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纖長的手指輕撫琴絃,在她的撥弄下,琴絃顫動著發(fā)出了流水叮咚般的優(yōu)美音律。
當(dāng)曲子到了**的時候,蘇涼輕啓朱脣,唱了起來:“秦軍困高崗,四面馬嘶嘶;將軍威猶在,賤妾已先辭?!?
唱罷,穆晨只見眼前青芒一閃,蘇涼從袖中摸出一把短劍,徑直向她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穆晨眼疾手快,連忙一把向蘇涼持劍的手臂上推去,蘇涼的手臂被穆晨一推,短劍貼著她的脖子劃了過去,劈在了蘇涼麪前的瑤琴上。
幸而穆晨出手快,蘇涼的脖子只是被短劍劃出了一條淺淺的血痕,卻沒有性命之憂。
“蘇姬,你這是做什麼?”穆晨兩手插在蘇涼腋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緊緊的摟在懷裡:“你爲(wèi)什麼這麼傻?我們還沒有徹底失去希望,你爲(wèi)什麼要自殺?”
“將軍。”蘇涼的臉貼在穆晨的肩膀上,不無憂傷的說道:“蘇姬知道,如今秦軍已將這裡團團圍住,雖然秦軍勢大,但以將軍神勇,必能突圍而去。蘇姬只是一介女流,不能隨將軍披革執(zhí)銳,如將軍帶著我,反倒會誤了將軍。我不願被秦人俘獲遭受屈辱,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安心突圍,也才能保全我的清白。只要將軍記得,我是你的女人就已足夠!”
“不!”穆晨把蘇涼摟的更緊,他近乎咆哮的吼道:“蘇姬,你是我的!我不準(zhǔn)你死,誰也不能從我手中把你奪走!如果你死了,我必與山下秦軍決一死戰(zhàn),直至戰(zhàn)至一兵一卒!若是你死了,不要急著過奈何橋,等我片刻,我隨後就去!”
“將軍!”蘇涼一把推開穆晨,憤怒的圓睜杏眼瞪著他:“你是男人,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你的使命是逐鹿天下、平定江山,如何能爲(wèi)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
“是!”穆晨也回瞪著蘇涼:“我就是爲(wèi)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又能怎樣?放眼天下誰敢笑我!”
說到這裡,他猛的一揮手:“什麼天下?什麼江山?在我眼中,一文不值!你纔是我的全部,我的天下爲(wèi)你而逐!我的江山爲(wèi)你而打!你死了,讓我打的什麼江山?讓我平的什麼天下!”
蘇涼捂著臉蹲在地上痛哭失聲,在知道山下已被秦軍團團圍住的時候,她已經(jīng)做好了死的打算,遲遲沒有動手,只是想把那首詞唱給穆晨聽,想讓他知道,她始終是最愛他的女人。
沒想到,她竟沒有死成,不僅如此,穆晨在攔住她之後還出言威脅,說只要她死,他必然緊隨其後。
蘇涼不敢賭,她不敢賭在她死後,穆晨會不會真的做出傻事。
和穆晨在一起這麼久,她深深的體會到,有的時候,穆晨在做事的時候特別像個孩子,任性而又執(zhí)著。
她想要穆晨活著,只要穆晨還活著,她即便是死上千百遍也在所不惜??赡鲁康姆磻?yīng)卻將她的計劃破壞的支離破碎。
“蘇姬,相信我!”穆晨走近蘇涼,蹲在她的身旁,摟住了她的肩膀:“我一定會帶你出去,我們都會活著,你是我的摯愛,如果沒了你,你認爲(wèi)我會獨自茍活於世嗎?”
“將軍,可是……”蘇涼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穆晨卻對她擺了擺手。
“別什麼可是,你只要記得,沒有你,即便給我整個天下,我也不會再感到幸福,甚至不會感到我是一個活著的人!”穆晨抱起蘇涼,把她抱到桌案後:“再爲(wèi)我彈奏一曲壯行曲,就是那個什麼‘風(fēng)瀟瀟兮易水寒’的那首,我很想聽,天黑以後,我?guī)阆律?!?
蘇涼擦了擦眼淚,將瑤琴擺好,好在剛纔那一劍只是劈去了瑤琴的一個角,琴絃卻沒有被割斷。
她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琴面,看到被劍劈下的那一角,她不禁又有些心疼,這面琴是穆晨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它的珍貴甚至已經(jīng)超越了琴本身的價值。
當(dāng)蘇涼彈奏完一曲之後,穆晨把周闖叫進了大帳:“周闖,你去辦一件事,讓所有士兵把戰(zhàn)馬的嘴用木頭勒住,在馬蹄下包上布?!?
