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月正湊趣,和可貞說著后院里幾株梅花哪枝姿態好。\[四庫書*siksh\]
忽見可貞止住了腳步,微露沉吟之色,忙止了話頭。
一時之間,靜謐非常,只聽得到風聲。
而可貞也聽得加清楚了,那大哭大鬧聲好像就是沖著蘇家來。
可蘇家所訓禮坊可是東門,是富貴所,誰敢這里鬧事?
牛媽媽杏月也已是聽見了,小心道:“姑娘,確是大門口傳來聲響。”
可貞頜首,“我們去看看。”
轉身沒走幾步,就見好幾個外院專司茶水掃灑丫頭嬤嬤們也直往大門方向張望,一見可貞,忙過來請安。
可貞點了點頭,又見幾個小廝一徑飛奔而來。一見可貞三人,一個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忙垂首請安。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兒了?”
看到這幾個小廝樣子,可貞心里就是一疙瘩,忙出言問道。
“回表姑娘話,外頭有人鬧事,說咱們老爺害了人命……高管家不家,奴才幾人要分頭去回稟姑太太,去找高大娘和幾位管事兒……”
一眾丫頭嬤嬤們驚呼不已,個個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可貞亦是一驚,不過立馬就反應了過來,趕忙讓他們走,又道:“高大娘就正院。”又吩咐牛媽媽,“媽媽陪著一起去。”又強調道:“別驚動舅媽。”
牛媽媽有些為難看了可貞一眼,不過到底還是帶著一個小廝一溜走了。
這里可貞抿了抿唇,示意杏月,“走,我們前頭去看看!”
兩人腳下生風,沒走幾步,一把蒼老沙啞大哭大叫大喊大鬧女聲就直往耳朵里鉆,聽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蹦。
“……天有公道,人有良心……他們蘇家仗勢欺人,害了我兒性命!諸位大慈大悲街坊鄰居,請你們評評理啊……我可憐兒啊,你走怎么也不帶上娘啊……”
再走得近些,隱約還能聽到男人喝罵聲、叫囂聲,明顯就是兩派人馬!
可貞嘴唇抿得越來越緊,到后,只剩了一條線。
杏月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
她跟著老姑太太,自小摔打慣了,什么沒見過沒聽過,自是不怕。
可姑娘才多大點年紀,又自小養閨閣,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忙緊緊護了可貞身邊。
繞過照壁,只見府門大開,門前已是圍攏了好些個仆役小廝。
再定睛一看,個個手上都拿著家伙,棍棒、門栓,什么都有。
可貞沒法子往前頭去,杏月是個機靈,忙上前去找主事管事。
一眾站門內仆役小廝見可貞過來了,連連避讓請安。
一個主事模樣年輕男子步過來行禮,可貞也沒那么多顧忌了,忙湊近大聲問著到底出了什么事兒了。
那主事略一猶豫,吞吞吐吐道:“回表姑娘話,不是什么大事兒,表姑娘還是……”
只是到底,想起了有一回看見老爺轎廳里興高采烈和表姑娘說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可貞見他如此,就知道肯定是什么需要避諱自己事兒,也不為難他,自己飛往前頭邁了兩步。
緊緊跟著可貞杏月也已是意會過來,忙三步并作兩步要擋可貞前頭,免得可貞被那些市井刁民沖撞了。
可剛跨出去兩步,就猛地回身緊緊攬住了可貞,擋住了可貞視線。
“姑娘,有些不干凈東西……”
杏月手很穩,可聲音卻不由自主有了兩分顫抖。
剛剛那個年輕主事跟后頭已是一頭汗了,他不敢去攔可貞,見杏月擋住了可貞,心下一松,看向杏月目光也多了兩分感激。
這種場面要是叫表姑娘看到了,他這個剛剛提拔上來主事也就做到頭了。
只是,也就這么一息之間,該看到不該看到可貞已是全部看到了。
透過門外臺基上一圈小廝奴仆們,可貞看到不遠處已是圍攏了不少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看熱鬧人們。而門前臺基上,一個個披散著頭發老婦人正大哭大鬧撒潑打滾,旁邊幾個男人正和蘇家拿著家伙小廝仆役們推推搡搡著,地上還有一副擔架就這么橫了大門口,上頭蓋著白布。
不用多想,可貞也知道那是什么。
拍了拍杏月手,往后退了兩步,退到了門內墻邊。
剛要說話,站門外黃管事和門房上李管事已是瞧見了可貞,李管事剛要走,就被那老婦人扯著褲腿,動彈不得。只有黃管事跑了進來,一頭汗,急得什么似,忙請可貞回去。
可貞看到黃管事,真是心下一喜,不過當看到黃管事臉上紅腫時,臉色登時陰沉了下來,行了個半禮,“他們動手了?”
