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冬回祖籍去治父喪,休了丁憂的假。文旺也回了文家村一趟送了長兄一程。本來文雪聰也是要回祖籍送葬的,可是美利奴那邊和西方那邊如今因為宗教信仰的問題,忙得皇上焦頭爛額,自然是不許文丞相的假了。喬翠得知那個前半生風流、后半身頹廢的大伯子文興死后,嘆息了一聲:“大嫂終于不用怨懟了。”
彼時,喬翠正在坤寧宮探望女兒雪靜,看著樂怡公主天真爛漫的淘氣模樣,不由笑道:“這個樂怡倒是像你姐姐雪綾小時候的樣子。”
雪靜聞言也笑了。母女兩個說起家常的事情,看著女兒最近憔悴了許多,喬翠不由問道:“怎么了?春天萬物生機勃勃的,你怎么蔫蔫的?”
雪靜在母親面前向來不瞞朝堂上的事情,她知道母親與自己一般是來自異世的靈魂,只是母女二人從未點透而已。雪靜嘆息了一聲,愁眉不展道:“是圣上愁西方駐地和美利奴那邊的土著的事情,估計你也聽說了,那些土著據說信他們的大神,對咱們大漢頗有抵觸,再加上別有用心的人的挑撥,目前西邊的佛朗西斯科、楊雄,美利奴那邊的大姐、秦穹都忙得不可開交,強硬打壓是不成的,咱們大漢多年的懷柔就白費了。”
喬翠蹙眉:“那些土著原來不都是老老實實的?怎么如今都造反起來了?”
雪靜道:“可不是嘛,估計是看到咱們大漢在那里開作坊,賺取了大批的銀錢,當地土著頭兒心有不服吧,那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狼,財帛動人心,估計是眼紅咱們大漢這么幾年的努力了,原來他們那邊全是蠻荒未開化的地方,如今不說別的,就是佛朗西斯科的老家吧,宮廷廚娘張秀麗嫁到那里去,經營了一個個大大的葡萄莊園,光葡萄美酒就不知銷了多少,換了多少金幣了,怪不得那些土著的頭兒眼紅,他們釀的酒酸澀難喝,哪里有我們大漢的釀酒技藝?倘若把我們大漢的人擠走,他們豈不是又得錢又得了技藝?畢竟那些工匠都是在當地招徠的。”
喬翠想了一下前世,似乎西歐諸國在信仰上比較統一,都信仰上帝,她記得學習歷史的時候,那個什么教皇的權力很大,似乎能干涉他國的內政的,不行,這個時代可不能讓別人撿取了大漢的勞動成果。
她笑道:“咱們大漢派去的夫子團是做什么的?不是去宣揚教化嗎?”
雪靜道:“那些夫子們對著大漢子弟滔滔不絕,可惜去了西方和美利奴就雞同鴨講了,教的和學的互相不明白!”
喬翠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對文化的滲透是一個過程,不是簡單的幾年、十幾年就能見成效的,起碼得一代人認同了才能繼續下去。
雪靜道:“現在那些土著的孩子們倒是很喜歡咱們大漢的東西了,說漢話,穿漢服,連飲食也偏向咱們的大漢飲食了,學會了使用箸,這是個不錯的開始,可是那些成年的土著……”雪靜一籌莫展,前世她不是宗教
學家,只是一個大公司的CEO而已,讓她解決這些政治宗教問題,會讓她一個頭兩個大的。
“信仰的問題只能通過信仰來解決!”喬翠笑道,“等明日你回稟了陛下,讓皇上去大相國寺找那個德高望重的方丈云深隨喜吧。”
“大相國寺?”雪靜有些納悶地看著娘親。
“是啊,聽說云深是個得道高僧,應該可以指點一下,我們是女子,還是不參與政事好一些。”喬翠促狹地眨眨眼睛。
雪靜醒悟,頓時大笑。后宮不得參政議政,雖然皇上實際上屢屢采納皇后娘娘的建議,但那也是“湊巧”而已,況且皇上如此英明神武,怎么會被一個內宅婦人給比了下去。她和娘親都是婦人不是?雖然她們不認同男尊女卑,可是也要裝出對這個規則的認同不是?唉,狡猾的一對母女!
次日,果然,皇上去大相國寺為黎民祈福,居然帶著皇后娘娘去,并且下旨讓忠義侯夫人陪同皇后降香。喬翠接到圣旨哭笑不得,這個皇帝女婿,也太直截了,看來是雪靜對皇帝合盤托出了,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女生外向啊,喬翠扶額而嘆。
文旺笑道:“想去散散心也成,等風順了,咱們乘上大船去美利奴瞧瞧雪綾一家子去,天天拘在這京城里,也沒什么意思。”
喬翠道:“我其實是不信這些佛呀道的,想想于紅梅一個出家人做出這么齷齪的事情,我就覺得惡心。”
“不要以偏概全嗎?你忘記了,咱們大嫂馬氏晚年也開始信佛了,不能因一個下賤的于紅梅就否定了佛家的悲天憫人不是?”文旺笑嘻嘻地握著老妻的手,不錯,雖然近六旬,卻沒什么老態,連手還是那么綿軟柔滑。文旺絲毫不覺得在下人面前難為情,只是眷戀地撫摸著。
喬翠橫了他一眼,把手抽出來:“去,越老越輕狂了!”
