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同獨坐在書房中,陰厲的臉上雖然仍是一成不變的冷森,但眉宇間卻透著幾分興奮之色。
他剛剛送走蜀中齊家來人,從齊家報信之人的口中得知,太子在蜀中的勢力被連根拔除了。而現(xiàn)在,各方面準備都已經(jīng)做好了,接下來的,便是同時發(fā)動,畢其功於一役。
自從入了太子的門下,這許多年來,他無時不再盼著這一天。想到日後待到燕王登基,自己這份從龍之功,那封賞還能少得了?
哼,宋仁?一個老頑固罷了,且看等到那一日,他的下場會是什麼樣子。
他心中暗暗想著,臉上便顯出怡然之色,端起桌上茶盞輕啜了一口,腦子又回到今日來人所說的事兒上。
這謝家竟然在江陵還藏著一部分實力,果然不愧是爲(wèi)太子經(jīng)營這麼多年的大鱷。
縣令曾維是太子系的人,這個他早心知肚明。只是他隱藏的極深,平日並不顯露自己和燕王這邊的絲毫關(guān)係。甚至他還縱容兒子杜小山和曾維兒子曾智的交往,打的目的,不過就是迷惑外界,再就是多少能從這層關(guān)係上,得到一些額外的消息。
前陣子,曾維的舅子哥林豐投向自己這邊,他故意大力的相助了一番。當(dāng)時的打算,其實就是一種禍水東引的計略。
他知道江陵知府宋仁的脾xing。這個老傢伙自命清高,任哪一方也不靠,對事常以公允自詡。如果知道了林豐的事兒,既然奈何不了自己這邊,那就必然要針對曾維做一些動作了。
事實證明,他的算計果然是正確的。宋仁接下來的一系列舉措,讓曾維戰(zhàn)戰(zhàn)兢兢,深恐一不小心就給抓到點什麼。如此一來,太子系在這江陵的活動,便大受阻礙。
他這番算計,正是折衝樽俎、不戰(zhàn)而勝人之兵的高明手法,這讓他面上雖不露聲色,心中卻實在是得意無比。
只是唯一意外的是,他原來只是拿著當(dāng)?shù)谰叩牧重S,今日才知,竟然也是隸屬太子一系的。只不過那傢伙實在悲劇,給人當(dāng)了這麼多年的爪牙,卻至今還搞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東家是誰。
謝家今日來人通報的就是這個消息,並要他立即展開在江陵的清洗,以便配合燕王在朝中的發(fā)力。
這些年來,兩方暗中角力,隱隱的以大江爲(wèi)界。燕王鎮(zhèn)守北疆,以豪勇成名,影響也多在民風(fēng)彪悍的大江以北;太子卻專心致力務(wù)政,落子便多著眼於農(nóng)商較爲(wèi)發(fā)達的大江之南。
江陵作爲(wèi)江南的
首善之地,若是被一舉拔除,則太子一系兩大經(jīng)濟來源,在蜀中已經(jīng)煙消雲(yún)散後,便等於徹底癱瘓了。
江陵之地,除了這個林豐外,還有沒有別人呢?杜希同暗暗的思索著。
文家!那個文家,文家那個小子是顧彥之的弟子。顧彥之那老狗身爲(wèi)太子太傅,也一直是力挺太子上位的**。可以說,若沒有那老傢伙的作梗,太子早不知被廢了多少回了。
哼,既然要清洗,那麼這文家便也留不得了!他眼中閃過一抹威凌,扶在椅子上的手猛然握緊了起來。
想到文家,腦中不其然的忽然又閃過一個人的名字。只是想到此人,他卻不由微微一皺眉,眼中神色有些複雜。
嶽陵。這個人突兀出現(xiàn),又突兀的消失,但整個江陵這一譚水變成如今這個模樣,卻和此人有著莫大的關(guān)係。至少,他確實起到了一種催化劑的作用。
而此人的攙和,更使得糧船幫解散,現(xiàn)在轉(zhuǎn)而都投到了那個什麼大超市裡去了,對外說是做什麼保安。這些jian民人數(shù)衆(zhòng)多,現(xiàn)在又舍了原本犯忌諱的行當(dāng),讓官府再難隨意揉捏不說,更是大爲(wèi)忌憚。
除此之外,竟然還有那個劉一針和唐瀾、蘇望等人,也經(jīng)常和他們往來密切。衙門中的捕頭雷虎,打從上次說是一起被人襲擊後,回來便整日跟那個韓鐵混在一起,那些個衙役現(xiàn)在都快變成他們的保安了。
