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宴席之上,裝聾作啞
“哦?北平王羅藝之子,你確定?”宇文化及側頭,聲音略高,難掩詫異。
“已經打聽清楚了,和我交手的少年正是北平王羅藝之子,燕山公羅成羅少保,其余的……打聽不出來。”宇文成都斟酌道,“這羅藝倒是把兒子藏得緊的,從沒聽人提起過,若不是今日一同入宴,還真不知道他還有這么一個兒子。”
宇文化及思前想后,自言自語道:“你確定腰牌不在羅成手中?”
“嗯,這腰牌應該在李淵或是那黃臉漢子手上。”
“那好,暫時不要動羅成,若是羅成在長安城內出事,不管是不是我們做的,羅藝都不會善罷甘休,事情鬧大了,皇上要是徹查此事,我們和晉王都脫不了關系。”
“兒臣遵命。”
皇上設宴北平王羅藝,群臣受邀,皆是陪客。
太子坐于殿下左側,緊挨著下手是羅藝一家,二皇子楊廣坐于殿下右側上手,其次是宇文化及父子。
羅藝正襟危坐,絲毫不敢懈怠,一扭頭結果看到自家兒子盯著桌上的糕點一眼不眨,趕緊伸手在桌底下拉了拉他的衣襟。
羅成側過頭看著父親,表情有些茫然,不是說不讓說話,不讓亂看,怎么連發呆也不許?
羅藝:你自然點。
羅成:啊?
顯然父子倆的交流不在同一區,誰也沒鬧明白誰的想法,羅成等了半天沒等到父王有所交代,于是又側過頭去看桌上的糕點,這糕點做得真好看啊,瞧瞧,一樣的糯米棗糕,怎么能做得這般精細?剛才那侍女說叫什么來著?這叫水晶龍鳳糕?想必入口也是極其細膩的,羅成沒別的愛好,尤其愛吃甜食,此刻既然不能四處打量,也不能隨意說話,那么一雙眼很自然地就盯著眼前的食物了。
“北平王于我大隋江山有不可磨滅之功勛,常年鎮守冀北,讓突厥聞風喪膽,才不至于有入侵的機會……這些年真是辛苦了……”
羅成舔了舔下唇,什么時候開宴啊。
這可怪不得他貪吃,實在是連日來趕路,早已疲憊不堪,這不剛剛一覺睡醒,就被通知前來晚宴,害得他一口水都沒喝,一點點心都沒下肚,這會兒那么多好酒好菜放在眼前,散發著香味,偏偏還吃不著,有這么折騰人的么。
羅成見隋文帝根本沒有開宴的意思,而自家老爹似乎聽贊美之詞聽得也是歡欣鼓舞的模樣,趁著不注意,左手偷偷摸摸地爬上桌子邊緣,往最旁邊的糕點摸去。
這才剛摸到桌角呢,直接被人給拉了下來,羅成歪著腦袋看了眼一邊一臉正色地聽著隋文帝說話,一邊還有空阻攔他的老爹。
見他不松手,只能安分守己地把上手攤開放在膝蓋上,悻悻然地低垂下腦袋,一動不動。
從剛才宇文成都就在打量對面的人,把這一系列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唇角不禁上揚,沒想到在打斗中寸步不讓的少年還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聽說今日殿上,燕山公也來了?”
羅成冷不丁被人點名,愣了愣,順勢看自己老爹,只見老爹畢恭畢敬地起身作揖:“是的,小兒羅成也在。”
話音剛落,得不到回應,回頭一看,那小子竟然還安之若素地坐在原位上不動彈,頓時氣急,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站起來。
這回羅成看懂了,起身行禮。
隋文帝細細打量了一番,隨即笑道:“羅少保真是好相貌啊,年紀輕輕,便英偉不凡。”
羅成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就聽身側聲音道:“皇上,可能因為氣候不適,小兒到了長安之后,偶感風寒,有些咳嗽,說話多有不便,不如有微臣代勞?”
“哦?”隋文帝關心狀地看了眼羅成,“羅少保,可曾好些?”
