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些好人。蘇瀾低頭笑,揪著粗布麻衣有些悵然,手上長了繭,虎口處因每日拎著長劍有些生疼。
她離京時替她擔憂的能有幾人?她掰著手指數著,莫非白是一人,大包子阿久是一人,宮中待產的孫元瑤以及新帝齊文哲,如今正臥在床榻上的二哥蘇溪,若是算上三個丫鬟,丞相府中的主子下人,竟也算不少人了。
瞧,她雖已離京,卻并不孤單。
她有什么好難過,不過是換個地方生活罷了。
“不走了,便在徐州安家,等到膩味了再說。”她有銀兩,若是亮出腰牌也算有權勢。
春生雙眼一亮,“如此甚好。”
“說起來我也春生哥也算相識一場了。”蘇瀾擦擦額頭細汗,嫌棄一聲,繼續道,“想必春生哥亦該看出,我與一般人家的姑娘不大相同,若是春生哥往后遇到了麻煩,我還在徐州,只管來尋我便是。”
本是陌路人,他卻能真心相待,實為難得。蘇瀾素來知恩圖報,況在春生等人眼中最大的麻煩不過官家罷了,她是大齊的公主,只舉手之勞。
“這怎能行?”阿財湊過來,眉頭不贊同的皺緊,“四姑娘莫要小看了我們兄弟幾人,若是旁人見著四姑娘一人,斷也會相送,總不過順路罷了。”
“倒是我客氣了。”蘇瀾抿嘴笑,正眼尖見著一旁憑空出現了一個小包裹,她站起身來,“這是?”
淡淡的香味傳來,她小心的將包裹翻開,層層油紙下,精致糕點晶瑩剔透。
“是糕點!可真精致。”阿財憨憨一笑,搓搓雙手,“何人買的糕點,叫人眼饞得緊。”
可不眼饞么,他見都沒見過這般精細的糕點,比徐州最大的酒樓里的糕點都要好看。他便是再攢上半年的銀子,說不得也買不上一塊。
“方才還不曾見著。”眾人面面相覷,自是好奇。
春生皺眉沉思,憑空出現了個包裹,竟也無人知曉。正抬頭,卻見蘇瀾已捻起一塊嫩紅桃花狀的糕點放入口中。
“小四!”春生忙出聲叫道,“怕是有心人……”
“嗯?”蘇瀾嚼著糕點,笑嘻嘻的將手中的包裹舉起,“嘗嘗?”
這味道,是京城華香居。
“我在京中時,最愛的便是這家的糕點,可香
可糯了。早春的桃花最是香氣撲鼻,摘下好生保存了,碾成汁做成桃花糕,整大齊也只一家。”她再捻起一塊金絲酥卷,在眾人跟前晃了晃。
“咕咚。”阿財愣愣的看著蘇瀾手中的金絲酥卷,撓撓腦門,“四姑娘真是貴人家的小姐。”
華香居他是知曉的,只從外頭經過時往里看過幾眼,滿室的富麗堂皇,精致的糕點擺在店中,總叫人眼饞得緊。
只這包裹憑空出現,他竟還是有些害怕。若是有些人放了些要緊的玩意兒,他可再見不著他媳婦了。
“阿財哥不必擔憂。”她正懷念京中精致可口的糕點,便有人送上門來,不用想也知曉她行蹤暴露了。
“春生哥。”蘇瀾捻起糕點,送到春生嘴邊,“若是信得過我,春生哥可嘗嘗這桃花糕,保管沒毒。”
莫非白敢對公主殿下下毒,除非他再不愿娶媳婦兒了。
單是丞相夫人便能將他剁碎了。
她目光坦蕩,春生鬼使神差的張開嘴,一口將桃花糕吞下。
蘇瀾咧嘴一笑,“便是有毒又如何呢,還有我與春生哥一同死,也不算辱沒英雄了。”
明處其樂融融,暗處的人卻氣得牙癢癢。
公主殿下竟背著公子勾搭旁的男子!
那男子竟還比公子丑,那黑不拉幾的土帽兒,哪點比得上他家英明神武,風華絕代的公子!
公主殿下定是瞎了眼了。
暗中有人跟隨,公主殿下只覺底氣甚足。離京后她為保周全,將白嫩嫩的小臉抹得像花貓,丑得不忍直視。如今總算有了倚仗,便是她風華絕代容色傾城亦有人暗中保護,自不必再擔憂。
她將臉上污垢洗干凈,露出一張白嫩嫩的小臉,水光瀲滟的鳳眸,筆挺小巧的鼻子,櫻桃小嘴,水中倒映著的姑娘,正是往日風光無限的安陽公主。
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小心的將臉遮住。公主殿下的美貌,斷不能叫旁人瞧了去,若是遇上熟人,豈不笑話?
“春生哥,走吧。”少女聲音脆生生的,光潔的額頭下鳳眸含笑。
自那包裹出現后,她正似松了一口氣一般,竟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原先雖也笑語嫣然,卻總覺不大真切。
想來是眸中不曾真正有過歡喜吧。春生心中暗道
。
“方才那包裹,可是四姑娘相識之人送來的?”吃人嘴短,何況是那般難得一見的珍品。阿財心中有些惋惜,若是能帶到徐州,叫他媳婦兒也嘗嘗滋味,該是多好。
他心中藏不住事,卻又不好開口再問。公主殿下何其聰慧,只笑道:“阿財哥若是喜歡,他日我那故人來了,定叫他送你幾大馬車的糕點,叫嫂子也嘗嘗鮮。”
阿財一驚,忙擺手笑道:“這可使不得,怎能再占四姑娘便宜呢?”
方才被他吞入腹中的,少說也有好幾十兩銀子了。
“如何使不得?諸位兄弟對我多有照料,不過是些糕點罷了。”在他們眼中多么精貴的東西,與莫非白而言不值一提,“若是哥哥們當我是妹妹,便無需推辭了。我如今也只孤苦無依,諸位哥哥可是瞧不起我?”
非得出言威脅才行,這些人倒也真是怪哉。
“既如此,我可收下這大禮了。”阿財本就對那糕點有意,又見蘇瀾一臉堅決,心知她是有心報答。
真是個可心的姑娘,竟越看越喜歡了。阿財悄悄將目光移向春生,又暗自搖頭,原先蘇瀾不曾將臉上的污垢洗凈,他還覺春生與她很是般配,如今再一看,卻是知曉春生配不上人家姑娘了。
倒是不知哪家的姑娘,竟叫人這般歡喜了。他看人很有些眼力,知曉眼前這小姑娘怕是身世不凡,說不定得是他這輩子見著的最尊貴的貴人了。
直到許久后,阿財方知曉何為一語成箴。
“小四那故人,想來也是身份非凡的大人物。”春生摸摸鼻子,有些失落。
“不過家中有些銀兩罷了,算不得有身份。”連四品小官都守不住,“說起來也算是與春生哥一般,都是生意人。”
“是心上人?”湊熱鬧的不嫌事兒大,一旁的漢子雙眼晶亮,顯然很是好奇。
“本該在不久完婚,只如今……”她凄凄一笑,眼中滿是寂寥,“怕是有些難了。”單說她不能從將軍府出門,便已不能成婚。
倒是能從皇宮出門,只到底是笑話了。將軍府的姑娘,如何能從別處嫁人?豈不告知眾人,她如今已被驅逐出門?
“我爹很疼我。”她忽然說道,“我爹是個很好的人,旁人都說他是大英雄,只我舅舅不大喜歡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