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上官婉兒只跟李旦說了一句話便走了。
“若陛下不想重蹈前太子李賢和中宗李顯的后轍,日后還是夾起尾巴的好,太后所行之事,你無法改變也無法阻攔,婉兒可以念手足之情,并不代表太后會念母子之情,陛下......好自為之。”
這一日李旦恍恍惚惚的癱坐在自己的寢宮的寶座上,心中曾涌出的小九九也被上官婉兒這一席話盡數消滅。
不管怎么說,李旦現在都是皇帝,哪怕他畏懼自己的母后,暫時交出了一切權利,可這并不代表他不想拿回來。
徐敬業的叛亂,更是讓他看到了機會,事實上,自徐敬業造反以來的這段時間,李旦私下里沒少派人去聯系正在揚州招兵買馬的徐敬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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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上官婉兒自然要來好好敲打敲打這位不自量力的皇帝陛下了。
婉兒說過,我會幫太后登臨皇位,那她就一定說到做到,而婉兒今日之敲打也是為日后武則天登基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呵呵,還不止這些呢,武則天之所以能稱帝,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婉兒這樣一位才女在她身后,為她精心謀劃。
不得不說,上官婉兒的敲打很管用,也讓李旦快速想起了自己母后的可怕。
和他那個廢物哥哥一樣,李旦本身也不是一個多么有膽色的人,就看武則天讓他繼位就知道了,傀儡要那么有膽色豈不是太麻煩了一點?
他聯絡徐敬業,也只不過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罷了,給自己留條退路。
但他比李顯有一點好,那就是他夠聰明,呵,也沒法不聰明,看看跟他一奶同胞的三個好哥哥下場吧。
在這深宮中,在那皇位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牽連了進去,而自己的母后......被她親手除掉的親生兒子和親生女兒難道還少嗎?
虎毒尚不食子,顯然,武則天比老虎還狠。
李旦妥協了,徹底妥協了,他不敢再去想任何妄圖推翻武則天的事情,他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哪怕不當皇帝,當個閑散親王都可以,只要母后肯給他這個機會。
事實上,自此之后,李旦就變了,變得非常小心翼翼,行事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配合自己的母后,她說什么就是什么,自己絕對不多一句嘴。
這就是李旦和李顯之間的差距,雖然他也曾被皇位迷失過眼睛,但他清醒的足夠快,退出的也足夠快。
或許,也正是因為上官婉兒和他的談話,才讓這位帝王,在這風雨跌宕的亂局中活了下來。
活到了武則天身死,活到了他的哥哥被自己的妻子女兒毒害,活到了......他的好兒子為他奪回一切。
........
“三思哥,就按我說的就做,明日你便去勸太后,讓太后盡早處決掉韓王李元嘉和魯王李靈夔。”婉兒的寢宮內,少女一邊描繪著手中的畫卷,一邊淡淡的指導身旁的武三思如何做事。
唉,到底還是放不下,不然,你又何苦繼續畫他呢?
“除掉韓王和魯王,婉兒,這么做......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聽到上官婉兒的話,武三思臉色蒼白,惶恐至極詢問道。
相比于上官婉兒的輕描淡寫,武三思則是在聽到這個建議的第一時間便嚇得張開了嘴,他也沒辦法不害怕。
建議太后殺掉高宗的子嗣!殺掉李唐的嫡系親王!他有那么大的膽子嗎?
那可是高宗的血脈啊,那可是李唐皇室的子孫啊,他一個外人.......他一個.......
這時,注視著面前正在作畫的少女,望著少女額頭那株嬌艷的梅花,武三思心頭一涼,從頭到腳瞬間冰冷一片。
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韓王和魯王,似乎是跟婉兒一塊長大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還很不錯,這......這......
武三思不著痕跡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但那目光卻是再也不敢和書案前專心作畫的少女對視,他感到了寒冷,感到了一股直入心底的寒冷。
縱然已經發現婉兒這些日子有了變化,可他卻沒發現婉兒居然變得這么大,居然在向自己昔日的玩伴舉起屠刀時,會是這般的毫不猶豫,會是這般的......輕描淡寫。
婉兒,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會變得......這般令人恐懼。
似是沒有注意到武三思那驚恐的眼神,上官婉兒繼續作著畫,悠聲道:“沒什么不好的,三思哥你若是想讓太后的眼中有你,那你便必須拿出能讓她欣賞你的才華,殺掉韓王和魯王,即便你不說,日后太后也一定會那么做,既然這樣,你還不如趁早下手,對了,這些日子你也別閑著,多給兩位王爺做點罪證,至于做什么罪證......”
少女絕美的臉蛋閃過一絲陰涼,“我看就謀反好了,不管什么人沾上這倆個字都是必死無疑。”
“知......知道了。”武三思好像還沒從驚愕中回過神,伸手一抹額頭的汗珠,哆哆嗦嗦的回應,無形間他將面前作畫的少女當成了武則天,口氣也完全跟下臣一樣。
感受到武三思的惶恐,上官婉兒不得不安撫一下武三思,免得他.......免得自己唯一的朋友對她疏遠距離,呵呵,要是連武三思未來都躲得她遠遠點,那這唐宮里自己還有什么可談心的人?