羅成眼角抽了抽,老爹,為了不讓我說話,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你怎的不直接說我生下來就是啞巴。
想歸想,羅成配合地咳嗽了兩聲,之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壓低聲音故作沙啞道:“回皇上——”
“好了好了,不用說話,多多注意休息才是,羅少保趕緊坐下吧。”
羅成坦蕩蕩地一屁股坐下,又做壁畫狀,眼觀鼻鼻觀心,手腳僵硬,有變成化石的跡象。
直到隋文帝宣布開宴——
手不僵,腳不硬,身子極其靈活,直接拿住那雙筷子,一筷子夾住眼前的糕點放入小瓷碗中,低下頭細嚼慢咽起來。
羅藝閉了閉眼,哎喲,你個丟臉的小祖宗,北平王府是少了你吃的,還是少了你穿的,不就是一疊糕點么?雖說平時我對你控制是嚴了一些,不許你多吃甜食,怕對牙齒不好,可你也別到外面來丟人啊。
臺上歌舞升平,如何絢麗多姿,美人怎么的妖嬈傾城都與他無關,筷子使用地又快又準,雖然吃得快,不過吃相卻又是極優雅的,讓人挑不了錯處。從宇文成都的方向來看,就見他埋頭苦吃,吃這糕點,喝著甜湯,嘴可不歇著。
看著小嘴嘟呶的樣子,宇文成都不禁莞爾,這北平王到底怎么虐待他了?原本的警惕心也少了幾分。
羅藝瞪了他幾眼,熊孩子連個眼梢都沒給他,無奈,羅藝只能身子微微側過,替他遮擋一些。
宇文化及一側頭就看到向來不茍言笑的兒子正好心情地翹起了唇角,瞬間被驚悚到。雖說自家兒子的相貌也不差,但一向嚴肅慣了,此刻笑起來,使得刀削般的硬朗的容顏瞬時變得柔和了許多——
但是……真得很不習慣!成都吾兒,你不要嚇爹。
場中歌女退去,換上了一群孔武有力的勇士上臺,個個舞步穩健,剛勁勇猛,隋文帝頻頻點頭,甚是高興。
正是放松的時候,突見其中一名勇士的大刀稍有不慎,脫手而去,刀尖筆直地刺向上方主位,在座諸位,誰都沒想到會有此變故,一個個目瞪口呆。
隋文帝眼睜睜地看著那刀尖向自己刺來,速度之快,竟忘了反應。
說時遲,那時快,宇文成都見狀,飛身就要去握住那刀柄——
“哐——”一聲清脆的響聲,那刀突然改變了方向,砰的一聲被打在了墻面上,然后落地,速度之快,眨眼之間。
緊接著便是一眾人等叩請恕罪。
“陛下,您沒事吧,陛下——”
“朕沒有大礙。”隋文帝擺擺手道。
宇文成都上前查看,撿起地上碎成好幾瓣的瓷器,那是個小小的瓷勺,灼灼的目光突地看向殿下北平王羅藝的方向,果然就見剛才還拿著勺子的少年,此刻手中并無此物。
“宇文將軍,可是發現了什么?”
宇文成都單膝下跪道:“回稟皇上,方才多虧了羅少保機智過人,才能躲過一劫。”
“哦?何處此言?”
“大刀是被一個小小的瓷勺打落的,陛下只要查看諸位賓客之中,誰的勺子沒了,自然就知道是誰解了這次兇險。”
不一會兒侍女便上前稟告道確實只有羅少保的瓷勺沒了,隋文帝詫異:“沒想到羅少保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功力,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羅藝瞪著自家兒子,那么多能人異士在殿上,非要你出手?
羅成被他老爹瞪視著,心里哀怨,他完全是出自本能反應,這會兒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還有那個什么將軍,吃飽了沒事干,跑出來揭穿他。
圣上夸贊,羅藝無論如何都是要站出來謝禮的。
只見宇文化及也款款站起,慢條斯理道:“啟稟皇上,微臣聽說北平王之子羅成羅少保更習得羅家祖傳槍法,武藝超群,不知老夫可否請個旨,讓小兒成都與之較量一番,也好為陛下助興?”
宇文成都身子猛一顫,轉頭看向父親,他明明說過不用殺他的,為何現下又請旨比武?
“一位是我大隋的天寶將軍,一位是難得一見的少年才俊,朕也對這場比試很感興趣。”
羅成乍一聽天寶將軍,兩只眼珠子直轉溜,眼底蹦跶著光亮,原來這位就是天寶將軍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這個名字不管是在現世,還是在后世的評書中,都是如雷貫耳的,那是戰神的代名詞。沒想到他運氣這么好,一到長安,竟然就能與他比武。
頓時,摩拳擦掌,看著對面身著金盔甲的人,異常興奮。
誰知隋文帝話音剛落,自家爹爹就立馬站起身道:“小兒年紀尚幼,怎么會是天寶將軍的對手?況且小兒近日身體不適,恐怕要拂了丞相的好意了。”
羅藝私底下扯了扯羅成的衣裳,示意他說兩句,可羅成偏一心撲在能與宇文成都比武的事上,壓根沒理會。羅藝扯了半天,也不見兒子開口,偷瞄一眼,只見兒子一雙眼黏在對面的宇文成都身上下不來了,料想一定是比武的癮上來了。
“嗷——”羅成突然一聲悶哼,身子都彎了。
“成兒?成兒你怎么樣了?是不是又有哪里不適?”羅藝趕緊問道。
“皇上,小兒確實身有不適,還望皇上饒恕不敬之罪,他日若小兒身體康復,必定為皇上效勞。”
隋文帝看他那模樣,也不像是裝的,瞧瞧小臉都難受地扭曲了,羅少保怎么說剛才還救了他一命,這會兒強求他出場,確實也不合情理,想想也就作罷了。
羅成眼底都蓄著眼淚珠子了,一臉委屈地看了眼自家娘親。
娘,你用得著這么用力擰我的腰么?痛死我了……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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