“哈哈,不是你教的我嘛,什么‘老夫聊發少年狂’啥的!”文旺涎著臉不以為意。
丫頭和仆婦都在各忙各的,絲毫不理會這對老夫妻的打牙逗趣。因為一點也不奇怪,侯爺就是這么寵著侯爺夫人,開始這些小丫頭都覺得臉紅,一把年紀了還卿卿我我的,恩愛情深,后來一些老仆婦笑道:“咱們侯爺夫婦恩愛情深,你可見有什么侍妾通房的?沒有啊,咱們文家不興這個。連大少爺也是少奶奶一個呢,侯爺夫人常說什么少年夫妻老來伴呢!”說的小丫頭一臉憧憬,尤其是看到人家老夫妻攜手并肩看夕陽的時候,禁不住羨慕。所以縱使侯爺說再多的肉麻情話,她們也都免疫了。何況,真的情話也不會當著丫頭們講出來,侯爺只不過是逗著夫人開心罷了。
這里文旺逗趣,喬翠道:“既然是降香,要不你也和我一起去趟相國寺吧,反正如今你也清閑的很,生意自然有咱們的老仆打理,你不用事事親為了。”
文旺道:“也好,我聽說相國寺因為在
山上,春天來的比較晚,估計如今那邊的桃花開得正熱鬧呢!你最愛吃桃花餅,我去討些來豈不便宜?”
“哼!不改銅臭本色,無利不起早!”喬翠啐了他一口,也笑了,自己這個相公文旺真真是鐵算盤啊,連相國寺的桃花也惦記上了。
于是喬翠打扮得肅穆了一些,和文旺起跟上了皇家的降香隊伍。
大相國寺果然是個皇家寺院,氣勢恢宏,在京畿北面的北邙山上,這個北邙山是京城貴族的墳塋之地,自然陰氣重了些,后來建了皇家的大相國寺才壓制住了屢屢陰厲之氣。如今的方丈的高僧云深。據說他本來是一個云游的和尚,來到這個大相國寺,覺得這里佛光燦爛,于是留下來修行,等皇家的轎輦來到山下時,這個須眉皆白的老和尚已經在山門口雙手合十,等待多時了。
云深高僧拜見了九五之尊,然后領著眾人上山。拾級而上,文旺覺得氣喘吁吁,畢竟是六旬的人了,平時不怎么鍛煉,自然是一身肥碩,累得呼哧呼哧喘息了。云深笑道:“忠義侯爺可是要做山轎?”
文旺看著皇帝女婿挽著雪靜的手早就把他們這一干老頭子甩到了后面,不由賭氣道:“我要自己爬上去!”
“逞什么強?”喬翠笑道,“平時讓你跟著陳甲那幾個徒弟練幾趟拳腳,你都懶怠,怎么樣?如今覺得體力不支了吧!坐山轎吧,你不是還惦記著山上的桃花嗎?”喬翠打趣他。
云深看了這個貴婦人一眼,知道她就是忠義侯夫人時大吃一驚,皇后的命格已經很高了,這個忠義侯夫人竟然也是一個富貴不可言的命格,他可是聽說這個忠義侯夫人聰慧能干,是個一等一的奇女子呢!于是他笑道:“老衲爬這個山,也覺得體力不支,更何況是平日里養尊處優的侯爺?要不侯爺夫人也座山轎吧,畢竟你們是尊貴的人!”
喬翠看了云深高僧一眼,覺得他高深莫測,因為確實很累,于是也不深究,自然滿口答應。云深向后面一招手,四個健壯的武僧抬著兩頂山轎過來。
喬翠和文旺都上了山轎,看著武僧邁著矯健的步法上山了。
很快,喬翠夫妻就給抬到了山上。
打賞了武僧,喬翠夫妻來到了大雄寶殿。里面香煙繚繞,寶相莊嚴,喬翠起了敬畏之心,畢恭畢敬地給佛爺叩拜。她原來是不信佛的,可是作為異界的一縷幽魂,她活在喬翠這個人身上,并且做了人家的童養媳,和文旺在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夫妻和睦,兒女雙全,她這一生似乎是圓滿了。所以她誠心誠意地謝菩薩。
文旺見喬翠拜得虔誠,也跟著禱告:“謝菩薩讓我一生圓滿,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喬翠看了他閉目虔誠的樣子,禁不住笑了。大殿香案上有姻緣簽的簽筒子,不過他們用不著了,他們彼此就是姻緣上上簽,不用再去刻意求姻緣了,廝守了一輩子,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