周闖愣了愣,他沒鬧明白穆晨要這麼幹的理由,不過他還是領(lǐng)令轉(zhuǎn)身走出了大帳。
周闖出去後,帳外傳來了一片戰(zhàn)馬嘶鳴的聲音,不過這些嘶鳴聲並沒有持續(xù)多久,很快外面又回覆了沉寂。
一直到天黑,穆晨也沒離開大帳,他怕,他怕蘇涼還會自殺,他賭不起,若是蘇涼真的在這裡自殺了,他一定會放棄突圍與山下的秦軍決戰(zhàn)到最後。
“將軍,天黑了,我們要不要出發(fā)?”夜色漸漸深沉,周闖站在帳外向帳內(nèi)的穆晨問道。
“嗯,通令全軍,即刻突圍!”穆晨站了起來,一把抱起蘇涼,他從牀上扯下牀單,將蘇涼攔腰裹了個嚴實,又把桌上的瑤琴往蘇涼背後一插,最後纔將牀單也捆在了自己的腰上。
“將軍!你這是幹什麼?”蘇涼被穆晨拴在背上,她驚叫了一聲,不解的問穆晨:“爲(wèi)何把我拴在你的後背?”
“你別動,乖乖的趴在我背上,我?guī)阈n出去!”穆晨回過頭,他的臉幾乎和蘇涼的臉貼在了一起。
出了大帳後,外面包括穆晨手下六將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穆晨,他們實在弄不明白,穆晨把蘇涼捆在背上做什麼。
一名楚軍爲(wèi)穆晨牽來了戰(zhàn)馬,穆晨翻身騎了上去,他把長槍一拎,對全軍喊道:“將士們,項將軍就在漳水,我們只要殺出包圍一路向西,便能與主力匯合,今天,大家要戮力向前,不要給我折了大楚軍威,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兩千楚軍齊齊應(yīng)了一聲,同時翻身上馬,上馬時,這些騎兵動作相同、步調(diào)一致,兩千多人上馬,竟然只發(fā)出了“唰”的一聲響。
因爲(wèi)蘇涼想要自殺,穆晨不得不改變了戰(zhàn)術(shù),他把原本留來保護蘇涼的吳宥和聶策放在最後,讓他們領(lǐng)著五百人斷後,而他自己則與周闖等四員大將領(lǐng)著一千五百人在前面開路。
由於馬匹全都用木棍堵了嘴,蹄子也都被布包上,兩千多人在下山的路上,竟然除了偶爾有人被樹枝擦掛而發(fā)出的枝條響動聲,再沒其他聲響。
山腳下亮著一片片火光,那是秦軍做飯時生的爐竈,由於天氣太冷,許多秦軍圍在爐竈旁,一邊烤著火一邊天南海北的侃著大山。
快到山腳的時候,穆晨止住了全軍的前進,他對後面打了個手勢,立刻便有一名楚軍騎著馬走到他的身旁。
穆晨趴在那楚軍耳朵上說了句什麼,他的聲音很小,就連趴在他身後的蘇涼也沒有聽清她說了些什麼。
那楚軍點了點頭,回頭一招手,又出來十多名楚軍士兵,這些士兵出來之後齊齊吶喊一聲,縱馬向秦軍衝了過去。
秦軍根本沒聽到有人下山的聲音,冷不丁的從山腳衝出了十幾名楚軍,頓時嚇了一跳,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這些楚軍已經(jīng)衝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山上有人逃跑了!”這一折騰,秦軍頓時亂了起來,許多人摸起武器就向外追。
兩名秦將來回策馬狂奔,呼喝著讓秦軍不要亂跑,可好幾千人亂了起來,一時哪裡停的住?
“殺!”穆晨見秦軍亂了,立刻高舉長槍喊了一聲,率先縱馬衝了出去。
楚軍緊隨著穆晨衝了出去,這一衝,秦軍更是陣腳大亂,許多人丟了武器抱頭鼠竄。
穆晨也不戀戰(zhàn),呼喝了一聲,兩千多人直奔西邊而去。
“怎麼樣?蘇姬,我沒有吹牛?我說一定能帶你出來的?!睔⒊鲋貒幔鲁可磲醿汕藥缀鯖]有什麼折損,他很得意的回過頭對蘇涼咧嘴一笑。
正當(dāng)穆晨得意洋洋的跟蘇涼說話時,突然兩側(cè)的山崗上傳來一陣觱篥聲,無數(shù)秦軍從兩側(cè)山崗殺了出來。
於此同時,在楚軍身後幾裡之外,也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喊殺聲。
秦軍突然殺出,楚軍頓時有些慌亂起來,許多士兵開始不自覺的四處張望,想要尋找逃生的退路。
周圍到處都是秦軍,漫山遍野全是秦軍點亮的火把,楚軍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秦軍聚集在周圍。
“穆晨!”一員秦將縱馬走了出來,當(dāng)這秦將站在一排舉著火把的秦軍後面時,穆晨認了出來,這就是當(dāng)初在濮陽城外和他交過手的章平。
“你已被我大軍團團圍住,此時還不下馬投降,難不成是想讓你這兩千人全都葬身此處嗎?”章平擡起手中的長槍,指著穆晨,得意洋洋的喊道。
“呵呵,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章平?!蹦鲁科擦似沧?,有些不屑的說道:“難道濮陽城外你用八萬人也對我沒奈何的事你已經(jīng)忘了?”
說到這裡,穆晨兜馬原地轉(zhuǎn)了一圈,看了看周圍的秦軍,對章平喊道:“在這裡充其量不過三四萬人,當(dāng)日奈何不了我,今日你又能怎樣?若是識相的,給我讓出道來,將來抓住你,我們也好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