“三思哥你不用多想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婉兒不會害你便是,相信我,這么做你一定會得到太后的賞識,因為.......”你可是掃清了她稱帝前的兩大障礙啊。
后面的話上官婉兒沒有說出口,她認為武三思現在還是缺少鍛煉,心性不夠狠辣,還是在鍛煉他幾年,再告訴他太后究竟要做什么吧。而到了那時,太后也應該是把一切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三思哥記住了嗎?”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
武三思重新坐回到了上官婉兒面前,但整個人還是比較驚慌,顫聲道:“知......知道了,不過婉兒,三思哥能問問你,為什么一定要除掉韓王和魯王嗎?”
上官婉兒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武三思見狀也沒辦法再繼續問下去,由于心中剛剛對上官婉兒生出的一股恐懼,武三思有些受不了殿內這沉默的氣氛,主動開口跟少女聊起了外界的形式。
“婉兒,你知道揚州的反賊徐敬業嗎?最近他的聲勢可是頗為浩大,據說已經聚眾數十萬,現在正發兵攻打潤楚二州,形式很嚴峻啊。”說到這里,武三思英俊的臉上也是出現了一抹擔憂。
可上官婉兒的反應卻跟他截然不同。
“呵呵,”少女不屑的笑聲響起,“攻打擁有長江天險,金陵帝王之氣的潤楚二州?這徐敬業也太過早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吧。”
放下手中的毛筆,上官婉兒輕輕撫摸著自己的玉手,“我沒記錯的話,他起兵之時似乎是打著匡復唐室的名聲吧?他若去攻打東都洛陽,還算是順了他這句匡復唐室,民心自然相隨,可他卻去攻打擁有帝王之氣的潤楚二州?呵呵,三思哥,還用婉兒在繼續說下去嗎?”
“徐敬業這一招一出,已無民心,天下人不是傻子,誰都能看出他徐敬業只是讓自己當皇帝,而不是要匡復所謂的李唐皇室,放心吧三思哥,用不了多長時間徐敬業之反就會被太后平定,呵,倒是可憐了英武公李績,家里居然出了這么一個亂臣賊子,老人家九泉之下估計都不能瞑目。”
武三思被上官婉兒說的啞口無言,他又一次發現了自己和少女之間的差距,心生落差之余,也是不免有了幾分慶幸,他真慶幸自己當初及時而退放棄了追求上官婉兒,要不然也換不來少女今日的幫助。
正當武三思想著,殿外忽然傳來了一聲高呼。
“逍遙侯到!”
聽聞黃小偉來了,武三思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看來他對黃小偉真心沒什么好感。
而皺眉的下一秒,武三思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少女,一看之下......武三思不由大吃一驚,愣愣的看著面前不動如山,仿佛什么都沒聽到的上官婉兒。
黃小偉來了,殿外的御林軍將士也大聲的喊了出來,可上官婉兒居然,居然動也不動,仍舊安然的坐在書案前畫畫,臉上的神情沒有半點波瀾,甚至連眼神都沒變過!
她真的聽到黃小偉來了嗎?
她怎么可能聽不到!
這.....這......武三思呆了,徹底呆了。
他不知道這些日子里上官婉兒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一個人怎么會在這短短的幾月時間里,發生如此大的改變!
心性的變化就算了,那還可以理解,畢竟出了那么大的事,可,可上一次,上一次逍遙侯來婉兒那慌亂的神情,到現在都讓他記憶猶新,以至于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中。
當時的上官婉兒已經是在竭力壓制自己的情緒,可在逍遙侯走后......她仍是哭了。
但今天,但今天的上官婉兒!居然什么變化也沒有......就是靜靜的坐在書案前畫畫,仿佛......她從來都不認識那個所謂的逍遙侯一般。
“婉兒,最近怎么樣,小偉哥來看你了。”武三思被黃小偉的話音聲驚醒,扭過頭去,只見逍遙侯還是跟自己初見他的時候一般,穿著十分怪異,臉上的笑容也跟之前差不多。
上官婉兒終于有了反應,但仍舊注視著書案前的畫卷,淡淡一笑,卻只說了兩個字,“還好。”繪畫的手從來都沒停下來過。
黃小偉的步伐頓住了,不知怎地,他又一次感到了冷漠,但跟上一次的冷漠不同,這一次,黃小偉感到了一股切身的寒冷,這種冷漠好像不是裝出來的。
黃小偉轉頭看向了武三思,微微皺眉,沖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想讓這個外人先走,他好跟婉兒單獨說一些話。
不料,武三思還未說話,上官婉兒那冰冷的聲音輕輕響起。
“侯爺有什么話,有什么事情就在這里說吧,正好也可以讓三思哥一同聽聽,另外我們一會兒還要事情要商量,三思哥,你說是吧?”
一直冷冰冰的上官婉兒向武三思投已嫵媚一笑,那絕美的臉蛋,誘人而又清澈的雙眸,還有婉兒額頭上仿佛活過來的妖艷梅花,看的武三思心神搖曳。
“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