“回表姑娘話,不礙,就是剛剛沒反應過來時被揮了兩拳頭,現已是基本穩住了。”黃管事微微垂首道。
真是沒反應過來,剛剛出了側門,正和李管事說笑,哪里知道竟就迎頭遇到了這檔子事兒。拉扯之下,被揍了兩拳。不過幸好,把人攔住了,要是被他們把尸首抬進了家門,自己和這幫子門房都不要活了。
“請人去把徐大夫請過來。”可貞吩咐了一句才問道:“那躺著是誰?怎么說是舅舅害死?現外頭情況怎么樣?可還有人受傷了?”
幾個問題一問完,眾人都已愣住了,面面相覷。
杏月是急得跳腳,沒想到自己還是晚了一步,還是讓姑娘瞧見了。
黃管事倒是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他比這任何人都知道老爺對表姑娘看重。看了看表情淡定,沒有一絲驚恐之色可貞。又看了看沒人影姑太太并高大娘一眾管事,摸了把自己額頭上汗,豁了出去,“回表姑娘話,死是福田里丁茂,她老娘帶著幾個兄弟把……說是老爺逼死丁茂,要老爺償命!”說著又道:“現下外面已是被我們家人圍住了,奴才也已是派人去請了差役過來了,想來馬上就能到了。除了奴才,只有兩三個小廝掛了彩。倒是李管事,被江家那老奶奶拉扯著不能動彈了……”
杏月聽到一半,一雙瀲滟杏眼登時就瞪圓了,跑到門旁一看,“姑娘,確實是丁茂老娘和丁茂兄弟們,還有兩個是丁茂姑舅兄弟。”
眾人愣怔了,看向杏月目光都閃爍了起來。
可貞這會子暫且顧不上杏月無所不知,她只覺著丁茂這個名字異常耳熟。
電光火石間,可貞想了起來,“是不是去年上半年跨界承充,被革除名額那個丁茂?”
“姑娘知道?”杏月一愣,不過隨后就連連點頭應是,“是,就是他!聽說年前還給人做幫工,沒想到現卻……”
可貞確定了是這個人后,一顆心反而略松了松。
因著跨界承充被革除名額已是去年上半年事兒,這都大半年過去了,人死了,還想往蘇懷遠頭上栽……
莫非里頭還有別什么事兒?
不過黃管事說已是去請差役了,那么肯定是不干蘇懷遠事兒。
只是不知,和乾豐人有沒有關系。
抬起頭來想說什么,卻見眼前黃管事李管事和年輕主事俱是一臉驚駭看向自己二人。
看了看正院方向,瞥過幾個隱藏照壁后身影,可貞直接開口問道:“只有尸體嗎?旁什么都沒有就敢上門鬧事?”
凡是人命之事,必須要尸、傷、病、物、蹤五件事俱全。只拿得出尸……
是背后有推手,還是趁機訛詐,抑或是有膽子沒腦子?
可貞又想到了蘇懷遠剛巧出門,這就,這是不是也太巧了?
“回表姑娘話,確實只有尸體。”尸體兩個字黃管事含糊說過,又道:“丁家人意思是說老爺去年為了買賣居心叵測排除異己,給丁茂下了套,丁茂是被冤枉,現要給丁茂伸冤翻案,還叫囂著要去上訴,奴才也已是讓人去衙門請官差去了。”
正說著,李管事也已是小廝奴仆們幫助下,掙脫開了,只是褲子被撕壞了,外頭丁家老奶奶哭罵聲越發凄厲了起來。
可貞卻是心下一松,登時就長長吁了兩口氣。
又問兩位管事是如何處置。
李管事一頭汗,忙拿眼去脧黃管事。
他一個奴才,哪里知道這種事兒要怎么處置。
黃管事倒是斂身道:“奴才已是派人去回稟姑太太,去請高大娘和眾位管事了。”
可貞頜首,充耳不聞外頭哭罵叫喊,一心兩用……蘇懷遠昨天一早去了濮院鎮,早也要今天晚上才能趕回來;高管家今兒一大早去了鄉下莊子上,怕是要到下半晌才能回來;蘇紹去了行里;家里只有蘇纊蘇納,蘇納年紀還小……
可貞定下心神,“黃管事,李管事,我有一個主意,煩請兩位管事聽聽可行否。”
黃管事立即躬身道:“但請姑娘吩咐。”
可貞抿了抿嘴,吁了口氣,剛想說什么,只見蘇纊一徑飛奔了過來,大襖敞開著,袖子也擼了起來,搶過一個小廝手里門栓,掄著就要往外沖。
“,攔住二少爺!”可貞一聲驚呼。