而近來又有風(fēng)聞,說鎮(zhèn)南侯家那位寡媳蕪菁夫人,似乎與他們也頗多商事上的往來,都不知道這是怎麼糾葛上的。
而所有這些人,都跟那個嶽子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係。可以說,整個這張大網(wǎng)中,嶽子鴻便是那個連結(jié)著各方勢力的核心。
如今此人在蜀中,竟然和齊家又有了牽扯,當(dāng)真是神通廣大啊。
他雖不知道里面具體的事情,但是從今日齊家來人隱晦的說辭下,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裡面的蹊蹺。一時間,對這個嶽陵不由的大爲(wèi)關(guān)注起來。
正在思前想後的算計著,卻忽聽外面下人來報,說是林家家主林豐在府外求見。
杜希同一愣,擡頭看看天色,已然是晦暗不明之時了。這個時辰,林豐忽然跑來是爲(wèi)什麼呢?總不能是來趕他家的飯點的吧。
他之前剛剛送走齊家的人,對於這個馬上就要對付的林豐,便憑空生出無數(shù)猜疑。甚至,隱隱猜測,會不會是從頭到尾,這一切都是那個曾維一系人馬的奸計。
低
頭微微沉吟了一下,再擡頭時,眼中已是一片冷然。
“請他去客廳奉茶,老夫這便過去。”他沉聲對外面吩咐著,不管是不是對方的奸計,但既然已經(jīng)定下了章程,說不得就要先拿他來開刀了。
外面家人應(yīng)了,轉(zhuǎn)身而去。他端起茶又再喝了幾口,這才慢條斯理的整束一番,起身往前面去見。
客廳上,林豐坐立不安,皺眉捧著一杯都喝涼了的茶水,心中一個勁兒的嘀咕。
以前相見,這杜希同頗爲(wèi)親熱,何曾如今日這般慢待?難道說,他知道了自己的來意,這是特意吊著,顯示他的官威?還是說,想要藉此向自己索取些什麼?
罷了罷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就算真要出一回血,也是說不得了。只要能將這次的事兒應(yīng)付過去,總有機會再賺回來的。
正自胡思亂想著,卻聽外面腳步聲響,擡頭看時,見杜希同一身便服,冷著一張萬年不變的撲克臉走了進來。
“林豐見過通判大人。”
心中微微一跳,趕忙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恭恭敬敬的問禮道。
杜希同目光在他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自顧在上首主位上坐了,這才擡手虛扶了下,淡淡的道:“林東家少禮,請坐下說話吧。”
林豐又恭敬的謝了,這纔在一旁側(cè)坐坐下。
杜希同端起家人剛上的香茗,掀蓋吹了吹,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道:“林東家此刻來訪,莫不是覺得本官府上的飯菜更可口些?”
林豐聽他這麼一說,不驚反喜。杜希同這話,面上雖是譏諷之意,但卻也只是說明他對自己來訪的時刻不滿,既然如此,那便不會是因此想要爲(wèi)難自己了。
況且,他一個堂堂通判大人,能和自己這般調(diào)侃般的說話,這本身就是一種親熱的表現(xiàn)。要不然你看看,可有那個平頭百姓,能得人家這般對待的?
想到這兒,心中不由暗暗籲出口氣,拱手苦笑道:“大人說笑了,林某安敢有此妄念。今日來此,卻是遇上了大難事,欲求大人救命來了。”
杜希同微微一怔,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厲光,一閃不見。自己這邊前腳才送走齊家的人,爲(wèi)的就是針對他們的。這邊他後腳便來求自己救命,何以他的消息竟如此靈通?莫不是此賊大膽,竟在暗暗盯著自己不成?
想到這兒,他心中不由恚怒,眼中寒光如同實質(zhì)般看向彎著腰站在那兒的林豐,嘴上卻是一言不發(f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