺體慘不忍睹、就在葉飛左邊兩米的地方,一位斷成兩截還沒咽氣的重傷員留戀地望著天空,出氣多入氣少;再遠些的地方,隨處可見的重傷員有氣無力掙扎,滿身是血的輕傷員撕心裂肺地慘號。
所有的一切交雜在一起,宛如人間地獄。
何駿心臟一陣狂跳,剛剛這輛車只要稍稍再偏一點,他也會變成車輪下的冤死鬼。
他忽然明白了手上和屁股底下濕漉漉的感覺到底來自于什么,低頭一看,他的手恰好按在一小洼血泊之中,手邊就是一截斷裂的腸子,刺鼻的血腥味混合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臭氣直沖鼻孔,熏得他胃部一陣陣劇烈的痙攣。
幸好何駿還沒來得及吃晚飯,胃里空空什么也沒有,才沒真的吐出來。
皮卡終于沖開了人群,卻萬萬沒想到開錯了方向,一頭扎進了十二號樓外面的湖水里,激起了兩層樓那樣高的水花。
落水聲總算令失禮的何駿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仍然處于危險之中,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站了起來,一眼看到了七八米外的單元門。
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到底是哪棟樓哪個單元了,使盡了吃奶和洞房的力氣,像離膛的炮彈一樣沖向洞開的單元門,硬是推開了幾個擋路的人,飛一樣沖進了單元門。
沖進單元門之后,何駿終于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安全感。
前面的人大多已經沖進樓梯間,只剩下一些不住這個單元的還留在一樓,他們死死盯著敞開的單元門,不斷地有人叫喊著關門之類的話。
只是不斷涌入的人流令關門變成了無法完成的奢望——沒有誰愿意冒著被霸王龍吃掉的危險服務大眾。
看到一身濃稠鮮血的何駿闖了進來,大家像躲避瘟疫一般不約而地遠遠避開,沒有一個往他身邊湊。
劇烈喘息的何駿忽然覺得自己與這里格格不入,突然間身后一聲巨響,半開的單元門被疾沖的微型霸王龍一頭撞開,兩米的身高和寬大的身體像鉆進了地洞的耗子一般,正好擠進寬敞的走廊。
走廊里一陣混亂,大家紛紛逃往樓梯間。
何駿也嚇了一大跳,或許是他身上沾了太多的鮮血,霸王龍誰也不看,一對兒精光隱隱的綠豆眼緊緊地盯住何駿,微微蹲下作勢欲撲。
何駿一下子炸了毛,全身的寒毛根根豎立,想也不想地一把扯過存放在走廊邊的自行車,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砸向霸王龍。
霸王龍一張嘴咬住自行車,咯啦啦一陣響,好好的女式自行車居然被咬變了形。
何駿不敢怠慢,趁著霸王龍注意力分散的短暫時機,又扯過一輛不知道誰搶下的嬰兒車扔過去,車子即將脫手時才發現嬰兒車里居然有個粉雕玉琢,瞪大眼睛一個勁亂瞅的小娃娃。
何駿差點沒嚇死,一使勁又把嬰兒車拽了回來,揪住娃娃身上的小衣服把孩子抱在懷里,一腳把嬰兒車踹向霸王龍。
小娃娃放聲大哭,何駿卻顧不得那么許多,抱著孩子調頭就逃,三步并做兩步,一溜煙沖進樓梯間。
樓梯間里空空蕩蕩,頭頂傳來一陣陣迅捷的腳步聲,搶在何駿之前進入樓梯間的人顯然已經沖到了樓上,一樓只剩下何駿孤零零的一個人。
何駿將孩子橫抱在懷里,一步兩個臺階,飛快地往上爬。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覺得今天的力氣格外地大,兩條腿像裝了彈射似的,平時只能一躍兩個臺階的力氣,今天能一下子跨上三個甚至四個臺階,幾步就躥上了二樓。
就在他想繼續往上跑的時候,一男一女忽然撕扯著闖進樓梯間,男的看見滿身血跡的何駿就是一愣,眼里滿是驚恐的目光。
那個女的滿臉淚水,一眼看到了何駿懷里的孩子,忘情地喊了一聲“寶寶”,一把將何駿懷里的孩子奪了過去。
何駿差點沒讓這個女人嚇死,本來就被霸王龍死追著不放,這一聲響亮的尖叫,還不立馬引來霸王龍?
何駿探手薅住男從的衣領:“說,你家住在哪里!”非常時期行非常事,若是好言詢問,沒準等他被恐龍干掉了,也得不到半個字的回答。
男人嚇了一大跳,眼神閃閃爍爍地瞄了一眼樓梯間外的某個向說:“就,就在二樓!”
“趕緊回去,快快快!”何駿一只手推著男人,另一只手扯著女人,迅速離開樓梯間。
一眼看到四敞大開的防盜門,何駿差點沒幸福的暈死過去,幾步沖進門里,砰地一聲關緊厚實的防盜門,何駿全身的力氣潮水一般褪去,差點沒癱在地上。
總算安全了!
思來想去仍然覺得不放心,何駿強撐著站了起來,湊到貓眼兒上往外看,恰好看見霸王龍那大得不成比例的腦袋探出樓梯間,碩大的鼻孔一次又一次地收縮,像狗一樣四處亂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